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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卷二番外(四) ...

  •   卷二番外(四)
      闻人瞳心本是自在房中喝茶,忽的只听门外道:“闻人小姐,还烦请叨扰了。”
      她阖上茶碗起身,开了门,见是个“无妄派”门人,便笑道:“何事要来寻我了?莫不是我那妹子又做了玩闹之事,你们可得多担待些……”
      那人却面露焦急之色道:“非是如此,却也与荆师姐相关,万分紧急了!”

      闻人瞳心一愣,正色道:“是何事这般要紧?我当可相助贵派。”
      那人跺脚道:“唉……此事说来真是不该来烦劳贵客,只是……只是今日本是要祭祖之日,夜间便是重头,各家各院俱是要严阵以待才是,谁知一算,却独独缺了荆师姐一个,她乃门中长老之女,正是历代祭祖不可缺之人,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
      那人说着,看了看外边,又道:“眼见山雨欲来,外边也看得不甚清楚,若是只归来的晚些,那便罢了,若是……唉…若是……虽说荆师姐武艺高明,这山里可不比寻常之处啊,有个什么万一,掌门,长老那边也俱是不好交代……”

      闻人瞳心听到这已知其意,且自己也是心中焦急,便道:“这位小哥还请先歇着,我这妹子平日里古灵精怪,甚是爱胡闹,我也算知晓她两三分秉性,便由我去寻她一寻如何?”
      那人也正有此意,便忙点头应是了,转身便要去回了掌门。
      闻人瞳心走出房中,心中不由微禀,荆琳便是平日里顽皮,也不该在这时候没了踪影,她素来虽是不太看重门规,却也知晓轻重,今日祭祖乃是大事,即便是为着荆决之事心中不快,也是会在人前给个交代,断不能这般一走了之的,其中必是另有玄机。

      她想到荆琳临去前正是往陈天望那边去了,便寻思着先去那处看看,便是不在那处,陈天望也定是知晓些内情,待她走到陈天望居所,远远地便顿了顿,心中有些犹豫。
      只因此人心意,她却非是全不知晓的,平日里对旁的人,可远不及待自己殷切,目中满含情意,也非是作伪,实是一片真心,然她既是“绝情剑”,本就非寻常之情所能动。

      闻人瞳心心中虽是暗暗纳罕,便是稍有所动,却也不假辞色,只待陈天望自己知难而退。谁知此人却是心诚无比,数月来不减分毫,仍是对她情根深种,此事却已非是不理睬便能了的,自古一片痴心最是难为,若是再这般假作不知,倒显得太过无情了些。
      她这般想着,不由叹口气,只觉也是一大难事,陈天望身世凄苦,她也不愿伤了他心,且心底里隐隐也是对这人有些好感的,觉着他不骄不躁,甚是勤奋,实是可塑之才。

      唯独“情”之一字,却绝非她能奈何的了,历来情丝可剪,却必藕断丝连,三界皆是如此,更何况肉体凡胎,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她想着,正色朝屋中而去,如今却非是想这许多的时候,那边荆琳之事尚危机万分,断不可因一己私情而含糊了。
      方离得近了,闻人瞳心便皱了皱眉,只觉一股酒气扑鼻,心中不由微讶,待进了屋中,只见陈天望伏在案上睡的正香,却是一室狼籍,难掩狼狈之色,手中酒瓶不停晃荡着,却是终究被握着,掉不下去。闻人瞳心蹙着眉上前,推了推陈天望肩膀处,道:“天望,天望,喝这许多做什么?快快醒来,我有话问你!”

      陈天望却是一丝反应也无,仍是倒头大睡,闻人瞳心无法,只得一指点在他人中,狠狠一按,便只见陈天望一个激灵,猛地睁眼,一片茫然地四下扫视着——
      闻人瞳心抬手拿过桌上茶壶,一手掀开茶壶盖,兜头兜脸地朝着陈天望浇了下去,直浇得他咳嗽起来,方住了手。闻人瞳心叹口气,将茶壶放回案上,轻声道:“可清醒些了?”
      陈天望抬手抚着脸,过了大半晌,方抬头看了看她,跟着一愣,嘶哑着声音道:“你……你没走?你不是今日便要离去了吗,怎的……怎的又不走了……”

      闻人瞳心拿过个茶杯,倒上半杯水,递给陈天望道:“喝了吧,我便是要等到祭祖完了才走,今日这便留下了……”陈天望接过茶水,却也不饮下,看着闻人瞳心道:“如此说来,你还是要走的了?唉……也罢,我终究是一片痴想……”说着,也不再看闻人瞳心,自顾自将那茶水饮下,却呛着了喉咙,一时咳个不止。
      闻人瞳心见状,心中一软,此时已是不能当做未听见了,便温言道:“日后我还是要来的,总不是永不相见了……”她这话说完,却又后悔,若是今日决心已定,便不该再说这话,平白惹得人多个念想,实则徒然伤心,此时竟行错一步,一时懊悔不已。
      陈天望闻言却不为所动,苦笑着道:“是了,你却是会再来的,只是再来之时,我却不能再如今日这般了,我若是再纠缠不休,只怕要招你厌弃……”
      闻人瞳心心中一震,猛地直视陈天望,轻声道:“…我并未厌弃你……”

