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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10.8 ...

  •   桑榆非晚
      文/点皙
      (一)秦柯:我留意到一个正常却奇怪的女孩子。
      心理学,这门微妙的学科就是我整个大学所攻读的学科,光是读个本科毕业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于是我又读了几年的研究生,总算是有所小成,拿到了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分配工作时,我被分配到了Y市的一所四星级高中。
      Y中算是一所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高中,校园里中满了松树与香樟,清新淡雅,很适合我的性格。
      “后现代社会,人人都有着一定的心理疾病”,这是我读这么多年的书得出的结论。因此,我的一个研究生班的同学笑骂我也是我也神经病:“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需要进行心理治疗的病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直觉很灵,因为,开学第一个月,我就留意到这样一个女生。
      说她奇怪吧,不,她很正常,下课时,总是与同学们嬉戏笑笑。说她正常,不,我感觉她又有些奇怪,因为她一个人时却安静的似乎是不存在,出神,发呆,甚至会自言自语,只是我听不清她在嘀咕些什么。
      每当我想靠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的她时,她都会立即发现,如惊弓之鸟般的逃开。因为年轻,我与一些学生的关系还算是很好的,只是,为什么她总是这样避开我?这更加深的我的疑问。但毕竟,靠近她的次数太多了,我也尴尬起来,只能作罢,静静的这样观察。
      有一次我叫住了她,她有些疑惑的问:“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我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桑榆。”她说。
      (二)桑榆:周一至周五上学,周末在家,上课听讲就好,作业写完就行,日子似乎过得很安逸。
      我穿梭在校园各个安静的角落,只为享受秋季仅存的温暖的阳光。
      “在深秋的午后,搬一张躺椅在草坪上,放上一张藤桌,摆上一些餐点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最好有一窗薄被,在阳光下打发一个下午,那该有多好啊。”我无数次向妈妈描述我的憧憬,妈妈总是笑骂我:“没出息。”
      深秋了,在这草木掉落的深秋,我似乎更加伤感了呢,妈妈。
      “小丫头片子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去写作业?”妈妈在厨房里冲着我喊。
      嗨,嗨,知道了。
      周一到学校,就听到有同学在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心理咨询室的秦老师居然把楚航说动了……”“就是就是,好像说楚航保证以后绝对到校上课,不再出去鬼混了。”“好厉害啊,楚航是哪个哟?混世魔王唉……”“哇,秦老师好强悍呐,看不出来哦。”
      我怔了怔,楚航?学好了?真的假的啊?我拿出手机,准备问问,又想想,算了,反正也与我无关。
      “啊呀,桑榆,你手机什么牌子的?好漂亮啊!”某眼尖的同学问我。
      “嗯,是索爱的,具体的型号我也不清楚,我妈托人帮我买的。”
      “你妈妈真好…MP5,手机,什么都给你买,太民主了啊!”
      是啊,妈妈,总是把所有的都给我准备好了。
      (三)秦柯:楚航的祖父是我的博士生导师,通过楚航了解桑榆完全是个意外。
      Y市最有名的心理学大师就是楚军,也就是楚航的祖父,我研究生导师向我推荐的博士生导师。
      提起楚航,楚老爷子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到了高中,就变成个这样子?”
      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了那个只闻其名,从未见其人的楚航,桀骜不驯是不足以形容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的,原本应该算是白净的脸上有两三处青紫,头发中几簇被挑染成“彩虹”的杂毛,衣服破破烂烂,但典型的是90后小混混的装束。
      不知为什么,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给人的影子——桑榆。
      我走过玄关,刚上楼,就看见一个看上去很眼熟的女生,她一个人,低着头,似是有些闷闷不乐。忽而,她像是感觉到有人看着她,猛然抬头。
      我错愕,她也错愕。
      “桑榆?”
      “秦老师?”
      在楚家,我居然看到了桑榆?
      我看着桑榆又一次惊慌失措的逃走了。
      进了书房,“老师,刚刚那个离开的女孩子……”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了解她来这儿的原因。
      “你说桑榆小丫头啊,她……唉”楚老爷子叹了口气,不愿再谈论下去。
      “是不是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啊?”我试探地问。
      “秦丫头就别问了,具体的我也不好透露。毕竟,我也有一个心理咨询师的道德啊,丫头也应该知道的。”
      我无奈,打听不到。
      楚老爷子对他这个孙子没有办法,就让我和他谈谈。
      看到坐在我对面的楚航,我竟也有一种无力感。
      “楚航,你为什么不好好上学呢?”
