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的我们》鸢亦惶恐

9、第九章 海神

　　火苗后的脸若隐若现，但即使是在这样的光线下，也足以让叶齐宇看清楚对面的那一张脸，又一次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而这距离早上水手鼻青脸肿地匆匆一撇，才不过一个白天的时间而已。

　　至此，叶齐宇不得不对眼前这人的身体恢复能力，表示深深地赞叹。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伤，一直恢复得那么快么？”

　　水手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以为，这不是你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至少在我曾经待过的地方，这种程度的擦伤，一天的时间恢复也就足够了吧。”

　　叶齐宇愣了愣，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两人视线交汇的片刻，叶齐宇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微弱的火光下，将自己也投入到了火光笼罩的范围中去。

　　她抬起胳膊，干脆地把自己手腕上的纹身暴露在了火光之中。

　　水手的脸上跟着露出一丝很轻的笑意，他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身图案，出现在了同一个场景里。

　　“你为什么会纹这个图案？你知道它的意义么？”叶齐宇问他。

　　水手无声地笑了笑，像是打量一件新奇事物，看了叶齐宇一眼，

　　“这个半月，代表船锚，13岁的时候，你也想过坐船出海的生活吧？”

　　看着叶齐宇瞪大的眼睛，水手得意地抬了抬眉毛，“而我，真的这样去做了。”

　　“什么意思？”叶齐宇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在两人一模一样的纹身里，确实包含了一个半圆的形状。这样的图案出现在纹身当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它在这组图案中代表的含义却并不为外人所知。

　　理论上，这只是她私人赋予这个图案的意义，哪怕是在和纹身师沟通具体细节的过程中，她也只是描述自己想要的形状，而没有透露其中每一个细节所代表的含义。

　　这就像是一本以图形构成的日记，记录了叶齐宇生活中那些念念不忘，却又无法轻易触达的东西。

　　而水手却对这里面的每一个细节，却都了如指掌，仿佛他就是那个曾经构画了图案的人。

　　“18岁，我就登上了海船，就像你曾经想象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在海上流浪的水手。”水手无声地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

　　自己曾经的念想被别人轻易地说出，还是以一副过来人的得意口气，叶齐宇一时之间产生了无数种感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在晨曦中醒来，在狂风中睡去，被一艘船带着在海面上四处漂泊，遇上各种各样的事和奇奇怪怪的人。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水手猛地凑上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认真地打量着叶齐宇的眼睛，仿佛试图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枯燥又重复的每一天，还有海船上那些另人头疼的疾病，不过，当然，我依然怀念那段曾经在海上漂泊的日子。”

　　叶齐宇关注着他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直到这个时候，过于接近的距离，让她轻易看到了水手眼底的丝丝暗红。

　　“直到那天晚上，我们遇到了巨大的风浪，海水被吹起将近10米的高度，我们的海船在那样的风暴里随时有被打翻的可能。就连当时船上的船长和大副都在祈祷着海神能够庇佑我们平安渡过那场风暴。

　　“而我当时在做什么？我抱着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袋子宝贝，还在遗憾着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些花光它们。可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船板在经受了几波海浪的冲击以后，已经撑到了尽头。

　　“最后那一个大浪打来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船上龙骨断裂的声音。。。。。。”

　　叶齐宇这个时候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水手的故事，却见对面那个讲故事的人，像是突然沉入了另一个梦境，脸上开始露出一种迷幻似的笑容，就连眼底的红色，也淡了不少。

　　水手接着说，“然后，我就见到了我的海神！祂是那么的理性，又是那么的冷酷，祂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曾经在海神庙里见到的神像那样，带着对膜拜者的蔑视，那么高高在上！

　　“哪怕让我从此离开了我最爱的甲板，哪怕我再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海船，但如果这一切是她想要的，那我义无反顾！”

　　耳边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就在叶齐宇以为自己将会听到一个动人的故事时，故事却突然急转直下，

　　“可是祂骗了我！海神愚弄了祂的信徒！祂怎么可以！祂怎么敢！”

