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轮回》妖脱士

10、十

　　第二天，宫府上下到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的景象，来客络绎不绝纷纷赶来为宫天翔庆祝六十大寿，杨富全也携同全家前来，给足了宫天翔面子，一整日都可以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心情自是好得没话说。
　　席间，宾客齐坐满堂，觥筹交错，忘天涯还特地请来了国内有名的舞娘前来助兴，大家有说有笑，宫天翔与杨富全相谈甚欢。
　　桑晴颇有些无聊地抿了几口酒，而身边的宫嗷还不断地在向她搭话，她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眼神却始终留意着对面的忘天涯。为什么他看来如此悠闲自在呢？看来不管再怎么变，他还是比自己适合这种应酬的场面。
　　大家正说着笑着，突然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女人看来有些失常，她慌张地将这个场子环视了一圈，最后瞪大了双眸望向了宫天翔，停了几秒钟，自喉间发出了尖锐的喊声，“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样对孩子！”
　　宫天翔一惊，拍案而起，大怒道：“哪里来的疯子！老夫根本不认识你！来人，给我拖出去！”
　　那女人却充耳未闻，伸出一手颤动地指向宫天翔，疯狂地叫喊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你连妻儿都不要了！你不是人！不是人啊！”说着，她又突然捶胸顿足，大哭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得一头雾水。
　　宫天翔瞪大眼眸，不懂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让自己在这么多人前颜面扫地，一时气得只能瞪着那女人。
　　忘天涯立刻站了起来，沉着地吩咐道，“还不快来人！将她拖下去！大家请继续，一个疯子而已。”
　　很快侍卫冲了进来三下两下挟住了那女人和孩子往外拖去。那女人却依旧不死心，“你不可以不要我们！我是你的妻啊！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她撕心裂肺般地喊着，一口鲜血就这样突然自她的口中喷出，溅在了地上那高雅柔软的地毯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宫天翔原本愤怒的脸突然一僵，血色唰地一下从脸上消失，唇不住地颤动着，瞪大眼眸望向地毯上的那摊血迹……思绪一下子翻涌而来，这一切似乎那么熟悉啊！
　　那是……那是二十多年前吧，在一片竹林中，在那里，也曾有一个女子，曾经温柔的女子却用最怨恨的声音对着他嘶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啊！”然后，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他的面前！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啊！突然脚下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令如！他的结发妻……多少年未曾想起这件事了？令如……

　　桑晴在那女人被拖出去后也立刻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后门，却看见了忘天涯的女护卫若水寒正将那女人送出了门外。
　　“你怎么让她走了？她好像受了重伤！”
　　若水寒一脸冰冷，瞥了她一眼，“那不管你的事。”
　　“怎么不管我的事？我是大夫啊！”
　　“不用你治！”说着，她转身就走。
　　桑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爹他怎么样了？”宫嗷望着躺在床上的父亲，问桑晴道。那女人一走之后，爹就突然倒下了，于是只好驱散了客人，好好的一场宴席弄得不欢而散。
　　“宫庄主看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有些体力不支。此外，他的气息似乎非常紊乱，暂时也说不准是什么原因，也许也是因为受到惊吓的关系。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说是这样说，桑晴的心里却有些疑惑。照理来说，宫天翔也是个大人物，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如今只是一个妇人的闹场就让他晕倒，怎么想都有些奇怪。还有就是他明明是有深厚内功的人为何气息会如此紊乱，查又查不出什么病，着实让人费解，还是先观察一段时日再说吧。
　　这时，门“吱”地开了，是忘天涯走了进来。
　　“天涯，查过了吗？那女子到底是谁？”宫天翔一看见忘天涯就立刻问道。
　　“是，刚才已经派人查过了。这个女人是街上买菜的，不久前遭丈夫抛弃所以有些神经错乱，今天宫府来往人多，一时不查她混入送菜的人中进了宫府，这才有刚才的闹剧，这实在是孩儿的失职。”
　　“神经错乱？”宫天翔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了眼。是啊，只是巧合吧！令如己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会来找他呢？可是，这样的一场意外闹剧却勾起了他拼命想忘记的那一切啊……心再也无法平静。“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好好休息。”