      “烦,学了也没用。”
      “怎么没用?”
      “那些好学生向呆头鹅一样,傻。”
      “……”
      “……”
      “楚航,问你件事。”
      “说。”
      “你认识经常来你们家的那个女生吗?”
      “桑榆?你问她干什么?”楚航突然像刺猬一样,全身敌对的看着我,“哦,我说,原来你就是那个秦老师,对吧。”
      “那个秦老师?”
      “拜托,你以后别老去烦桑榆,她都和我说过好几次了。”
      “烦?我只是关心她,难道你不觉得桑榆有时的举动很怪异吗?”
      “怪异?哪有,就算是那样,也与你老师无关啊。老师你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说完,扬长而去。
      我苦笑,这算是,不欢而散吗?
      (四)桑榆:楚航,其实我很羡慕你的。
      很快就到了寒假,这个冬天,似乎是异常的寒冷,但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寒假,学校里有个什么奥数冬令营,妈妈让我也去听听看,毕竟,还有5个月就高考了,提高一下也好。
      下午放学,我在校门口碰到了楚航的妈妈还有副座上的楚航,看得出来,楚航很高兴,他还是和他妈妈亲一点。
      说起来,楚航的爸爸妈妈是我的干爸爸和干妈妈,楚航也算是我的干弟弟。
      “上车吧,桑榆,干妈请你吃大餐。”楚妈妈叫我。
      很快到了目的地,楚妈妈对楚航说:“楚航,你先上去,我和桑榆说几句话。”
      楚妈妈停好车,转过来问我:“桑榆,你和楚航从小玩大的,楚航这孩子和你的关系一直很好吧。”
      我一愣:“呃,应该算是吧。”
      “那你,能不能帮帮干妈劝劝他,让他认真一点,马上他也要高二下学期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我…不好吧,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他呀…”
      “你们毕竟是同龄人,楚航现在都开始嫌我烦了,也不听我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管他。”
      “那。我和他说说…”
      “好,我就送你们到这了,吃完就记在我账上,你和楚航说一声啊。好好谈谈,劝劝他。”
      吃饭的时候,我问楚航:“寒假作业写完了?”
      “没呢,等到最后一个星期狂补。”
      “你呀,也该好……”
      “行了,Stop!桑榆啊,我叫你姐姐了行吧。我都已经妥协,听那什么秦老师的话好好上学了,你就别在谈什么老调子了,我都听腻了。”
      “臭小子,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还觉得烦呢。要不是你妈……”
      “又是我妈呀,我数数,你是第几个说客了。这又是鸿门宴啊!”
      “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换成是我妈。才不会请几个人来特地的和我谈谈,让我要好好学习呢。”
      “桑榆,你……”
      “算了,不说了,吃饭。”
      晚上,我把这件事和妈妈说,她说:“也真是的,这种事,自己的儿子居然让小孩子来教,她也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哦。”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怎么说,这是也轮不到我去和楚航说啊。“
      妈妈笑:“哪天,我去和她说说,看我把女儿教的多好。”
      (五)秦柯:没有一丝头绪,只是越来越奇怪。
      高三的学生已经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只剩下最后5个月就高考了。高三最后一次家长会是我给桑榆她们班家长做心理讲座。因为,她们班主任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就临时的做他们班的班主任。
      但是,桑榆的位置上是空的,她家长没有来。
      “桑榆,为什么你爸爸或是妈妈没有来开家长会?”第二天下课,我叫住桑榆。
      “啊,我妈有事,她说给老师打过电话了。”桑榆回答道。
      我想,可能给原来的老师打的吧,估计忘了和我说。
      (六)桑榆:妈妈,你抓紧我的手,我们不要走散了,如果走散了,一个人,多孤单啊。
      “妈,下星期要开家长会,你去吗?”
      “不去了,我有事,我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
      我推着车,和妈妈在逛超市。
      “你在这边看着,我去那边转转。”我对妈妈说。
      “桑榆?”
      “啊?!秦老师?”
      我都怀疑她在我身上是不是装了什么定位设备,不然在这么大的Y市,怎么会我到哪儿都能碰到她呢?
