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苹果》芐五

48、番外弟弟的故事之顾原篇一

　　如果让顾原回忆小时候的事情，那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奶奶家被鹅啄了屁股，自己躺在床上哭天喊地的模样。

　　小脸通红，鼻涕横飞，谁也不让进房间，急得奶奶在屋外直打转。

　　那天是小年的前三天，县城里其他在外打工的父母都回来了，只有顾原的爸爸妈妈还没回来。他被一群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屁孩们追着围着询问，谁让他之前总是夸海口说自己父母多厉害来着，大家都想看看，眼瞅着马上过年了都还没来，便有小孩嘲笑他是“野孩子”。

　　顾原自然不认，三言两语吵了起来，混打一团，然后寡不敌众躲进了不知道谁家的院子里，踩破了鹅蛋，惊扰了睡着的鹅，屁股被咬了好几下，又着急忙慌的逃走。

　　鹅嘴厉害得很，大冬天穿着棉裤都被咬破了，好在没出血，就是红肿。

　　奶奶也真的只在门口急，挨了一天一夜都没推门进去，是顾原自己饿的实在不行出来觅食才让奶奶上药的。

　　他趴在客厅的沙发上，嘴里吃着夹肉的馅饼，时不时装模作样的叫唤两声表示自己的疼痛，奶奶上药的动作就更小心了，涂一下吹两下，马上就让顾原打了一个寒颤。

　　“这怎么越上药越红呢。”奶奶自言自语的不解。

　　顾原想，应该是被冻红的吧。

　　一边已经上好药了，顾原刚换好位置方便另一边上药，大门开了，一声熟悉的“小原”传了进来。

　　是顾妈妈。

　　一进家门顾妈妈就看见顾原趴着，半漏出圆滚滚红彤彤的屁股，第二声“小原”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怎么了？”顾妈妈赶忙进家门。

　　还没走到顾原身边，顾爸爸也进门了，后面跟着一个比顾原大一点的男孩，刚要介绍同样疑惑现下的情况，脱了鞋把手里东西一丢就快步走到沙发旁，牵着那个男孩。

　　奶奶说着情况，顾妈妈接手药膏继续帮着上药，顾原满嘴的馅饼想继续假装哀嚎几声都做不到。

　　他注意到狭窄视野里站着的那位男孩，想了一会才明白是自己的哥哥，但是对他完全没有印象，艰难的想抬头去看他，好像被对方察觉到了，对方蹲下身，眉眼弯弯，浅色的瞳孔好似在发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疼吗？”他问。

　　其实不疼，但是顾原突然嘴角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张嘴掉了好些饼屑，哇哇大哭起来。

　　哄好小孩的方法有很多，但最有效的就是给零食，上好药穿好裤子的顾原还在闹脾气，直到嘴里突然被塞进一颗糖才消停。

　　大家都放下心来，顾妈妈摸着塞糖的小男孩的脑袋说：“小野真乖，谢谢你帮了大忙。”

　　他对顾妈妈笑，转头又去问顾原：“好多了吗？还疼吗？”

　　顾原摇头。

　　顾爸爸走过来也蹲下，跟顾原介绍：“小原，这是你的哥哥，顾野，以后就是我们一家四口一起生活了。”

　　顾原点点头，去看顾野，刚想喊哥哥才反应过来顾爸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立马抬头，眼睛直盯顾爸爸，嘴角的笑意很难掩饰：“爸爸，你说什么？我可以回去跟你们一起生活了？”

　　转头去看顾妈妈，她还在一旁收拾东西，并抽出空闲笑着点头：“小原明年下半年就要入幼儿园了，肯定是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呀。”

　　顾原立马从沙发上爬起来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对上顾野的眼睛又去拉他，抱着一个劲的喊“哥哥”。

　　县城里可以玩的种类不多，一天之内顾原就带着顾野走完了，逢人就介绍自家哥哥。

　　顾野拿着压岁钱给顾原买糖吃，没几天顾原就带回一大堆的爆竹说要一起玩，被拒绝了。

　　顾野不喜欢听见爆炸声，哪怕是有准备的也不喜欢，面对会给心脏带来震撼的突变感，他本能的选择逃避。

　　故意哭闹了好几天的顾原发现顾野还是一直拒绝也就放弃了。

　　回家的前一天，顾原大晚上偷摸着走进顾野的房间，还坐在床头看书的他在门还没开缝之前就猜到会是谁来了。

　　其实从顾野来的第一天顾原就想跟顾野睡在一起，因为他知道哥哥会满足自己大多数的请求，但顾原也看得出来奶奶不是很喜欢顾野，所以忍着几天还是说出自己想法之后，立马被奶奶敲着碗催促赶紧吃饭给转移了话题。

