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chapter 3 ...
-
第3章
二模结束后,关寻站在红榜前找成绩。
他的名字还是在那个差不多的位置,就算有变化也就是一两名。关寻看成绩的时候情绪越来越平静了,他知道模考不出意外,他高考就必出意外。
但是现在看来,模考一帆风顺。
他的情况也并没有更加恶化或是有所好转,所以那一场爆发会在什么时候,他居然很期待。
4月28号,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关寻跟爸妈说要出来买点东西,也不听爸妈在身后一个劲地反驳“哪有这个点跑出去买东西的”,就一溜烟地跑了。
他跑到快递站,取到了一个大箱子。
然后抱着箱子往贺明成家走。
这一片都是老旧住宅,贺明成家比他家还要破点。形容一下就是垃圾场里建房子了。
他在贺明成家门口靠着墙等,点了一支八十块钱的金贵烟。
贺明成回来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关寻把箱子给他,说:“生日快乐。”
贺明成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奇怪道:“这不才28号?”
关寻嘲讽:“你们混混真没脑子,再过两分钟你再看是几号。”
4月28日 23:58
贺明成晃了晃喝蒙了的脑子,笑出了声,骂自己:“我操,我他妈真是个傻逼。”
两人一起进房,贺明成没这么讲究过,生日礼物什么的。每年都是跟其他的街溜子们一起,随便吃个饭就当完事儿。
他拆礼物的时候手难得有点抖,这好学生也真是事儿逼,一下子还给他整不适应了。
是一个头盔,看样子不便宜。
贺明成说:“你还真挺有钱。”
关寻愣了下,反问:“你偷听我跟老板说话?”
贺明成后知后觉,又“操”了一声,无奈:“别说,你脑子真聪明。”
“你想了解我?”关寻问。
贺明成给他脑门来了一把:“别蹬鼻子上脸啊,我就是没事干,好奇你怎么那么容易就把烟让给我了。”
有什么好好奇的,谦让是美德,听话是美德。
他可是美德集成体。
“送我个头盔是个什么意思。”贺明成点了根烟问。
两个人一起吞云吐雾,不出一会儿这小客厅里就已经开始迷蒙。
“上次你那备用头盔,后脑勺那块,肯定让我给磕裂了。”关寻说。
贺明成眯起眼想了半天,他后来就没再把那头盔拿出来过。
“磕哪儿?”
“墙。”
“我靠,不会吧?你当时很怕我吗?”贺明成惊讶。
关寻:“是你那头盔豆腐渣做的。”
凌晨了。
关寻看了眼窗外,贺明成家窗户外面的风景有所不同,都是一片夜色,这里看上去好像比家里生动一些。也许是眼前的烟雾在动,那么黑的夜,好像活了似的。
“贺明成。”
“怎么了?”
