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西府怀生

18、18

　　吴心回去后脑海里一直忘不掉那条短信，辗转难眠，第二天晚上，他找到那家酒店，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等到约定的时间点，果然看见杨长恩出现在大酒店门前。他望着酒店门口，心底五味杂陈，在外面等了很久杨长恩才出来，身旁还跟着那个男人，天色太暗，那人又是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

　　王权摸了摸杨长恩的脸，面带微笑，“长恩，最近我要去外地出差，大概三个月后回来。”

　　杨长恩弯了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恩，我知道了。”

　　“走了。” 王权说完，上车走了。

　　王权离去后，杨长恩的表情不在明媚，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是一张没有生机的脸，如同干涸的河面，身体有几处时不时传来疼痛感，不堪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脑海中播放，他受不了了，一阵恶心袭上心头，跌跌撞撞地跑到一边吐了几口酸水。

　　吴心见杨长恩身体不适，一着急什么也不管了，跑到杨长恩身边，蹲在身旁拍着他的后背，担忧道：“长恩你怎么了？怎么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长恩扭头看见吴心的脸，木讷地看着他，惊慌道：“你怎么在这儿？！”

　　吴心：“我...”

　　这一定不是巧合，“吴心？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昨天，你看到短信了是不是？”

　　“我，对不起，我是看了你的手机。但是长恩，刚刚那个男人，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

　　刚刚杨长恩脸上的表情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喜欢那个男人，绝对不喜欢！可是为什么不喜欢还要和他......

　　杨长恩冷下声，“这个你别管。”

　　“不，我要管！长恩你告诉我，那个男人就是给你发短信的王先生是不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你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是装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吴心了解杨长恩，他的身边除了他和杨雪，几乎没什么别的朋友。

　　那个凭空冒出来的王先生是谁？还有他发给杨长恩的短信，钱我给你打过去了，雪儿的手术费用，这种种联系在一起。

　　难道....

　　“是是为了雪儿，是吗？”

　　杨长恩推开吴心，“不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边说边要离开，他怕再呆下去会被吴心看出什么破绽，也怕自己绷不住全盘托出。

　　吴心几步跟上杨长恩，原本还想再问些关于王先生的事情，但是看到杨长恩的脸色，他改口道：“你的脸色看着很差，长恩，你昨天刚生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送你去医院吧？” 比起真相，他更担心杨长恩的身体，他看着那么瘦弱，风一吹就好像要倒了一样。

　　杨长恩：“不必了。” 无声的眼泪流下来。

　　黑夜路漫漫，杨长恩走着走着脚底一软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吴心背起杨长恩要去医院，杨长恩抓住吴心的袖子，说：“吴心，不去医院，我不想去医院，回家吧，你送我回家吧。” 他身上的伤不能让别人看见。

　　“我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不去医院，送我回家！”

　　吴心拗不过杨长恩，他趴在他背上一点儿也不老实，挣扎着要下去，吴心不让，更加用劲地背着他，妥协道：“好，不去医院，我们不去医院，我送你回家，你别乱动了不然待会儿要掉下去了。”

　　回到家，吴心替杨长恩盖好被子，他的脸有点发热，看来又是发烧了，之前在医院医生开了退烧药，吴心端来一杯温水，喂杨长恩吃下退烧药。

　　接着又打来一盆热水拿了一条毛巾，他小时候发烧母亲就是用热毛巾替他擦拭身子，拧干水，吴心解开杨长恩的衬衫纽扣，替他擦拭脖颈，胸口处露出来的肌肤上有很多吻痕，吴心假装没有看见那些痕迹，撸起袖子继续擦，擦着擦着他注意到杨长恩的手臂上有几条很深的勒痕。

　　左右两只手臂都有好几条，触目惊心，这伤痕像是被绳子勒的。

　　吴心将热毛巾放在杨长恩的额头上，注视着面无血色的脸，心底叹了几口气。

　　杨长恩的脸上有几道细小的疤痕，一条在额头，两条在左脸颊，还有一条伤痕从右眼皮下一直到耳朵的位置，这条是最长的。指腹覆盖在最长的那条伤疤上，顺着凸起的伤疤一路轻柔地抚摸下去，传来异样的触感，心里痒痒的。吴心问过杨长恩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杨长恩和他说是不小心摔伤了脸。

　　他看着杨长恩，念道：长恩，你当我傻吗？这样的伤能是摔的吗？

　　杨长恩不告诉他，他也无从知道。

　　吴心从杨长恩的手机里翻找到王先生的手机号码，记下那串数字。

　　他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是不是真如他想的那样？

　　吴心一直守着杨长恩，第二天早他才醒过来，杨长恩有好几天没有去看杨雪了，醒来后他擦洗了一下身子，换了衣服打算去医院看看雪儿最近几天怎么样。吴心陪他一起去医院。

　　杨长恩买了雪儿最喜欢吃的红苹果，削了皮递给杨雪，“雪儿，吃个苹果。”

　　杨雪咬了口，苹果很软很好吃，若有所思地说道：“哥，我想见一见那位捐款人，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当面感谢一下他。”

　　吴心看向杨长恩，他正在削另外一个苹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那个人的信息是匿名的，不过雪儿要是想见，哥想办法找那个人，等找到了就带他来见你。最近身子感觉怎么样？”

　　“老是胸闷。”

　　“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和医生说，不要自己硬扛。”

　　“放心吧哥，对了学校那边怎么说啊？我这动手术估计要好一阵才能回学校呢。”

　　吴心：“我和你哥已经和学校说明了你的情况，学校那边给你请了三个月的假期，等你什么时候病养好了再去上学。身体健康最重要，其他学业什么你先放一放，病养好了再补回来。”