　　哪怕在餐桌上被奶奶刻意拒绝掉，但顾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达到目的，这是顾野最佩服也最学不来的勇气。

　　门开了，挤进顾原的小脑袋，小声地喊道：“哥哥。”

　　“进来吧。”顾野说。

　　“哥哥怎么还没睡？”顾原一边问着一边悄声关门。

　　“在等着逮小老鼠。”顾野说。

　　“哪里？”顾原立马停住即将落下的前脚，僵在原地四处查看。

　　“已经逮到了，你不用怕。”顾野说着，往床的一旁挪了一下。

　　顾原缓缓呼出一口气：“明天让奶奶喷点药毒死老鼠去。”

　　“小原，逮老鼠用的不是喷药，而是引诱。”顾野说。

　　顾原听不懂，但觉得只要能抓到老鼠就行了。

　　爬上床之后探头去看顾野手里的书，什么也看不懂，反观顾野依旧乐滋滋的样子，有些赌气的抢过他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半抱着顾野开始撒娇：“哥哥，你讲故事哄我睡觉好不好？”

　　“我不会讲故事。”顾野说。

　　“奥特曼打小怪兽、三只小猪、还有大战恶龙，你随便说一个。”顾原说。

　　“我都不会。”顾野说。

　　“哥哥之前都不听故事入睡的吗？”顾原有些吃惊地问。

　　顾野摇头。

　　“也是，奶奶和我一直在这里，肯定没人给你讲这些故事，”顾原说，“那哥哥睡觉之前都不用听故事的吗？”

　　顾野又摇头。

　　“那我觉得爸爸妈妈把我放到奶奶家还是挺好的，至少有人给我讲故事。”顾原说。

　　顾野皱眉，伸手牵起顾原的小手说：“对不起。”

　　“哥哥为什么要跟我道歉？”顾原抬头与顾野对视，眼神里尽是孩童般的天真。

　　顾野笑了笑，又是摇头。

　　“哥哥，我觉得奶奶才要跟你道歉，”顾原垂下脑袋伸出另一只手放到顾野手里给他玩，“奶奶好像不是很喜欢你，你这几天喊她她都不怎么理你。”

　　顾野没说话，他是知道原因的，如果不是他的话，顾原应该不会远离父母被放到奶奶身边来。

　　“可是奶奶肯定是不会道歉的，哥哥讨厌奶奶吗？”还没等顾野回答顾原又着急的说：“哥哥不要讨厌奶奶好不好？其实奶奶很好的，你再多陪她玩玩，她就会对你笑了。”

　　“我不讨厌奶奶。”顾野说。

　　“真的吗？哥哥真的不讨厌奶奶？那哥哥喜欢奶奶吗？”顾原直接坐直，睁着两只大眼问他。

　　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奶奶对他是有明显反感的，顾野只想相安无事的度过这几日就好。

　　“哥哥不喜欢奶奶吗？”顾原的眼皮垂了些许，声音都焉了。

　　顾野摸了摸顾原的头：“我也觉得奶奶很好，没有讨厌的。”

　　顾原立马又笑了，在五岁小孩的眼里，觉得一个人“好”，那跟喜欢也差不太多。

　　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要离开了，这几天顾原一直很期盼回去跟爸爸妈妈生活的日子，可真的要离来了又开始舍不得奶奶。所有的行李都放到了车上，顾妈妈一扭脸家里两个小娃子还没出来，走近一看，顾野有些勉强的举着顾原，而顾原双手挂在努力弯腰的奶奶的脖子上，三个人看起来都很艰难。

　　顾妈妈走进去将顾原抱回自己的手里，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屁孩脸上挂着两行泪，可怜极了。

　　顾原发现自己被妈妈抱着便开始放开哭腔结巴着说：“妈妈，我们就不能，不能带着，带着奶奶一起去，去吗？”

　　顾妈妈还没开口，奶奶先说了：“奶奶不去，奶奶这里还有好多菜要照顾呢。”语气是有些赌气的。

　　哭闹的声音有些变大了。奶奶无奈，接过顾原就往外面走，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奶奶也是非常舍不得小原的，等奶奶菜地里的菜全都熟了奶奶就过去找你好不好？”

　　顾原抽搭两下，发现奶奶真的不去，就点点头：“嗯！”

　　“小原要听话，城里坏人多，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奶奶继续说。

　　怀里的小肉团又是点头：“嗯！”