      陈天望闻言一愣,跟着道:“便是不厌弃,也定是不喜我这人了,不然也定不会这般说法……只是我今日却要一吐为快,你明日定是要下山,‘绝情剑’主意已定,我也难以叫你回心转意,这便当做荒唐言说了吧!也不指望你能记得,但求你日后偶有不快时,念及此处尚有一人心心念念记挂着你,便足矣了。”
      闻人瞳心听罢,心中一颤,轻声道:“……为何是不快时?”
      陈天望顿了顿,笑道:“正是我幼时民间说法,要叫你之不快俱往我这处来,则你定是愉悦一生,便是徒留我一人伤心一世,也是心满意足。”
      闻人瞳心闻言心中一酸,一时不能言语,顿了顿,方叹道:“你……你这又是何必?”
      陈天望此时酒已醒来,心中正是一片豁达,遂笑道:“世上之事,若皆是能说出个因果黑白来,则也不叫人世,正是有身不由己之处,方能称之为世间。”

      闻人瞳心猛地一震,只觉陈天望之言,竟是无比透彻,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叹息着,不知该说什么。陈天望却忽的正色道:“你今日前来,定是非要与我说这事的,却不知所为何了。”闻人瞳心方转念想起,忙问道:“妹妹今日曾往你这处来过,如今却不见了她人影,夜间正是祭祖之日,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这许多人皆是在寻她,你可知她往何处去?”
      陈天望思量了会儿,沉声道:“她来过?则必是我醉酒之时……我醉酒最是无状,莫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师姐一气之下便走了……那可真是我之罪过……”
      闻人瞳心顿了顿,道:“尚未定论,也不定是你之过,只是如此说来,你也是不知晓她往何处了,这却麻烦……山雨欲来,若是在山中有个万一……”

      陈天望忽的站起,正色道:“事不宜迟,趁着天色还未全黑,这便赶紧去寻吧!”
      闻人瞳心点头应是,两人出了房后,陈天望忽的道:“我今日所言俱是出自真心,不论你信不信,我却是已坦然以告了,日后……日后…”他说着,忽的长叹口气,不言语了。
      闻人瞳心见状,却沉默了会儿,犹豫着轻声道:“我记着你说的,日后再说也不迟,此时还是快去寻妹妹要紧……”陈天望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道:“你记着?日后再说?”
      闻人瞳心顿了顿,轻声却坚定地道:“是……你现时便莫要想这许多了……”

      陈天望狠狠拍了自己一下,又跺了跺足,道:“原来非是梦境!”他言罢,忽的伸手自怀中掏出块黑黝黝的东西,递给闻人瞳心道:“这个,你拿着,便算是今日一个见证。”
      闻人瞳心转头一看,见只是块石头,毫不起眼,不由哭笑不得,道:“这……”
      陈天望忙道:“这是我儿时,娘给我求来的护身符,你便带着吧……”
      闻人瞳心脸上一红,微犹豫了会儿,却不再回话,叹口气,看了看陈天望,便一转身,只足下一点,一瞬跃上了房顶,奔行着往南边而去了——
      陈天望心中一阵狂喜,不由翻了两个筋斗,仰天大叫道:“我也记着了!我也记着了!”言罢将那黑黝黝的石头收回,想着今日她不愿收下,明日定要叫她收下。

      陈天望转身朝北而去,心里只觉满溢而出的俱是甜意,足下却不停,此时他心情激荡之下,也未曾忘记今日所为何事,定是要将荆琳寻回,那祭祖之事办得顺畅,方能与闻人瞳心再议后事,他几个纵跃间,便已出了北山门,遥遥望见几个“无妄派”弟子,正有先前百般非难他的青衣少年,那人身旁也跟着数人。
      陈天望略一犹豫,终是提气一纵,落在那几人边上,拱手道:“诸位师弟,如今天色已晚,夜间尚有祭祖事宜,此时山雨欲来,还是快些回去的为妙。”
      那青衣少年偏头看了他眼,笑道:“这不是八师兄吗?怎的师兄自己往外去,却把别人往里赶啊……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没的叫人看了笑话……”他话音刚落,身边几人便已笑了起来,混不将陈天望放在眼里,俱是肆意嘲笑。