　　忘天涯走进自己的房中，若水寒尾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将她打发走了吗？”
　　“是。她不会再出现在城中。”
　　他们说的正是今日大闹宴会的妇人。没错，这一切正是他所安排的。宫天翔这几年过得实在是太舒坦了，在他死之前他必须记起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他要他痛苦地死去！
　　“还有，上次您让我查有关桑晴的事。”
　　“有什么结果了？”
　　“她似乎是近两年才来到昭阳国的，是虚子的徒弟，在来尚遥国前一直住在五陀山上，没查出她有什么别的身份。不过，却发现另一件事。”
　　“什么事？”
　　“望月和及地在中了‘气化元’后曾去他师兄的医馆求医！”
　　忘天涯脸色骤然一震，不觉握紧了拳头。怪不得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识破“气化元”！那么，她也知道了老头子的毒是他下的？！
　　“看来她应该知道了我们不少秘密，让属下去杀了她！”
　　“不用了，我自己去。”忘天涯面色阴沉，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吃晚饭的时候，桑晴来到忘天涯的房间。自从上次送早餐开始，只要有机会她就“厚着脸皮”去他房间用餐。当然忘天涯每次都没有好脸色，但赶也赶不走，骂又不痛不痒的。他也懒得再说，桑晴索性得寸进尺连晚饭也凑了过来。
　　“你怎么了？不吃吗？”虽然忘天涯平时也总是一副阴沉的表情，但她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我说过，如果被我知道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我没有骗你啊。”
　　“是么？那么，有两个人的名字，你听过吗？望月，及地。”
　　桑晴突然一怔，他知道了？“是，我是见过他们。他们俩的毒真的……是你下的吗？”既然事情摊开了，她确实想弄个清楚。
　　忘天涯的眸子突然变得像冰一样寒冷直直射向她。
　　“还有，宫庄主的……毒……”他为何想要杀宫天翔，既然忠心……
　　忘天涯目光一凛，顷刻间如同一头豹子般已经闪到她面前，一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
　　“女人还是笨一点好。”
　　“天涯，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桑晴毫不畏惧脖子上的那把刀，她只是想知道她的天涯曾经受到的伤害。“天涯，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原因的。你恨他吗？”
　　“为什么？”忘天涯冷笑，“你告诉我一个亲手害死自己妻儿的人应该有什么下场？！应该怎样得到原谅？！”
　　桑晴瞪大了自己的眼眸，喃喃道，“害死了自己的妻儿？”真有这样的人？他指的是宫天翔？那么他……他难道是……
　　“你……难道……你……是他的儿子？”
　　忘天涯一愣，随即否认，“不是！你不用知道太多，因为将死的人什么也做不了。”是的，他不是，当他对他们母子俩下毒那刻开始，他就不再是他的父亲！
　　桑晴缓缓垂下眼帘，不忍心再看他的表情，那眸子有着和当年的自己相同的恨以及……痛楚呀！天涯，你可以对我否认，可是你能够欺骗自己吗？
　　桑晴闭上了眼，泪水滑出眼眶。这一刻，她已无心去在意架在自己脖子上那冰冷的刀刃了，她能感受的只有他的痛！恨着自己的至亲，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老天，为什么你要让我的天涯也尝受这同样的痛苦！难道，这也是一种轮回吗？突然她想起了宫严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桑晴，我从来没有怨过天。可是，原来他也有这样不公平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美好温馨的童年，却让你在孤独冷漠中成长。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交换那样的童年……”想到着，她不禁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天涯，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他不救她，他就不会转世，就不会有这样的命运。
　　忘天涯不解地盯着她，不懂她的意思。
　　“可是，天涯，他是你的父亲，你再恨他也不可以这样对他啊。”
　　“你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
　　“我只是不想你后悔。如果可以，我宁愿这是我一个人的命运。宁愿你不要遇见我……”那么，他就不会转世，他的童年会美好如初。
　　“别再说了！”忘天涯沉声喊道，硬是选择忽视因她的话而被震动的心。“你的话太多了，够了！”他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已经知道太多的秘密，不应该再活着，于是，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锐利的刀锋抵住她的脖子，立刻渗出微微的血迹。
　　桑晴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她只是望着他，死也不会有他的心那么痛吧！
　　忘天涯直直盯住她，单手握拳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颤抖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从不是会轻易心软的人，可是……“哐”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忘天涯蓦然转身，为什么他杀不了她？！留下她将会是一个危险！可是，看着她带泪脆弱的脸，他竟然下不了手……他轻叹了口气，他需要立刻离开这里，让自己冷静一下，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是不是原来的忘天涯……
　　“天涯！”桑晴突然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恨是一件太过于疲惫的事。不要为难你自己，你伤害了他你也会痛的！我相信他现在一定后悔了！你可以告诉他……”
　　忘天涯蓦然转身，狠狠瞪她，“你可以试着说一个字！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可以！记住，你的命在我的手里！”说着，他就踏了出去。
　　刚走几步，却迎上了若水寒。
　　“主人，为什么不杀了她！”
　　“我自有主意。”
　　“可是，万一她告诉了老头子！”
　　“事已成定局，她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这件事你不用管。”说完，他就走开了。
　　若水寒僵硬地站在原地，回头向桑晴望去，眸中渐渐迸出寒冷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