　　“有人欺负你了就跟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不帮你的话就打电话给奶奶，奶奶去接你回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更大，是故意说给身旁人听的。

　　顾原点头 ，刚想应下又觉得不对，他是可以打电话跟奶奶告状，但是并不想被接回来。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塞进了汽车里，奶奶笑着关上门立马敲了一下驾驶座的窗户：“赶紧走吧，路上慢点开。”

　　车子都开出去几公里了顾原才反应过来没跟奶奶说再见，看了眼坐在前面的爸爸妈妈，紧闭双唇嘴角下瘪，忍着哭腔偷偷掉眼泪。坐在他旁边的顾野立马察觉到了，小声撕开一颗糖喂过去。

　　一小时后之后顾妈妈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孩已经相互靠着睡着了，更小的那个脸上有点水渍，顾妈妈以为是顾原热出了汗稍微开了点窗户。

　　小孩忘性大，刚到城里的头一周时不时念着奶奶，之后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少，不过睡前要听故事的习惯从来没变，每次都是顾野哄他睡着之后再去休息。好几次顾原半夜会醒，上个厕所就钻到顾野的房里，顾爸妈纠正五六次都被顾野打破，所幸最后买了上下铺让俩兄弟睡一个房间，之后顾原起夜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由于之前错过了最佳上幼儿园的年龄，仅仅只上了一年的顾原就步入了小学。

　　第一个学期之后顾爸爸的生意赶上新政策，每天忙得见不到人，顾妈妈担心他不按时吃饭就请了个居家保姆，每次饭点照顾完两个小的都会去顾爸爸公司送饭，直到下午放学才回家，越到后面甚至好几天第二天一早都没回来。

　　等到顾原二年级之后，家里基本上就只剩下保姆和他们兄弟俩，顾爸妈就成天天泡在公司忙事业。好在顾野和顾原是同一所学校，每天早上领着弟弟去上学，放学就去弟弟教室接他放学，晚上两人一起写作业，睡前讲故事哄弟弟睡觉。

　　那年的暑期，因为顾野小升初没有暑假作业，顾原八成的作业都是顾野帮着写完的，所以放假只一周顾原就开始出门撒欢了，临近饭点时顾野就从图书馆出来去找顾原，俩人再一起回家。

　　那天顾原记得身边的小伙伴都被领回家了哥哥还没来接自己，便在街上瞎逛，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自己哥哥。不过他正仰着头，盯着一家店里的电视机，里面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在敲鼓。

　　他欣赏不来音乐，但是看得出顾野很喜欢。那是第一次顾野没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第二天顾原直接拉着难得在家休息的爸妈去店里报班，顾妈妈拗不过便当下给他报了一学期的理论课一学期的实操课。没想到上完第一天这个小家伙就受不了枯燥无味的理论课，回家也只敢跟顾野抱怨，硬着头皮又上了三天，第四天他中暑了，借由耍赖不愿意去学鼓了。顾爸妈无奈，想着别浪费钱顾野就提出他可以去学。

　　没想到顾野居然很有天赋，理论课没上几节直接开始敲鼓。一个月下来顾野直接被老师认定成同期学生的标准，时不时就爱拎出来当标杆。

　　即将开学的前半个月，顾原的小伙伴都被关在家里赶作业，他自觉无趣就跟着顾野去练鼓。没几分钟就成了一群小朋友的老大，攒腾着几个小男孩逃课出去玩，老师抓回来过几次，教训一番继续上课，后来实在忍不了就直接在课前蹲点，直接抓获“罪魁祸首”。发现是顾原之后作势便要打电话告家长，顾原小脸一垮，可怜兮兮的认错保证不会再犯，老师心软，但罚他站在玻璃教室外看他们上课。

　　那是顾原第一次看顾野打架子鼓。

　　最开始顾原以为哥哥真的只是帮自己收拾烂摊子，毕竟他那么不喜欢爆竹，所以自然而然以为他并不会喜欢同样噼里啪啦吵闹的架子鼓。

　　可是完全不是这样的。顾野在发光，打架子鼓的顾野在发光。

　　敲下去的每一下都能感觉到他的享受与兴奋，在那样的世界里，他只属于他自己，哪怕旁边有再多的人，都会很识趣的不去打扰。他会将音乐传达给每一个人，邀请他们一起欣赏，不管懂不懂，都会被他吸引，为他驻足。

　　之后的顾原真的每次都很乖巧的陪着顾野上课，还难得的坚持了一场将近半月的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