      陈天望此时却是因闻人瞳心之故,心中大快,也不在意这等欺辱,便又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乃是为寻荆师姐之故,她今日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不知诸位师弟可曾见过她?”
      那青衣少年闻言,不敢怠慢,歪着头一思量,遂道:“方才瞧见荆师姐往那边去了……”他说着,指了指身后密林中,“……却不知现时在何处了,若是要寻,还是要尽快的好。”
      陈天望听了大喜,道:“多谢诸位师弟相告,在下这便去寻她,只是掌门那边,须得劳烦诸位通报一声了,还请诸位看在荆师姐面上,莫要推脱。”
      那青衣少年似是犹豫了番,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道:“我这乃是帮师姐,非是帮你,师兄可莫要会错了意。”陈天望笑着一拱手,一提气便往密林中去了——

      那青衣少年看着他远去背影渐渐没入林中,直至再不能见,忽的轻声笑了,一脸讥讽之色,看着密林不语。边上一人忽的犹豫着道:“师兄,这……这不好吧,我们并未遇见荆师姐,且今日确是有祭祖之事,若是耽误了……只怕……”
      青衣少年笑道:“只怕?只怕什么?掌门可不会知晓这事,且他不是武艺高强吗,那便叫他多走些弯路也是无妨,至于荆师姐,你们还不晓得吗?她素来爱玩,平日里何曾消停过,今日之事倒是玩笑居多吧?便不须人去寻她,也会自己回来,何尝用得着这般小题大做了,我看是八师兄自己想居功,哼……那便让他去领个大功吧!”说着,笑了起来。
      他身边几人一听,均觉甚是有理,便都不再细思量了,心中却隐隐觉着不可这般,然青衣少年既是已发了话,几人也不敢多加驳斥,一时俱是不做声地跟着。几人便如无事般回了派中,也未曾告知他人,过得半晌,便是先前心中不安的几人,也将这事给忘到脑后了。

      却说那边陈天望急着去寻荆琳,却是半点踪迹也无,心中焦急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眼见天色越发昏暗,竟微微下着小雨,带着树叶而动,雨点虽不大,却是甚密,劈头盖脸地直往人眼前冲。山间本就是早晚多雾,此时又下起了雨,目所能见不足数尺,陈天望只得落了地,不再疾奔,一步步地朝密林深处而去——
      待到过了一柱香时分,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雨点打在树叶上也是声声不停,直如琵琶急弹,银瓶乍迸,山间小路时有泥泞不堪之处,此时经雨水冲刷,却是越发的难走,直至连落脚都难以为继,陈天望不由叹了口气,甩去鞋上污泥,苦笑着又复往前而去。

      他边行边喊道:“荆师姐,你可在这处——”这乃是陈天望以深厚内劲而发,远远地传了出去,直惊得林中飞鸟扑翅而起,越过雨幕直达每一处山道。
      只是这一声声呼喊却落了空,每每俱是无人应答,回荡在林中,不消片刻,便复又烟消云散……陈天望此时心中也是不由疑惑,方才青衣少年所言是否属实,却是已不能考,如今也只得行一步是一步了。他主意已定,便有往山中而去,脚下渐渐快了起来,踩在污泥中带起一阵黑水,他一甩衣袍,咬牙便冒雨而行,身影渐渐没入雨中——

      当日这一场雨,直下到第二日晨时方休,雨势曾如雷霆一般,轰轰而来,滚滚而去,彷如天神动怒,百鬼沉舟,待得夜深时,略缓过一阵,其后雨势却是越发的猛烈,直要将天地淹没一般无休无止。“无妄派”本就居于深山之中,遭逢这百年难遇的共工之灾,竟是不得安宁,便连祭祖之事,也因着这大雨而耽搁,当夜竟是未能顺畅地办妥。
      其后更是遇上山洪狂卷而来,直将派中房舍冲塌了半数有余,门中弟子死伤无数,好好一个祭祖盛事,却成了件哀事。因着山洪,便连土坡也是滚滚而下,和着泥水断木而来,清晨清理时,也是一片触目惊心,房屋倒得倒,树断的断,无一处安然。

      待到点算人数时,方有人觉出不对来,只因便是算上亡故之人,也尚缺了数人,待再细算,却听人道,昨日里门中长老荆决竟也故去了,死得甚怪,浑身如入冰窟,死而不散,僵如挺尸,很是可怖,却不知是何缘由。且荆决之女荆琳,竟也于昨夜不知所踪,连带着去寻她的陈天望与闻人瞳心俱是无一返回的,众人虽是急得焦头烂额,却也是分身乏术,门中此次死伤惨重,更是脱不出手来寻这三人,一时竟成了无人料理之事……

      “无妄派”唯有先将荆决尸身下葬,安置伤者,方能得了空闲来寻不知所踪的几人。
      随着荆决棺木阖上,在场之人却无一知晓,那因果轮回无奈,诸般报应不爽,可惜可叹之情,可恨可怜之人,千古奇观之物,八卦乾坤机巧,日后碧水云天其事,袁道空明寺底,兜转百折,魑魅魍魉,爱恨离别,便皆是由这大雨而出,如天水一泄,自此源源不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卷二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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