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下雪了 ...
-
唐栗自知自己在感情方面很迟钝,不然她也不会一时弄不清地跟付时正搅和在一起,甚至她对徐逸尘的感情初始的原因就很幼稚,对待周碎安就更拎不清了,或许有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的缘故,她根本分不清她与周碎安之间的感情,因为在她看来周碎安自始至终都没有变,不是性格,而是对待她的方式和态度,从来都没有变,以至于她从来没感知到过周碎安的感情,今天周碎安的话忽地让她心里一惊,让她开始思考她是否接受了周碎安太多“好意”,而她又“过界”了多少。
但唐栗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为自己的迟钝和无法回应而难过,更为自己无数次不经意伤害到周碎安难过。
徐逸尘晚上没怎么睡着,很早就来了医院,还带了赵云廷指名要吃的那家店的包子,他掀开厚重的门帘,跟周碎安打了个照面,两个人正好一进一出。
徐逸尘愣了一下,手依旧撑着门帘,往旁边让了让,示意让周碎安先过。
周碎安抬眼看了眼徐逸尘,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谢谢。”就径直走了出去。
周碎安不喜欢徐逸尘,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唐栗喜欢他而已,自小父母的教导,让周碎安懂得礼义廉耻、懂得分辨自己的善恶感情,所以他知道这不单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而是嫉妒。
嫉妒是不好的感情,他需要隐藏和清除。
虽说赵云廷催着徐逸尘来,实际上徐逸尘除了被他指使带这带那之外毫无作用,于心芳术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吃饭,几乎要打一早上的点滴,尽管她已经清醒了,徐逸尘进病房时她也没出声,只静静躺着。
赵云廷倒是十分自在,可让他逮着机会跟徐逸尘这小子说说话了,平日总见不到人影,说是说话拉家常,但是他没聊两句职业病就犯了,从用词到腔调无不透露着老师或是家长对孩子的教诲,从学习到生活方方面面全说了个遍,主要是按平常徐逸尘早不耐烦要跑,结果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低着头一句也没打断他。
看他这副乖顺模样,赵云廷讲得就更激动了,眼看话题已经快扩展到地球的环境保护个人应当如何做上去了,于心芳先开了口,“赵云廷平时上课还不够你说的?这么喜欢说话到走廊上讲去。”
赵云廷立即噤了声,搬了个小板凳挨着徐逸尘坐了下来,徐逸尘看看面无表情的于心芳又看看身旁的赵云廷,轻轻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站起身朝赵云廷晃了晃手机,“有事叫我。”
徐逸尘走了好一会,病房里都是安静的状态,于心芳看着点滴一滴一滴掉下来,忽地出声,“尘尘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这几年,我对他一点都不好。”
赵云廷抬起头,“你确实做错了。”他走到窗边,开了点窗户透气,“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跟别人打架,说是身上疼不愿意回家,后来我带他去医院,结果去医院之前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能不能借他几块钱要去复印练习册,今天要写那上面的作业。”
于心芳眼睛有点酸涩,她别过脸,“你知道的吧,我是孤儿。我从小就渴望拥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即便很多人觉得我嫁的好,因为徐…那个人很有钱,但是我当时并不在乎这些,我只觉得有自己的小家,一家人开心健康就好。但是后来,尘尘刚上小学他就出轨了,或许那就是我错误的开始,我没和他离婚,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是为了尘尘好,因为自己没有过完整的家庭,觉得完整的家庭才能够让他快乐的成长。”
讲到这,于心芳眼里带了点凄然,“一直到五年级,我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是他的某个情人告诉我的,说看着那孩子可怜。我那时恨不得杀了他,但是我又不能,尘尘不能像我一样,所以我只是要求离婚,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跟着我就好。”说到这顿了顿,“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造化弄人,他忽然就死了。”
“他死的那段时间也并不轻松,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每天都有不认识的女人找上门来要赔偿金,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死了没带上无辜的人,噢忘了,他是和当时的小情人一起死的,那家人天天来闹,让我给他们钱,我给了,毕竟他留了不少钱,就当给自己积德了。”
“本来一切解决之后是该很轻松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每天看着那孩子我就感觉像看到了那个人,我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的孩子有一点点像他,那时工作也不顺利,我整日努力工作只是为了维护那点自尊心,不想让他们看不起我,渐渐地我开始不停地提要求,比如必须考到多少分、必须拿到什么名次,回过神来我才发觉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说了。”
于心芳眼角悄然落下泪来,嗓音有些沙哑,“我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想,那么费劲地活着为了什么呢,我到底得到了什么?我实在是太自私,总为自己找借口,实际上这对他一点都不公平,我做错了,所有,所有都做错了。”
赵云廷静静听着,伸手抽了两张纸递给她,“我没给你说过,我第一次认出徐逸尘,就是因为你们两个长得实在太像了。”
于心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泪滚落下来,她顿了两秒,没接纸巾,伸手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
赵云廷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开始削苹果,“人这一辈子总会做错事的,逃避可没有用。
于心芳没出声,往旁边挪了挪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赵云廷,不再开口。
徐逸尘是慢慢走回家的,由于医院离家不算近,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但好像只走了一半的路程,忽地手机在兜里震动了几下,冬日很冷,他仍是将手机掏出来看信息,担心是赵云廷有什么事。
划开的一瞬间他慢慢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
【这句话应该当面说最好,但是有些话面对面确实难以表达,尘尘,妈妈做错了,对不起。】
【这几年,你辛苦了,谢谢你包容妈妈,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努力学习做个好妈妈的。】
“啪”地一滴水落在手机上,徐逸尘恍若隔世地抬起头望着天,发现并没有下雨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捂住脸。
唐栗今天罕见地没睡多久便醒来了,她忘记拉窗帘了,这会外面阴沉沉地一片,她盯着看了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飘落,她凑近看了看,才发现是下雪了,大片的雪花在天上飞舞,这应该是今年第一场大雪,这么想着她掀开被子往客厅走去。
年年也已经放假了,正在客厅看动画片,但声音放得极小,唐栗有些奇怪问了句,“你可以听到电视声吗?”
