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燃糖》万能解药

28、不谈感情

　　江北监狱……

　　白衣素服的方糖，在探视人之间格外扎眼，她穿着极白的粗布衣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黑色秀发间捆绑着白色布条，从头到脚几乎只有白色。

　　这是殡葬礼时该穿的孝衣。

　　方糖笑望着厚重玻璃后的男人，无比的畅快，她等这一天，等了两年，如今终于报仇雪恨。

　　对面的齐航穿着监狱犯人统一制服，神态疲惫，鬓角花白。

　　“怎样才能放过齐言？你也知道，他真心为你，为你不惜对抗我这个亲生父亲。”齐航嗓音沧桑厚重，透着穷途末路的窘迫和无望。

　　方糖冷嗤一声，语气却轻飘飘的，仿佛在与他唠家常：“血债血偿，父债子偿，齐伯伯，你让我怎么放过他？”

　　齐航眸底泛起波澜，齐言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他最后的血脉和希望，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老来得子，爱子心切，却未能把他教成他这般果断狠绝，给了方糖可乘之机。

　　他败北，他服输，可齐言是无辜的。

　　“齐言是无辜的，你很清楚，毕竟你们俩……”

　　“我很清楚。”方糖打断他的话，咬牙切齿道：“我当然清楚，齐言是你的儿子，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我不能放虎归山。”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她本身就是例子。

　　“方糖。”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齐航，低下了头，露出她从未见过的卑微，哀求她，放过齐言：“放过他，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方糖哼笑：“可以，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能做到，我就放过他。”

　　她要一命抵一命，她要齐航亲自去地下道歉。

　　方糖离开监狱后，在车边抽了一支烟，开车去了公墓，两座墓碑挨在一起，父母合葬，弟弟在侧，想来他们也不孤单。

　　她放下一捧白菊和一捧玫瑰，在公墓里停留了许久，直至太阳西落。

　　都市街道上人来车往，路灯一盏接一盏看不到尽头。

　　方糖缓慢行驶，半开着窗户，冷风轻柔的刮过她的发丝，她眼神淡淡，猜不出其中情绪。

　　车子驶入枫山别墅社区，停在某栋别墅前，方糖在车子上坐了许久，推门下车。

　　齐言正在花园里等她，他神色憔悴，眼眶红红，看见她时，眸底闪过一丝苦涩的喜悦。

　　“你回来了。”她还愿意回来，她还会回来。

　　这对齐言来说，是好事。

　　方糖站定在他面前，望着眼前这个陪了她二十几年的男人，情绪复杂翻涌，爱恨交织缠绵，事先打好的离绝腹稿，在此刻一个字都交代不出。

　　齐言率先抱住她，嗓音沙哑哽咽：“我爸……死了……在监狱里……”

　　方糖微微勾唇，很好，这样最好了，齐航也算是信守承诺，那么她自然也会信守承诺。

　　“松手。”方糖态度冷淡的推开他，从包里拿出一张飞往法国的机票。

　　齐言盯着那张机票，不明所以：“糖……”

　　方糖简明扼要：“离开江北，永远。”

　　齐言握住她的手腕，重新将她扯入怀中，眼眶里的泪滴落，像断线的珠子：“你还是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方糖苦笑，心口绞痛。

　　都怪她爱得太彻底，恨的时候格外尖锐刺骨。

　　“我赎罪，但我不想离开。”齐言低声请求。

　　他知道齐家永远亏欠方家，他知道齐航做了很多恶事，如今不过是因果轮回，他愿意赎罪，愿意弥补。

　　方糖眼眶泛红，这个在她生命里鲜活了二十五年的男人，这个差一点就和她步入婚姻的男人，太难从心里消除，太难太难了。

　　她承认她一时忘不掉，放不下，只能通过最原始简单的方式慢慢剥离他。

　　“你滚好不好，齐言，滚的远远的，我不想再看见你。”

　　方糖压抑着哭声，她爱齐言，但也知道不能再爱。

　　爱人已是仇人，事已至此，她和齐言注定无缘，她不会和杀父仇人的儿子纠缠不清，更不能一笑泯恩仇，继续和他谈情说爱。

　　相忘于江湖，其实是最好的结局，再差一点，那便只有互相残杀。

　　齐言：“我不走。”

　　“你滚啊！”方糖用尽全力推开他，眼泪不受控制，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现在一看见你，这里就不舒服，你知道是为什么，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了。”

　　齐言泪眼模糊，擦了又擦，高大的身姿微微垂败，像打了败仗的将士。

　　“我们差点就结婚了。”齐言拉住她的手，指腹摩擦着中指上的戒指：“你也答应我，事情结束后，会和我结婚。”