　　杨长恩将红苹果递给吴心，吴心咬了一口，“恩！这苹果真甜啊！味道不错。”

　　杨雪和他们聊了一会儿，眼皮有点重，就先睡了。

　　吴心和杨长恩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见杨长恩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问他：“长恩，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事说出来，别一个人闷在肚子里，说出来没准我能帮着一块想想办法。人多力量大嘛！”

　　杨长恩继续低头走路，“医生和我说，雪儿的病拖了太久，手术风险很大。”

　　吴心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了，“不会有事的，长恩，雪儿的手术一定会顺利进行。”

　　医院外，街道上车来人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奔波，杨长恩：“如果雪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

　　“你也什么？” 吴心严肃起来，站在杨长恩的对面，低头看着他。

　　“吴心。”杨长恩念他名字时声音已近哽咽，杨雪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今天一见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看见了心痛，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离开了我。我记得我父亲抱雪儿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很小的婴儿，父亲让我给她取个名字，因为是在下雪天捡到的，所以我就给她取了杨雪这个名字。从那时起，我有了一个妹妹，我的生命里忽然多了一个可以陪伴我的人。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们早就血浓于水。后来父亲意外去世，就只有我和雪儿两个人相依为命，我不敢想，如果哪一天雪儿也和父亲一样离开了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他能撑下去吗？

　　吴心的眸子闪烁着痛苦，他看见杨长恩的眼眶里挤着眼泪，一颗颗珍珠从他的眼睛掉落下来，他张开双手，拥杨长恩入怀中紧紧抱着，让他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长恩，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雪儿一定会没事的，手术会很顺利。”

　　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珠，“长恩，安城有一座寺庙可以求身体平安健康，我们挑个时间去寺庙为雪儿祈福，求菩萨保佑雪儿手术顺利，怎么样？”

　　吴心从前觉得拜佛求神的人很傻，想要的东西是上三柱清香，朝着殿堂上的佛像拜三拜就能得到的？现在他明白了，不到苦难，不信神佛。他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安慰杨长恩了，这样子，他的心里会慰藉一点吗？

　　杨长恩点点头，约定明天和吴心一起去寺庙祈福。

　　安城静和寺是一座千年古刹，里面供奉着观音菩萨，吴心带杨长恩去静和寺，里面人不多，很安静。门口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一人三根香。

　　殿上，观音菩萨垂眼怜悯地看着众生，杨长恩跪在拜垫上，双手举过头顶，朝菩萨拜了拜，希望菩萨保佑雪儿手术顺利，身体健康，一生平安。

　　吴心跪在杨长恩身边，同样的动作，求菩萨保佑雪儿妹妹手术顺利，长恩身体健康，无病无痛，不受病痛的折磨。

　　两人分开后，杨长恩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王权打给他的。

　　这段时间王权出差都没怎么联系他，接起电话，“喂？”

　　“今天晚上，老地方见。”

　　说完就挂断了。

　　杨长恩一走进房就闻到了一股香烟味，王权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黑色西装。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王权：“我母亲高血压送医院了，回来看看她老人家身体是否无恙。”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

　　王权抽了口烟，朝杨长恩吐了吐，烟雾四散，“老毛病，死不了。我今天去医院，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杨长恩抬眸询问，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看见什么？”

　　王权指了指手机，示意杨长恩拿起来看，是一张他和吴心抱在一起的照片。

　　王权直瞪着杨长恩，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和反应，扔了手里的烟，“这个男人是谁？”

　　杨长恩放下手机，平静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王权冷笑着拿起手机，放大了吴心替杨长恩擦眼泪的那张照片，这个男人看杨长恩的眼神绝不是普通朋友那样，他不是傻子，能看出来，“只是朋友么？你这个朋友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啊！他喜欢你？”

　　杨长恩“唰”地站起身，双手握成拳，气息忽然急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些照片？” 吴心怎么可能喜欢他？吴心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长恩！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小时候的吴心大哥大地拍了拍胸脯，“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肉吃！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难...我一个人来当就行！”

　　杨长恩无奈地听着吴心郑重说明他对他有多重要，虽然吴心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他在考试的时候让他几分，特意这样说讨好他，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他很重要的话。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杨长恩也不例外。

　　之后的班级测试中，杨长恩不仅放水，还会和吴心打小抄交流答案，这样的事换从前打死也不会做，可吴心让他破例了。一次又一次，破例。都说他是吴心的克星，有他在吴心永远拿不到第一，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啊，杨长恩觉得，吴心也是他的克星。

　　王权站起身，眸色深沉冰冷，一步一步靠近杨长恩，将他抵在墙角，掐住他的脖子，忍着怒火命令道：“你可别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再让我看见，我就把你做的事全部告诉你妹妹。你妹妹要知道自己的好哥哥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还会用你给她的那笔钱做手术吗？”

　　对于王权来说，杨长恩就是他养的一条狗，狗么，只有主人能打能碰，而且绝对不能背叛主人！如果杨长恩敢背叛他，他绝不饶他！

　　脖子上的那双手似要将他活活掐死，脸憋得通红，气喘不过来，说话断断续续，“不！不要告诉她，我没有和别人勾搭。”

　　“我们真的是朋友！你相信我。” 他和吴心之间不可能有什么。

　　王权收了点手上的力道，他也舍不得掐死他，“以后，不要和他见面，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和他有来往，我不会再给你钱。杨长恩，拿人手短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吧？”

　　“你放心...我不会，不会背叛你！”

　　“知道就好，狗呢就应该乖乖地呆在主人身边。去床上趴着。”

　　杨长恩大口呼了几口气，脸铁青，他就知道逃不过，王权重欲，每次见面都要一通折腾不管他的死活。自从答应做他的情人，他身上多了好些伤，哪天他都怕死在床上。

　　再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