　　又是“咔哒”一声，眼前唯一的光源突然消失不见，叶齐宇在一片黑暗中感觉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突然之间让她感到害怕起来。

　　在一个成年的壮汉面前，还是一个热衷于打斗，身体素质还超出常人的壮汉面前。

　　叶齐宇的脑袋里突然飞速划过了白天老洛可说过的话，水手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结合他此时越发激烈的呼吸声，以及之前见到发红的眼睛。

　　那都不是错觉！

　　叶齐宇在这个时候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在她的思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本能的，立刻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几乎就在她刚刚阖上房门的瞬间，从这扇门的背后，传来了剧烈的金属摔击声。隔着房门，心跳都随着激烈跳动。

　　叶齐宇轻抚着胸口，知道就在须臾之间，自己逃过了一劫。

　　房间里的水手，就如老洛可说的那样，情绪暴躁，且易怒。

　　刚才的对话，话题几乎全程都在水手的控制之下，可即便如此，在谈到某些内容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陷入了情绪当中。

　　在谈话中几次的呼吸变重，以及发红的眼睛，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只可惜叶齐宇毕竟还是经验不足，在她短短的20几年生活里，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无法控制情绪的人，这才在水手接近失控的第一时间，完全失去了反应，不知所措。

　　好在水手在最后的时刻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发泄行为，给了她逃离房间的机会，不然就两人这样的身形和力量的差距，继续待在那间房间里，叶齐宇简直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找到两人对话的机会，却因为这样的原因，就仓促结束了。

　　叶齐宇还有更多关于这个陌生城市的疑惑，想要向他询问，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老洛可，还是这个随时在情绪边缘徘徊的壮汉说的话，让她觉得更值得信任。

　　眼下显然是不能继续从水手那里问出些什么了，叶齐宇还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和他进行一对一的谈话，询问一些更多的细节，这个时候，却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上，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声音来自一间叶齐宇还未进去过的房间里，可怕的是，这间房间的位置，就处在叶齐宇回到自己屋子的必经之路上。

　　也就是说，这个晚上，如果她不想睡在随便哪里的地板上的话，就只能从发出声音的这间房间门口经过。

　　斟酌再三，她放轻了脚步，尽可能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就这样悄悄路过。

　　可随着她的接近，那间房间里的细碎声音也似乎停了一瞬。

　　就在她一个跨步，企图快速从那里略过的时候，一只手从黑乎乎的房间里伸了出来。

　　另一只手一把捂住了叶齐宇的口鼻。

　　撕扯挣扎间，似乎还有一股硬面包独有的麦香味。

　　“嘘，是我！”

　　一个还算熟悉的嗓音，压低了音量，在她的耳边这样说。

　　这样的场景叶齐宇挺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八字和这个地方犯了冲，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古怪的地方之后，此情此景，叶齐宇遇到了不止一次。

　　而这一次显然她身后的这个人，听起来也并不陌生。

　　叶齐宇用力扒开了佐伊捂住自己的手，“你在干什么？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佐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沉默了片刻，他的肚子突然之间，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发出了一串惊人的“咕噜噜噜噜”的声音。

　　佐伊压得极低的声音从她的侧后方传来，“我实在是太饿了！”随后又隐隐传来一阵咀嚼的声音。

　　叶齐宇后知后觉，该不会这里就是废教堂里的厨房吧。

　　佐伊的抱怨声里，还带着一抹委屈，“吃了一整天的硬面包，连一口肉都没有！你能相信么？除了面包就是面包！！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顶饿啊！”

　　叶齐宇好奇的点燃了厨房里备用的蜡烛，打量了一眼四周早已经大开的橱柜。好家伙，厨房里原本有多少库存她不知道，但她只知道，第二天天亮之后，老洛可如果看到现在的厨房干净的样子，绝对要发疯。

　　因为这里从里到外，已经被佐伊搜刮的一丁点食物都没有剩下！

　　是的，就是这个刚刚还在和她抱怨这里伙食太素的人，就在前一秒，在叶齐宇的视线下，当着她的面吞下了这里最后的一点食物，一整块黄油！

　　然后摸着肚子感叹，好像还是没有吃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