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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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午夜，七月九日大道，这条以宽阔闻名的大道此时万人空巷。
布宜诺斯艾利斯在欢腾。
所有唱歌，跳舞，高呼，像海浪一样无休止地涌来。
已经听不到其它声音，因为所有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兴高采烈，庆祝欢呼。
除了此时正艰难挤回旅馆的俞冬影。
希望明天到饭点时出去的路可以容易些。
室内，行李箱的空挡被一件羽绒服充满，俞冬影拉上拉链。
南半球的夏季是北半球的冬季。
今年北冀的第一场雪为这座城市洒下一层薄薄的白霜，冷风呼啸，一片晶莹雪花随风而至贴在玻璃窗上，融化。随即，第二片，融化。第三片，融化。
室内房间因暖气而干燥热烘，手机发烫，陈熙月放下它。
“这几天是我距离真实的生离死别最近的一次。
姓陈，名傲。我们任何人不应该让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
“姓陈，名卓笙。”
还有，邵文彤。她的名字关联着“剧照”的字眼被顶上热搜，在她贴出一个衣着较为裸露的剧照后。
“姓陈，名文彤。”
还未想她又在搞什么，俞冬影的简讯如约而至，是关于明日的拍摄行程。
陈熙月看看时间，猛地往后躺，倒向床铺。上方的光白愣愣地闪了眼，即使后来关了灯合上眼皮，也在面前噗通通地跳。
等到后来陈熙月这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摄影机闪出的一点亮光，让面前花瓣上不知哪来的野蜻蜓慌忙掠过，也没把陈熙月从一片眩晕中捞出。
天际昏黄，远处的大片的云投射出厚重的不间断的影子。
草原的风好像能把一切都稀释了无，人在这样的天底下，能忘记很多，又想起很多。
“黄，像雨后黄昏。蓝，像世上情人。携同着前尘，一起远行，红灯，绿灯。面前是你脸庞，绝色，绝色。回头但觉剧情，褪色，褪色…”
听不懂的发音腔调像痴人呓语，陈熙月发觉铃声的存在才赶忙接听。
“陈熙月是吧，我们这剧没法儿拍了，过几天来公司处理……你也是知道，现在网友——幸亏现在还没开始拍，也就——哎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啊，喂——”
对方传来的声音断续而粗粝，确实是信号不好，也正好信号不好，陈熙月可以不用发声应答。她使力睁大眼睛，落了次气，把手机拿远。
“咳咳”对面人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传来几声咳嗽。
陈熙月泛出淡淡微笑，看向俞冬影，道：“啊？没事。我们继续吧。”
再次对上镜头，陈熙月其实并没有感到更好，只是陈熙月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迎上它，在它面前，陈熙月别无其它，只有自己，以至于有时候陈熙月感到她是在把无数个自己抓回来，而她并会不耻于她来拍。
这种并没有说出的东西，即使在此时也流淌在两人之间，陈熙月觉得，它是有生命的，像一条小河，沉静安宁地沐浴在阳光下，天空倒映着它的颜色。
陈熙月闭上眼睛，想。
如果所有的闭上眼睛另可组成一个世界，那她可以在此时去找多年前的一个星期天的午后，一切的烦恼只是一条漂亮得有些明显的斑点裙子，她胡乱扔到一边的东西，浴池里，水温还没下降到刚刚好，黄褐色的酒瓶漂漂呼呼，陈熙月用眼皮去模拟胸前荡开的一圈圈波纹。
人温热起来和平时在外面是不一样的，这时的柔软并不会让人软弱，而是有点像天上的神仙。某些不存在的东西。
陈熙月将一直以来的眩晕归咎于此。
鼻腔忽地一酸，是一阵风，短促而急躁，将体内的这一口暖和的呼气一并掠走，而后这一酸又忽地没了，好像俞冬影的镜头闪光，只剩陈熙月有些打颤的皮肉。
好在俞冬影的镜头并没有传来闪光，她把相机稍放下在大腿上，微低着头摆弄着什么，倾斜的肩膀和远处的小山连在一起，陈熙月睁大眼睛看见那是卡泽山脉。
俞冬影顺着陈熙月的目光望，手里拎着的大外套在替陈熙月披上的半程稍停。陈熙月看她转身紧忙接过大衣，查看了遍披上身。
这是一件深色的大外套，有些宽大，厚实防风，陈熙月不知道这是谁的，只是披上之后尝试着裹了，凉。
“把扣子扣住”，俞冬影指着大衣上的绳子，“本来看过今天没什么风的。”她的言语有些太过轻细，陈熙月不知道是给谁说的。它们顺着风吹近。
俞冬影在陈熙月左肩上拍了拍，接着电话走开去了。
陈熙月避着风裹着大衣，看到大风在她的耳鬓留下小小的弧度，看着她的身姿和她腿迈开的直直的线条和那些山越拉越远。
身后的陈熙月想到自己。俞冬影去另一个取景地了。
陈熙月的拍摄部分已完成。跟着工作人员和其它人坐在回室内场地的车上，路途偶尔稍有颠簸，陈熙月眉头轻蹙，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大衣拉链拉上。车窗留了点缝，条条小风和一缕发丝在大衣并不光滑的表面你追我赶，陈熙月断断续续生出痒痒的疑惑，没发现它里面的短短的绒毛在悄悄扫着皮肤。
