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蓼的高寒生长学》语部诸君

28、德钟路五十七号洞天旅社二零一室

　　那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陆筱萌一番，问道：“你是大学生？”
　　陆筱萌点点头，答非所问地说：“四月份刚成年。”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那人应了一声，道：“那就好，身份证没带是吧？”
　　陆筱萌摇头。
　　他说没关系。

　　两人一路沉默着开到了一家小宾馆门口。停下车来以后，他说：“现在太晚了，只能到这里凑合一下，没有关系么？”
　　陆筱萌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
　　经营旅馆的是个矮胖的女人，她睡意朦胧地瞟了瞟陆筱萌，对他说道：“别生事就行。”
　　那人笑了笑，扯动了脸上的纱布，说：“放心。”
　　胖女人把钥匙扔给他，就又及着拖鞋回去睡觉了。

　　陆筱萌和那人一前一后地通过狭窄的楼梯，来到旅馆的二楼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一个烧水用的电热水壶，他便烧了一壶水，倒了半杯递给她。陆筱萌接过，没有说谢谢。
　　“你经常做这样的事？”他问到。
　　陆筱萌捧着杯子摇摇头。
　　“那为什么？”
　　“你的脸给纱布遮了一半，我看不见，这样会好一点。”陆筱萌答道。
　　他说：“行，那你先去洗澡吧。”

　　陆筱萌穿了浴袍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看电视，右半边没怎么受伤的脸对着陆筱萌。因为他把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再加上陆筱萌近视度数很深所以也没看得太清楚，只是觉得这个人轮廓还算精致。
　　陆筱萌在床边坐下，拿了遥控器调台。他站起身进了浴室。
　　那台电视机能收的台总共只有十个，除了两个中央台和一个地方台比较清楚以外其他都在飘雪花。陆筱萌盯着屏幕，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你又不愿意了？”感受到陆筱萌的拒绝后，那个人停下来问道。有微弱的光照在他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的。
　　“我也说不上来。”陆筱萌不敢看他的眼睛，把头别到一边说，“如果你强硬一点的话应该不会这样。可是你处处都要问我，我不得不考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我只是不喜欢勉强人而已。”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他躺在陆筱萌旁边，不等她答应他是不会继续的。虽然陆筱萌知道这个人已经很迫不及待了。
　　“叔叔，你会给我钱吗？”陆筱萌习惯这样的称呼，没有别的意思，他却皱了皱眉。
　　“如果做下去的话，我会支付你的。你想要多少？”
　　“我没有钱，但是也不想要钱。钱对我没用。”
　　“那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想你也不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谈感情。那样太夸张了。不要钱的话你有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
　　“没有。这样吧，做完了你得陪我说话。不用安慰我，听着就可以了。”
　　“你先说吧。”
　　“我失恋了，我原以为……算了，对着陌生人说不出来。”陆筱萌沮丧地把胳膊撑在脑袋上，道：“我们继续？”
　　“现在兴致坏了。”他坐起身来，点了支烟。陆筱萌有点咳嗽，他也没把烟熄灭，只是坐远了一点。
　　“对不起，浪费了你的时间。”
　　“无所谓。你年纪太小，我也不是很有兴趣。”
　　“真的很对不起……那个，你的脸是怎么弄的？”
　　“没什么，我妈最近有点歇斯底里。我刚刚从医院出来，跟你一样也是不想回家。”
　　“弄成这样会留疤吗？”
　　“恢复得好就不会，本来就是吓唬吓唬她才让医生弄成这样的。拿下来也没有问题。你想看吗？”他笑了笑，问道。
　　“不用……”陆筱萌低声说。应该是个美男子吧，还是不看了。

　　“林谦，你个混蛋！”
　　“干嘛？”
　　“脸上包着纱布就敢出去猎艳，还真是出息哈！”
　　“就是因为包着纱布才偶尔放松一下，要不然你爱上我怎么办？”
　　“老实交代，你到底这样那样了多少姑娘？”
　　林谦板着指头数了好一会儿，就在陆筱萌要暴走的时候，突然真诚地说：“半个。”
　　“啥叫半个？奸尸啊。”陆筱萌崩溃。
　　“咱们当时不是没做完么。”林谦眨眨眼。
　　“狗屁！你是想说，偶然一次跑出去‘放松’，就遇到我了，还真是命运的邂逅啊！”
　　“筱萌你不要这样讲，我会不好意思。”
　　陆筱萌无语。