      “桑榆,好巧啊,你也来超市买东西?”秦老师问我。
      “嗯,陪妈妈来的。”
      “哦,你妈妈也在啊。”
      “是的,老师慢慢逛,我先走了。可能我妈东西买好了,在叫我呢。”
      “好,再见。”
      “谁啊?”妈妈问我。
      “学校里的一个心理老师。她好奇怪啊,好像总是跟着我。”
      “估计人家关心你。”
      “怎么可能……妈,我们去对面的KFC坐一下吧,买这么多东西,拎得我累死了。”
      “好,好。”
      “妈,你先上去找位子,东西也你拎着。”
      “你快点啊。”
      我点完,端着东西上楼,看见妈妈坐在靠角落的沙发里。
      “咦,妈,东西呢?”
      “什么东西啊?”
      “超市里买的啊。”
      “我……好想忘记拿上来了。”
      我急忙冲下楼,一大塑料袋的东西就立在穿梭的人群间。
      “还好没有被别人拿走。”
      (七)秦柯:房子里黑灯瞎火的,这对一个家庭来说,不是很不正常吗?
      我在超市里又碰到桑榆,她说她和妈妈一起来的,我却只看到她一人。
      “秦柯。”外婆喊我,“发什么呆啊。”
      “没什么,刚刚碰到一个学生,和她妈妈在逛超市。”我接过外婆手里的东西放进推车。
      “哪个呀?”
      “说了你也不认识,就一个学生。”

      有一天晚自习放学,我走的晚了,看见桑榆一个人走在路上。
      “桑榆,你怎么一个人走的?有人来接你吗?”
      “老师?原来是妈妈来接的,现在她好像不高兴来接了。”
      “这怎么行呢,一个女孩子,晚上9点在路上走,多危险啊。来,上车,老师送你回去。”
      “不用,老师,我家很近的,几步路就到了。”
      “上来吧,你家在哪儿?”
      “××小区。真的很近的,不危险。”
      “正好,我外婆家也在那儿!顺路顺路,上车吧。”
      我把桑榆送回了家。
      “怎么灯都没有开?”我有些疑惑。
      桑榆有些慌:“妈妈这几天比较累,我回来的时候都睡下了。”
      “那你爸爸呢?至少也要留一盏灯吧,黑灯瞎火的。”
      “我习惯了,老师再见。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摇摇手:“自己小心一点,老师走了。你快进去吧。”
      到了外婆家,我还是很愤慨:“现在哪有这样的家长啊!家长会不来开,晚上也不去接孩子,自己在家睡大觉。孩子都高三了,这么重要……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家长。”
      “谁啊?”
      “桑榆哦,就是上次在超市里的那个女孩子。”
      外婆一愣:“桑榆?我们小区的那个桑榆?”音调提高了八度。
      我也一愣:“对啊,桑榆,怎么了,外婆你认识?”
      外婆相见了鬼一样的:“你在胡说些什么!桑榆她妈妈一年前就死了,爸爸还在精神病院里待着呢!”
      我呆住了。
      (八)秦柯:He saw the world in a way that no one could have imagined.
      妄想症(Delusional disorder),又称妄想性障碍,是一种精神病学诊断,指“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同时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病症状”。
      我们在学心理学时,曾无数次提到。
      我个人觉得妄想症,是一种,最美好的幻想。
      被奉为心理学经典案例之一的就有1994年诺贝尔奖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翰·纳什以及,他的妄想症。约翰·纳什挣扎了25年,走出了妄想症。
      只是这万分之三的发病概率,我没想到会在桑榆身上发生。
      外婆说,桑榆的爸爸有神经分裂症,在桑榆高一的时候发病,误杀了桑榆的妈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从那以后,桑榆就一个人住。
      可能,从基因学角度分析,桑榆也遗传了她爸爸的精神病史。
      (九)桑榆: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我一直相信,妈妈还是存在着的。只是,她不愿意别人看到她。其实,我一直明白,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
      楚爷爷一直告诉我要吃药,只是我不愿意。
      我怕把妈妈弄丢了。我宁愿活在想象中,那又怎么样呢?想象中,有妈妈,和我。
      妈妈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记在心里。
      或许,终究有一天我找不到她了,那可能是,她连我都不想看见了。

      点皙
      于 201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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