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轮回》妖脱士

3、三

　　一年一度的大学生武术大赛在A大开始了。没有任何悬念，桑晴和B大的林世爱进入了最后的总决赛。
　　场下的学生热情高涨地不断为自己学校的选手加油鼓劲，气势首先就不能输人嘛！
　　桑晴一脸沉着地望着站在对面的林世爱，两年的手下败将本来不足为惧，可是这次……
　　眸光微转，突然她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宫严。而宫严也显然一直注意着她，与她对视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随着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林世爱先发制人首先展开攻势，桑晴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两人一来一往，打了十几个回合，桑晴的气势越来越强，林世爱渐渐处于被动的境地，挡得有些吃力，眼看要被逼到死角，她使出全力劈腿攻向桑晴的脚踝，桑晴一个踉跄差点跌到。林世爱呆了一呆，但随即精明的眸光一闪，嘴角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意。“呀——咿”她大喝一声突然反客为主地连连向桑晴狠狠攻进。
　　“咦？桑晴怎么了，怎么连连败退？”
　　“是啊，眼看就快赢了！桑晴，加油！”A大学生的喊声越来越响，而宫严的脸色却越来越糟。
　　这时，林世爱又一次猛烈进攻，目标直冲桑晴的脚踝。一个踉跄，桑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无法站立。
　　“耶！林世爱赢了！”B大的学生立刻欢呼起来。
　　而另一边A大的学生则无精打采地渐渐散开了。系主任倏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脸阴沉地望了桑晴一眼随后扭着高跟鞋也立刻走开了。
　　桑晴冷淡的脸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单手撑地努力地想让自己站起来，脚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如针一般刺着她的心。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挽了她一把。桑晴抬头，宫严已站在了她面前。不见了温和的笑容，此刻的他眉头紧锁。
　　桑晴收回自己的视线，刚迈步要走，耳边传来了他不太响的喝声：“别动！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
　　“你想费了自己这只脚吗？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还参加比赛？”
　　桑晴眸光一转，他……看出来了？每个人都只关心她的胜负，每个人都失望于她的落败，而他却注意到了自己的伤。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当众给他难看之后他还这样关心她？又为什么他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责备她？

　　医院诊断结果，她的左脚骨折了，绑好了石膏，宫严将她送回了家。
　　“怎么会受伤的？”显然她的伤并不是林世爱打出来的，那又是怎么回事？
　　桑晴沉默不语。
　　宫严定定地望着他，眼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有着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坚定。不知为什么桑晴就是知道，他是温和的，也是固执的。
　　所以桑晴听到自己的声音终于说道：“被摩托车撞的。”说了他就会放她走吧，她现在只想回家休息。
　　“意外？”宫严观察着她的表情，问道。
　　“那与你无关。”就在昨天，她晚上回家时突然有一辆摩托车直直朝她奔来将她撞伤，那明显是故意的。
　　宫严沉默了一会儿，像似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陈国宝？”
　　陈国宝这个人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十足一个地痞流氓。虽然对她了解不多，但他不以为桑晴的个性会有什么大仇人。那么很可能是那种被惹了心有不甘的小流氓的所为了。
　　桑晴一怔，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一定要这么神机妙算吗？虽然没有看清来人，但她也料想是陈国宝错不了。这个人真是有够小心眼的，那日她是摔倒了他，但却小心地控制了力道，而他的回报却远不止十倍了。
　　“你好好休息几天吧，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宫严轻描淡写地说道。心里却沉思着，陈国宝是吗？
　　“我不需要。”
　　“我说休息就休息。”
　　“我不需要你管我的事！”为什么这个男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自己？他看不懂自己的拒绝吗？他可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她……会招架不住。而那，是很可怕的事情。
　　望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脆弱，宫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关心你。”
　　“没有必要。”她恶声恶气地说道。
　　“有没有必要是我的事。”宫严也霸道地说。
　　“你！”桑晴瞪了他良久终于泄气地别开头。气自己为什么独独对他始终冷不到底呢？
　　宫严扳过她的肩让她正视自己的眸光。
　　“桑晴，你一定要这么冷淡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这个女子明明有着明朗的外表为什么要戴上冷漠的面具？明明是一团火种为什么要狠狠地压抑？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会像阳光一样灿烂吗？”他的神情好温柔，而语气却充满了笃定。
　　“所以，你死心吧，我不会放弃你的。”
　　桑晴有些迷茫地望住他。明朗？火种？灿烂？他说的是她吗？是那个八岁起就开始不会笑，被世界遗弃的女子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她的眼里会有泪光，为什么她的心中有种渴望在燃烧？但是，她仍然选择忽视这一切。于是，她甩开了宫严摞住她的手毅然地一个人走开了。
　　可是，她能阻止这个爱笑的男子走进她的世界吗？