年年回答地响亮,“能!妈妈说不能打扰姐姐睡觉。”
唐栗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姐姐睡着的时候什么都听不到。”
年年刚要说什么忽地瞥见了窗外的雪,丢了遥控器就冲了过去,“姐姐!好大的雪!”
手机铃忽然在房间里响起,唐栗跑去接了起来,是徐逸尘。
“喂,怎么了?”
徐逸尘的声音有点小,但又感觉像是身边的收音机传出来的一般,模模糊糊地,但唐栗听出他在笑,他说,“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拨通了电话才想起你可能在睡觉,但是又想亲口告诉你。”
“没有,今天醒的很早,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栗边说边走到客厅坐下,刚坐下年年就缠过来,他正是处于对电子产品格外感兴趣的年纪。
那边停顿了一下,说出口的声音略带沙哑,“我妈妈,刚才给我发信息,说对不起。”
唐栗微微怔住,摆弄年年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你…你现在在哪?”
徐逸尘也愣住了,因为他正好走到了唐栗家楼下,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叫唐栗出来,原本只是打算在她家楼下呆会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唐栗突然地发问让他以为她看见了自己,抬头望了望,只看见了漫天白茫茫的雪花,“我在你家楼下。”
唐栗急急说了句“我马上下去。”就挂了电话,起身换衣服的时候却被年年给拉住,“姐姐去哪去哪?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乖,你在家里呆一会啊,姐姐马上回来。”
年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姐姐,我一个小孩自己呆在家里很危险,而且我保证不给你添乱,我全都听你的。”
徐逸尘第一次见到唐栗的弟弟,他不会和小孩相处,只懵懵地看了会年年,又求助地望向唐栗。
唐栗蹲下来将年年往前拉了拉,“叫哥哥。”
年年点点头,仰起小脸,甜甜地,“哥哥好,我叫郑年年,是姐姐的弟弟,唯一的弟弟。”
唐栗弯着眼睛夸奖他,“真棒。”说完又帮他把手套帽子整理了一下才站起身,“好了,去玩雪吧。”
看了看年年在不远处玩雪的小背影,唐栗才转过身去拉徐逸尘的衣袖,“家里没人,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就一起带下来了。”
徐逸尘将手从兜里拿出来,摇了摇头,“没事,我来的也很突然。”
唐栗顺势将他的衣袖又抓紧了一些,往他那边靠了靠,“你不来我也打算去找你的,因为感觉你很难过。”
徐逸尘微微弯腰,正视着唐栗,他的睫毛上落了点点雪花,眸子黑亮黑亮的,“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很开心。唐栗你还记得吗?我说我总是坚信妈妈是爱着自己孩子的,看来这句话还算有道理。”
唐栗伸手扑了扑他头发上的雪花,“但是还是不太容易吧,不习惯对不对,不过都会好的,因为是妈妈所以尽管做了错事也总会原谅她的。”
徐逸尘跟着笑,两颗虎牙尖尖地戳在下嘴唇上,“毕竟还有赵老师,我感觉他这人总是能说出一些我听不太懂但是又好像很正确的话,你说他是不是不应该学化学应该是学哲学的吧?”
唐栗还未来得及答话,年年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姐姐!哥哥!快来帮我堆雪人!”
周碎安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积起一层薄雪了,此刻雪还在不停地往下落,他没有欣赏雪景的心情,几乎没有停顿地往外走,忽地一个声音传来,叫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转身,愣了两秒才露出了点恭敬的神色,声音平静地问好,“付老师。”
付时正穿着黑色的大衣,拿着把黑色的长柄伞,面色有些苍白但仍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好巧啊。”
周碎安脸色沉了沉,勉强笑了笑,“付老师你怎么会来这里?”
付时正则显得很随意,“我来拿点药,小病。”说完便立即转了话题,“唐栗没和你在一起啊?”
“她今天先回去了。”周碎安应完才发觉不对,微微皱眉看向付时正,“付老师你找唐栗有什么事吗?”
付时正依旧不以为然地笑着,把伞撑开了举起,“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周碎安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快速地终止话题,道了别便转身要走,没走几步,他又听到了付时正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如同自地底生长的荆棘,一冒出芽尖便迅速蔓延,紧紧缠绕着所有能攀附住的东西,尖利的刺穿过皮肉直戳骨头,于是,周碎安知道自己也无法离开了。
“我为什么关心唐栗,你不是清楚得很吗?周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