室内场地旁的休息区，一个男模特夹着大帆布包，又拿着一瓶可乐和一提蛋糕慢悠悠地离开。
陈熙月从外面走回的时候又看了眼手机，差点和他撞上，看着渐空的房间和座椅，陈熙月把那件大衣捋了捋搭在了椅背上。
是陈安瑚打来的。
“熙月姐，关麒元跑了！都怪我还听信了他说的那些话，以为他真的会去自首……熙月姐，你…我真…对不起你…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他自首的消息，今天得知他找不着了…”
接下来她嗓音有些哽咽，“我…打算报警”，陈熙月听到手机那边的陈安瑚比之前见面要更焦急的呼吸，但她这次说得很坚定，“熙月姐，明天一早我就去报警，我不怕。”
此刻这里的房间空荡，陈熙月把手中的小瓶零度可乐放回面前的茶几上。
回想起过去种种，陈安瑚的状态让陈熙月心中稍有宽慰，但抬了抬腿却像在挪动旧房子里的重木头。
可能是今天各种折腾已经太累了，座椅上陈熙月愈发沉。
可乐，这种黑色的神秘液体，在一个差不多只有手掌大小的瓶子里，陈熙月看着它的液面左右荡起，渐渐平息。
陈熙月重新拿起了它，透过透明的壁，液体跨过弧线流淌，陈熙月看到自己指肚上的肉被压扁成淡黄的白。这世界好像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配方。但此时，这可乐，好像就握在手中。
刚才安慰陈安瑚的话还颇有些知心大姐的语气，现在陈熙月只觉喉咙干涩发紧。
不管怎样要谢谢她，陈熙月想。
外面天色已不知觉变暗，眼看其它人一个个离开了，还是没有通知到自己。座椅的边沿被陈熙月手指抓紧又放下。这是忘了我吧，其实，陈熙月想，其实在她那里，自己只是和这些其它人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更普通微不足道一些。
陈熙月将那瓶迷你可乐放进口袋，突然的动作使液体表面激起一层浅浅的木屑般的泡沫。
自己的一些紧张与过分联想似是更像一种恩将仇报，是吧，她本也与自己无关，她那样，好……
陈熙月没带什么包，离开这里的时候，好像和来这里没什么不同。
天色已晚，各色车灯各自奔忙，从树影之间传来偶尔的闪光。
几声脚步从面前的方向渐近，那人因运动而产生的身姿使她更具神采，在夜色中，陈熙月看到是俞冬影，她领口微张。
陈熙月朝她点头表示见过，就要赶快离开。
但俞冬影竟愈发靠近地跑到陈熙月这儿，她脸色瞧着有些匆忙，“我不小心错过了那趟车，手机在回来的路上又没了电…”
陈熙月有一瞬地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人。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也有些停顿，她看了看陈熙月，又说道：“天这么晚了，我送你。”
她的眼神关切，陈熙月收起之前杂乱的思绪，撇开视线。
“不用了，谢谢。”
俞冬影看她，又转到她这边，想起什么安慰道：“你那个…剧，没关系，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机会…”
陈熙月低头匆匆淡笑向对面人表示默认，右手伸向口袋，继续转身。
“今天拍摄有准备了吃的——”俞冬影又向陈熙月说起。
“谢谢俞…您能给我这个机会。”陈熙月转向俞冬影，心想今晚回去就一定把这寒冬腊月cp站子撤了。
俞冬影听到面前人发誓似的语气心中顿觉好奇又好笑，道：“陈熙月，你是不是没有在听我讲话？”
“我去前面上车”，陈熙月避开俞冬影冷静道。
俞冬影看看前面有些黑的街道，和此处显眼而明亮的大楼，皱眉道：“有人接你吗？”
没有，陈熙月微垂眸心里想，事业上的失利连带着精神面貌也像一个不清醒的孤村野妇，但陈熙月不需要。也不需要讨要谁的可怜与喜爱，不需要谁教自己做事。
她吸一口气，手指握紧瓶口，反看向俞冬影，正声道：“俞老师，我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俞冬影听闻这话，向前一步堵住陈熙月的去向，眉头轻皱地看着面前人。
“你就在这上车”
对于这种命令要挟似的话语，陈熙月向来不予理会，但这话从此时俞冬影口中说出。她突然的语调轻轻软软，似乎是在和自己撒娇一般。
这令陈熙月的神怔愣在原地不敢看对面人的眼睛，心下按捺，想是否是自己长期的胡思乱想太多都听错了。
“我，担心你~”俞冬影又道。
楼下，陈熙月看着手机，漆黑的屏幕在夜光中无措地漆黑着。
“其实，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你…是你自己——”
陈熙月闻言转头看身旁的俞冬影，她语气平缓，正坚定地看向陈熙月。
一辆银白色轿车驶近，打断了俞冬影的话。陈熙月匆匆和俞冬影示意，便依照往期的惯性快速走向了它。
天气寒冷，车尾气在排气筒外现象成一团团小乌云。
俞冬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零食，是咖啡味的棉花糖，含在嘴里，沙沙的，甜甜的。
她嘴角也因此向上倾斜出弧度，道，
“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