　　圣诞后的第二天，林谦大义凛然地抛弃了他的花园洋房，来陆筱萌这儿瞎掺和。几次陆筱萌想把他踢出去，林谦却只需要拿出房产证在她面前晃一晃，她就没声儿了。
　　陆筱萌凑到林谦跟前，捧着他的脑袋有点惋惜地说：“以前一直没注意，其实还是留疤了，虽然很淡就是了。”
　　林谦说：“亲一下，就消了。”
　　“扯你的淡吧。文君都要来了，你怎么还不走？”

　　早上卓文君打电话过来说要送东西给陆筱萌，问她是啥她还保密。
　　陆筱萌接到电话后如临大敌，把林谦的牙膏拖鞋等等全体藏了起来，还和他说在自己打电话给他之前千万不可以回来。
　　林谦不情愿地问她这都是为什么啊，陆筱萌说：“还不是司马相如那个渣惹的，前阵子我答应过文君来着，暂时不那个。你的事儿我得和她慢慢说呢，今天先出去哦。”
　　林谦姑且算是答应了，可还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陆筱萌突然想起来，问道：“林谦，我问你，你说实话，如果我和文君一样，那你会怎么办？”
　　林谦笑了笑，一副世界尽在掌中的表情道：“你觉得我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么？”
　　“啊，原来你还是介意啊！”陆筱萌有些生气。
　　“当然，你又不是同事A客户B学生C，怎么可能不介意？要不然我也不这么快采取行动。原来觉得你还小，不过都快25了不是么。该做女人了。”
　　“噫，好恶心。”陆筱萌抱着胳膊抖鸡皮疙瘩。
　　林谦又说：“但是像她男朋友那样的，即使是同为男性也让我很火大，谁都希望自己女朋友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但错过了机会是他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
　　陆筱萌这人相当M，听到大男子言论的时候和卓文君的反应完全不同，呈典型的陶醉状，好MAN好有男人味啊……这样子。此时林谦虽然没说什么特别的，但是陆筱萌听来就是帅，帅得不得了。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没救了。

　　“萌萌，开门，快开门，我腰要断了，快啊！”林谦还没走，卓文君就来了。
　　陆筱萌又不能让林谦从窗户跳出去，只有硬着头皮给她把门打开。
　　“啊，这啥啊！好大！”卓文君一进门，陆筱萌就给雷到了。
　　卓文君坐在玄关口，喘着气说：“这都看不出来，照片啊照片，给你放大了，看你现在这样儿，林少那边指望不大，就把照片给你洗了，留个念想吧。”好凄凉的口气。
　　这时候林谦从屋里出来，和卓文君打了个招呼，卓文君眼里立刻益处奸笑，道：“好啊死丫头，瞒着我啊？”
　　“瞒着你啥了瞒着你，林总就是来视察视察，马上走，对吧。”陆筱萌看看林谦，人笑而不语。

　　把一层一层包着的白纸撕开，陆筱萌首先对上的就是好大一张自己的脸，吓得后退了几步。
　　是那张被疯狂转载的相片。听说这张照片被传到各个社区，居然有人问是不是南原外国语的人个个都这么好看，着实让全校人骄傲了一把。
　　“挂在客厅里吧，我算好尺寸的，正好从这儿到这儿……”卓文君满意地说。
　　林谦也表示赞同，陆筱萌就郁闷了，说：“姐姐啊，你送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客气啥呀真是的，哈哈。”“……问题是这么挂着实在是太奇怪了，好像……”陆筱萌说到一半，不说了，林谦很体恤地给她接下去道：“是有点像结婚照。”
　　陆筱萌寡不敌众，只有由着他们。但是在挂照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地指指点点，太高了，左边歪了……

　　挂完照片以后，陆筱萌总觉得林谦眼神有不对，推着他出门，道：“林总，你不是有事儿么，赶紧去啦。”
　　林谦叹口气，换了鞋正打算出去，卓文君突然问道：“她严重的漏洞里那一层薄薄的防火墙尚存否？”
　　林谦笑得贼开心，曰：“已攻破。”
　　陆筱萌撞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