《[SD/仙道彰]初恋》苏筱漫

31、最初的位置

　　*

　　阴冷的雨天，挂着水珠的玫瑰，湿漉漉的仙道彰。

　　是早川明里从未想象过的画面组合。

　　她举着伞的手有些发抖，嘴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吐不出狠心的话。

　　僵持不过一分钟，她紧绷的肩膀耷拉下来，像是放松了警惕的小狗，小声说道，“先去我家吧。”

　　明明已经听清了她的话，但出于喜悦，又得寸进尺想逗她一把。仙道低下头，语调微扬，“嗯？”

　　突然凑近的脸让明里呼吸乱了节拍，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但伞还是牢牢撑在仙道头顶。

　　“我说、我说先去我家。”

　　非常不争气地结巴了。她赶紧清清嗓子，“你湿成这样，会给电车上其他乘客造成困扰的。”

　　腹诽自己嘴笨时，仙道伸手扶过明里的腰，把她朝自己拉近两步。

　　“你淋到雨了。”

　　要不是花束太大，估计人已经贴到他胸口。

　　明里对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很是害怕，因为隔着布料都能感知到他掌心的温度在渗透进皮肤，带来乱窜的电流。

　　大拇指竟还在她腰间细细摩挲。

　　她瞪大双眼，视线定格在仙道人畜无害的笑脸上。

　　“现在淋不到了，手、手放下来吧。”

　　“我可以揽着吗？”

　　“仙道……”

　　这回他乖乖收回了手，心情却非常不错的样子。

　　节节败退了属于是。

　　早川明里两腿发软，却意外不讨厌这样的对话。尽管心里警铃大作，但她似乎抵抗不了一点攻势，只能为自己默哀。

　　她在脑海中拆解了无数次之前的冷战，得出的结论是她做不了合格的恋人。她想太多，不够雀跃，回应不了仙道的期待。

　　既然做了恶人就干脆放手，实在不想看他因为自己垂头丧气，三天两头不开心。

　　而他不也立刻答应了吗？遣词造句的时候，还以为仙道不会那么爽快地说出“分手”两个字，结果唯一耍过的小心机就被对方爆破，搞得自己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现在又是做什么？为什么又要进入她的生活？他明知道她招架不住的。

　　“我来拿伞吧。”仙道握住明里的手，“你举这么高会累的。”

　　又是这种悄无声息的肢体接触，他倒是极其上手，不知道是天赋使然还是对拿捏她胸有成竹所致。

　　明里退下握伞的手，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那花你是不是要拿一下？”仙道歪歪脑袋，“我有点拿不过来诶。”他笑脸无邪，小心思却一目了然。

　　“……”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收到仙道送的花。

　　而感觉并不讨厌。

　　*

　　“湿的衣服放在外面凳子上，一会儿烘干了我放回来。”

　　“好。”

　　明里看着头发还在滴水的仙道彰，催促着说，“快去洗吧，别着凉了。”

　　“‘别着凉’是在关心我吗？”他扬起嘴角。

　　今天他真是油腔滑调。

　　明里闻言微哽，很想问他跟谁学的，但眼下只想让他快点进去洗热水澡，于是别扭地答非所问，“我先去做饭了。”

　　浴室的水声没持续多久，不一会儿响起了吹风机的嘈杂声。她虽在做饭，耳朵却不自觉地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浴室门打开，腾腾热气也一涌而出，化成无形的小手扼住明里的喉咙。

　　“我洗好了。”仙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可是好像还没给他拿衣服？

　　明里转头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转头，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仙道就裹着条浴巾站在卫生间门口，上半身□□，美好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你你、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凳子上没衣服。”他耸耸肩，顺毛更是称得他很无辜。

　　“我去给你拿！”

　　明里跑去阳台的烘干机里取衣服时，仙道的声音慢悠悠地飘过来，“我这样穿也没问题吧？”