　　以后的一个星期，宫严每天都会去桑晴家。其实他很忙，自己的室内设计室最近单子很多，但每天下午仍是会抽空陪着桑晴。
　　桑晴每次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任凭她怎么说他还是照来不误，她能有什么办法？而在心里她却无法对自己否认，其实她是喜欢他的陪伴的。反而在没有他时，屋子就显得特别冷清寂寥。就像现在，无事可做的桑晴胡乱将箱子一只只拖出来整理。
　　蓦然，她的视线被一幅画吸引住，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幼稚的蜡笔画。上头画着一个大头的女人和一个方脸的男人，两人牵着一个缺了两颗门牙却仍将嘴咧到耳根的小女孩。画的下方歪歪斜斜地写着“爸爸妈妈和晴晴”。
　　多么可笑的画，桑晴讽刺地撇撇嘴。
　　“整理东西？”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抢过了她手中的画。桑晴回头，不知何时宫严已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因为她行动不便，所以宫严就“体恤”地自动配了钥匙，这里俨然也成了他的家！
　　宫严望了那副画一眼，笑了笑，“原来你从小就爱画画。不要了吗？”他想起初遇她时，她俯身捡画的那个画面。
　　桑晴脸色冷然，“撕了。”
　　“画得挺好的。”
　　“撕了。”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
　　于是“嘶”地一声，宫严撕了那张画。
　　桑晴蓦地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的听话。
　　宫严捕捉到她眼里已满的不舍。
　　“这，不能使你好受，不是吗？”
　　“你知道什么。”
　　“你不恨他们。”
　　“我恨他们！”桑晴有些激动。“为什么不恨？！”
　　“有哪对父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桑晴喊了出来，“我五岁的时候，父亲抛弃了我和母亲和别的女人跑了，之后不到半年，我的母亲将我放在孤儿院门口也走了。可笑的是那个时候的我竟然还傻傻地以为母亲只是去办事了，很快会回来，她不可能不要我。可是呢？她再也没有回来。我的父母他们根本不稀罕我，他们可以像丢垃圾一样将我遗弃，那么我也可以！所以我恨他们！”
　　宫严停顿了一会，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使他温和的声音里有些紧。“那就继续恨吧，原谅不了也不要紧。”
　　他的语气那么淡，那么深。
　　桑晴感觉心里的一根玄被扯断了。
　　为什么他懂她？为什么他看穿了她？
　　看穿了她明明恨他们，怨他们。却不断命令自己原谅他们。唯有原谅，她才可以放下。可是，她找不到可以原谅他们的理由。
　　于是，她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了。她曾经对自己说过再也不会在人面前流泪，可是，在他面前她却忍不住了。
　　宫严心疼地抱住了她，任由她哭得像个孩子。
　　“桑晴，我从来没有怨过天。可是，原来他也有这样不公平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美好温馨的童年，却让你在孤独冷漠中成长。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交换那样的童年……那么，当你再遇见我时，是不是就不会再害怕了？”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微微一震，又抱紧了她一些。
　　“你只是失去了一个家。但是我可以重新再给你一个家。”他的语气从未如此如此坚定。
　　他的话一句句敲在她的心里，竟让她一直留连在他的怀里，没有挣脱。
　　这温暖，是她想了多久的？渴望了多久的？
　　家啊……
　　可是，可是她可以去依赖这样的温暖吗？
　　一旦失去那将会怎样的万劫不复啊。

　　休息了一个星期后，桑晴的脚虽还未痊愈，但每天由宫严护着上学了（当然是“逼迫”的）。
　　“桑晴，你的腿没事了吧。”梁若采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了。”桑晴道，抬头看到那张盛满了真挚关怀的脸，轻微地抱以一笑。
　　梁若采有些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眸，桑晴转性了？她没看错吧，她……刚才对她笑了！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刚才……那个送你来的男子是谁啊？好帅啊！”
　　桑晴没有回答。
　　梁若采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啊！是男朋友吧！”
　　“不……”不等她开口，突然，一个同学跑来喊道。
　　“桑晴，系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桑晴蹙眉，系主任找她？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宫严一路赶到桑晴家，刚打开门就大声喊道，“桑晴！”
　　接着，就看到了坐在角落满脸漠然的桑晴。
　　他走到她身边，望着她。“我都知道了。别担心，我们还可以争取。”
　　桑晴抬头，一片冷然，“我不在乎。”她的保护色再次罩了起来。
　　想起系主任今天的话她就觉得好笑。什么叫因为经常旷课迟到早退，半学期累积旷课缺课达到二十节，所以按照学校校规给予勒令退学处分？！呵，多么好笑，上学期她也有这样的情况因为拿了冠军就可以原谅，这次输了就不行了吗？“留在学校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是吗？”
　　“不要这么想！”宫严正色道。
　　“难道不是这样吗？他们连记过也省了，直接勒令退学，还不够明显吗？因为我输了比赛吗？！”
　　“桑晴，你太偏激了。我承认学校当初录取你和你的武术特长分不开。可是，作为学校想招纳各种才能的学生并没有什么过错。这样的处分是重了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原因？你旷课，迟到，早退，无视校纪校规，难道你敢说自己一点也没有因为仗着武术特长，认定学校不会开除你吗？”
　　桑晴一怔，没有说话。
　　“不要说什么利用不利用。其实你们只是缺少沟通。学校一味地看到了你的不是，而你的叛逆也无法博取他们的好感，这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也许，现在去做一些改变，并不迟。”
　　“我不用你帮我求情！”
　　“不，我不会。”宫严顿了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有些事只要开口解释也许就能得到原谅。这一次，你要自己去。”
　　“我为什么要去？我根本不在意能不能继续呆在A大。”
　　“你真的不在意吗？我以为你是喜欢艺术系的，喜欢画画的。”
　　是的，她喜欢。也许她没有成为画家的天赋，但作为一种兴趣并不需要获得惊人的成就吧。可是，就因为这样，她就该向学校妥协吗？
　　“我不会去的。认错的应该是我吗？他们都对吗？”
　　“也不是，可是你给过他们了解你的机会吗？系主任不了解你，她不知道你的过去，你的经历。在她眼里，你只是一个叛逆，冷漠的学生。那么，你也不能怪她给你这样的处分了。”
　　是这样吗？桑晴抬眸，满是疑惑地望着他，可是……“我没有必要让别人来了解我。”
　　“被了解是快乐的。桑晴，我只是希望你更加快乐。只是希望，别人也可以感受到你的阳光。这并不难，而且你可以因此收获更多。答应我，至少试一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