　　方糖轻笑，抽出自己的手，摘下订婚戒指丢在他脸上：“早就不算数了，从你爸逼死我爸妈那天起，就不算数了。至于后来答应和你结婚，不过是骗你帮我对付你爸，你很聪明不是吗？你都明白的！”

　　她利用了他的内疚，他的痴情，来对付他的至亲，他们是局中人，都脱不了身。

　　齐言苦笑：“嗯，我都知道。”可是他心甘情愿。

　　其实他也觉得父亲该死，很多年前就该死。

　　他知道方糖在骗他，可这又如何，是齐家欠她的。

　　这两年，齐言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方原没死的时候，回到了方家和齐家还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为儿女谈婚论嫁的时候。

　　可这终究只是一场梦，梦醒后的方糖，已不是梦里的方糖。

　　“你要让我去哪？我已经没有家了。”齐言低声道。

　　齐家破产，齐航入狱，家破人亡也轮到了他，除了方糖，他什么都没有了。

　　方糖擦干眼泪：“最好离开这个国家，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齐言，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那你杀了我。”齐言目光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渴求，他真就希望方糖一刀捅死他，也好过苦苦折磨。

　　“你以为我不敢？”方糖气势汹汹的进了房门，走进厨房，挑了最锋利的水果刀。

　　届时齐言已站在了她身后，语调冷淡无惧：“割动脉。”

　　方糖抬手，刀尖抵在他的脖颈，迟迟没有动手，齐言握住她的手腕。

　　眼神交汇，他们看到了彼此痛苦的神色，看到了他们深爱过的痕迹，心疼、不舍、悲痛欲绝、爱不能言。

　　“那方原的死怎么算？”方糖扔掉手里的水果刀。

　　方原的死，他们俩都有责任，齐言一死了之，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受折磨吗？

　　“齐言，你不能死，我们都不能一死百了，你得陪我一起痛……”

　　方糖看着地板又哭又笑，她不允许自己快乐，也任性的不允许齐言快乐。

　　“好，我陪你。”齐言捏起她的下巴，胡乱抹去她的眼泪，像往常一样低头吻她。

　　方糖推搡拒绝，她蹲下身来，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落下，语气哀求：“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我真的……恨死你了……”

　　青梅竹马，年少情深，爱的越深，恨得越痛，他们都没错，又好像都有错。

　　齐言低垂着脑袋，双拳紧握。

　　＃～

　　“姐姐，你这么爱他吗？”

　　方糖抬起头，泪眼迷蒙，她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脸，齐言的脸开始变得模糊。

　　方糖从梦里醒来，仍心有余悸，枕头哭的都是泪。

　　身边的白焰已经醒了很长时间，他靠坐在床头，赤着上半身，锁骨上的牙印还没有愈合，头发凌而不乱，些许潮湿，唇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姐姐，在我床上怎么还喊别人的名字呢？”白焰似笑非笑，抬手按了按她哭红的眼角，拨开她黏连在脸颊上的发丝。

　　方糖皱了皱眉头，起身穿上真丝睡裙，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白焰拿了条毯子，披在她身上，吻了吻她的发顶，顺势抱住她：“姐姐，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方糖眉眼轻抬，看着落地窗反射出来的影像，这张脸，和齐言很像，难怪会被齐言挑选出来接近她：“你话太多。”

　　白焰笑得心机，按住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子，微微低头在她脸上落下一吻：“我懂，合格的替身，要安分守己。可是姐姐，你都知道我是齐言派来接近你的，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喜欢？”方糖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个你想多了的表情，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白焰也重新回到被窝里，和她挨得很近。

　　方糖捏了捏他的耳朵，指腹顺着耳朵移到脖颈和锁骨，徘徊流连，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

　　白焰被她撩的有点把持不住，按住她乱动的手：“我明白了姐姐，别摸了，我以后不问了。”

　　合格的替身男友，不该问的别瞎打听。

　　方糖看着白焰倔强又不满的表情，捏了捏他的脸，无意识的笑出了声，拉开床边的抽屉，拿出一个塑料包摁在他的额头上：“可以再来一次，这次不用我教你吧。”

　　她很清楚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因为这张和齐言七分像的脸。

　　和齐言分开后，她试过开始新生活，试着重新爱别人，可惜失败了，她忘不了齐言，心里腾不出位置，只会苦了下一任，所以她选择了另类的情感关系。

　　在双方知情自愿的前提下，不谈情爱，只论欲.望。

　　白焰是她另类情感关系的开端，他是她的新男友，也是齐言的第一个替身。

　　“姐姐，你又在想什么？认真点。”白焰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去吻她的嘴巴，细细绵绵像品尝鲜美的果实。

　　方糖唇角上扬，捏了捏他的耳朵，细白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白焰这人，其实还挺不错，至少技术上她还满意。

　　次日清晨，方糖被手机铃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