“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关寻望着夜色说。
贺明成吐出一口烟来,他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注|射|器,把垃圾桶踢了一脚,藏在了四脚桌子底下。
“回去睡觉。”贺明成说。
关寻回头看他,笑了:“你们混混,真的笨。”
隔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关寻一出校门就看到贺明成和他的摩托车。
这次他居然意外地笃定,这人一定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他又猜中了。走过去之后贺明成二话不说,就把之前他戴的头盔扔给关寻 ,自己戴上了新的。
“走,给我过生日。”贺明成说。
说是过生日,就是一群不学无术的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贺明成倒还真有点大哥的风范,那张齐是个首当其冲的狗腿子。
他们喝酒,问关寻来点不,关寻拒绝了。
他不喝酒,因为知道酒伤脑子,他的脑子已经够迟钝了,受不得伤。
想到这里关寻又觉得自己矛盾又可悲了,他明明好期待自己“嘭”地炸开,却又下意识竭尽所能地保护自己。
那天晚上只有贺明成喝了不少,关寻滴酒不沾,走的时候关寻甚至问需不要自己来骑车。
答案很明显,这种废话贺明成喝多了都不屑于回答。
关寻老老实实坐在后座,一路上还挺稳当,贺明成摩托技术还不错。
“算盘珠子,你首先得考一个大学,然后得有一个工作,最后活得久一点。”
这是贺明成眼里正常人应该度过的一生。
关寻靠在他背上,哦了一声,勉为其难地说:“听你的。”
“傻逼,想不通你怎么能这么听话。”贺明成忍了一会还是骂了出来。
关寻贴在他背后笑,又说:“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你给我指指路,我当然听。”
*
从4月30号开始,关志国和李娟每天轮着接关寻放学。
这次他们连理由都懒得找,没有出现第十万种“有理”的说辞。
关寻又有半个月左右没见贺明成,直到某天放学的时候,一出门就看到他的摩托。
脚步想过去,耳边又传来关志国的声音:“关寻,回家。”
关寻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贺明成也正看着他。
凌晨两点,关寻又出逃了。
他下楼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贺明成和他的摩托车,两人去了附近一个新建的高层的顶楼。
真的很高,可以俯视这整个“垃圾场”。
关寻趴在灰尘一米厚的墙上,一点也不考虑校服的感受,看着底下,喃喃道:“最近情况更差了,我每天半夜会起来吐一次,每天吃不下多少东西,也不会感觉到饿。”
贺明成从口袋里拿出烟,是关寻第一次买烟时的同款,八十块的金贵烟。他点燃,送到关寻嘴边,手指都碰到了关寻的嘴唇。
“快爆发了。”关寻念叨着。
贺明成:“想爆发?”
“想。”关寻说,“一次性难受够本吧,大家都是,一次性难受完,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
贺明成的手从关寻身后伸过来,按在他心口,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然后说:“你想让它不跳了。”
关寻低头看着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很难受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自杀。”贺明成收回手,靠在关寻旁边偏头问他。
关志国自小教育,死亡是不能提的,所以他只敢想一想。
可是贺明成不仅要提,还要怎么直白怎么提。
关寻觉得贺明成是个能和阎王爷轻描淡写地唠嗑的人。
“不敢死。”关寻说。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笑了好半天,“我死都得攒足气儿,要那种……一鼓作气,学过这篇课文吗?”
贺明成仰头看了眼星星,摇摇头:“没。”
“文盲。”关寻说。
他又说:“我妈生我不容易,她怀孕就容易流产,我是六七个孩子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她一直跟我说,缘分,还有我命硬。”
贺明成笑了:“是挺硬。”
“我是我妈的希望,当然我也是我爸的希望。但我不怕我爸难过,我死了他大概对着骨灰盒也要骂两句孬种,没出息的货色。我就怕我妈,那么努力才留下来的孩子,说没就没了。”
贺明成:“挺孝顺。”
关寻:“我可是……美德集合体。”
这个话他第一次说出口,竟然也没多不好意思。
“关寻。”贺明成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
“嗯?”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跟我说,会很茫然,很多虑,乱七八糟的术语老子一句也记不住了。反正就是,没方向,没期待,没未来。是吧。”
关寻多聪明,他不会问为什么是以前的朋友。
他只是点头应下。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做每件事情都要想很久。他会压着情绪,听着一声一声的叹气,强迫自己在李娟的关心下多吃一口饭。
“行了,多大点事。”贺明成把他拉过来,给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看着关寻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啧了一声,一把将关寻按进怀里,两人胸膛紧紧贴合,紧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我的事,你别打听。但我心脏只要还在跳,我就有办法让你的心也跟着跳。”
关寻想说这混混懂没懂自己,生生死死的事在他嘴里,怎么就成了“多大点事”。直到从顶层离开的时候,他看到贺明成扶着门框的手在发抖。
才知道这人不过如此,也许就是硬撑着画大饼,试图让他对这个世间多一个大饼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