　　她红着脸把衣服塞到他手里，仙道乐此不疲地逗她，“我们都接过那么多次吻……”

　　“仙道！”

　　他心满意足地收声，老老实实套上了自己藏蓝色的T恤。

　　伸手要去解浴巾时，他凑近呆滞在原地的明里，浓眉一挑，带着笑意说，“我要穿裤子了哦。当然你要看的话，我也不介意。”

　　明里两眼一黑，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

　　她背对仙道时，试图整理好思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傻瓜。

　　“我让你来我家，是因为雨太大了。”

　　“而且你淋湿了。”

　　“雨小点的时候你就回去吧。”

　　“饭……”

　　准备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拥入一个热气腾腾的怀抱。

　　浴室残留的蒸汽还附着在他的皮肤上，显得潮湿又燥热，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也还很浓。各种香味与水汽混杂在一起，和谐共存，像是迷药般让人头晕目眩。

　　他的手臂很轻松地就把她圈在胸前，但要稍微弓着腰才能把头放在她肩上蹂蹭。

　　仙道刚洗过的头发没了发胶，柔软又清香，发丝尖尖蹭得明里一阵酥麻。

　　“仙道彰，你在做什么？”

　　身体已经放弃抵抗，但因为他一直不说话，只是头动来动去的，实在有些痒，明里才主动开了口。

　　“怎么都直接叫我的全名了？”他把脸埋进她肩膀和脖子相连的地方，轻轻吐气，喃喃地说，“你真无情。”

　　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这次又换明里不说话了。

　　半晌，她才有些嘶哑地开口。

　　“比不过你。”

　　听出来她的不对劲，仙道抬起头去看她的侧脸。

　　明里抬手抹去突如其来的眼泪，红着眼目视前方说，“你去吃饭吧。我上楼了。”

　　*
　　撒娇不成倒蚀把米。

　　仙道躺在沙发上，深刻体验到了什么是“弄巧成拙”。

　　除了懊恼，他的心底一片稀碎。这么频繁地见到她的眼泪，简直比受酷刑更为折磨。

　　13岁的明里曾说自己是懂事的大人，不会哭。十年里，她像坚韧的树苗慢慢成长，长成繁茂的大树，就算在漂洋过海的电话那端，也会安抚他偶尔的焦躁与不安。

　　他本是懂她的，却因为她的温柔而得寸进尺，乱了步调。
　　不应该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在狭窄的沙发上辗转反侧几轮后，仙道爬上楼梯，站在了明里房间门口。

　　*

　　他上楼的动静不算小，总之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明里心脏砰砰乱跳。

　　因为“无情”这样的字眼而想到分手后他在车站对她视而不见的眼神，刚刚竟然不争气地哭了，被他看到已经很丢脸了。

　　而且苦思冥想这么久，根本找不到说辞糊弄过去……

　　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明里坐在桌前心神不宁地翻着杂志，想着各种各样的对白，却一直没等来敲门声。

　　久到她快以为仙道在门口睡着了。

　　翻完这本再换一本，写的什么根本看不进去嘛……

　　实在如坐针毡，忍无可忍。

　　她刷啦啦地猛拉开门，把在门口酝酿台词的仙道彰也吓一跳。

　　“你有什么事吗？”

　　“呃。”

　　仙道罕见地结巴，“我想问你……药箱在哪。”

　　“药箱？你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痛。”他抓抓后脑勺，笑眯眯地说。

　　明里皱眉，喃喃道，“不会是感冒了吧。糟糕了……我有药箱，在客厅。”

　　跟她一起下楼。

　　看她找药的样子很有意思。她有时眉头紧皱，有时嘟囔着上面的使用期限，有时叹气，像公园里读报的老太太。

　　被心里这个比喻笑到，仙道出神地勾起嘴角。

　　她老了会是什么样子？会和他一起去野球场看小朋友打球吗？

　　突然还想到了这些。

　　笑容褪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