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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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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是很理解你们的思考方式,”梧桐扶了扶眼镜,“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中我判断出来一件事——”
“你们绝不可能是夫人的亲戚。”
亚当斯们听到这话,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情,只是盯着梧桐,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梧桐继续说:“你们是靠自己的力量走到这里来的,又有与我相似的收藏品味。无论是按照揍敌客家的家规,还是我个人的喜好,我都不会用粗鲁的方式对待你们。”
“但作为揍敌客家的管家,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因此我不能让你们通过这里。请各位享用完这顿下午茶后就离开吧。”
“等等。”见梧桐就要离开,莫缇西亚出口阻拦,“仅仅凭借几句对话,你是如何判断我和基裘没有血缘关系的呢?”
“没错!他和基裘姨妈又不是亲人!”罗莱蕾不满地说。她今年才九岁,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感。
星期三说:“而且我们并不欣赏你的收藏品味。”
梧桐转过身来:“既然你们如此执着,我也不妨实话实说。你们是不是夫人的亲人并不重要,我根本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在我看来,你们和那些闯入揍敌客家,妄图杀死主人们换取赏金的猎人们并无不同,只是手段很新潮而已。”
“哇哦。”帕斯利挑了挑眉。
戈梅斯了然地点点头:“我懂你的心情,这就像照料小宝宝的时候绝对不能给他唱‘睡吧睡吧我的宝贝’一样,因为生命和心灵一样脆弱。”
“我不想去理解你们的思维。”梧桐只是抬了抬下巴,占据房间每一面墙的四扇门里就涌出无数管家,“但如果你们想要强行突破,这里所有人都是你们的对手。”
罗莱蕾兴奋地举起水晶球:“妈妈,我能加入吗?”
“不行,小恶魔。”莫缇西亚将她捞起来放进戈梅斯怀里,“你要留在这里保护你爸爸。”
“喔……”罗莱蕾失望地收回了水晶球,坐进戈梅斯怀里。
戈梅斯拍了拍她的脑袋:“别露出这副表情,罗莱蕾。你还很年轻,未来有大把的时光能去杀人。”
这样的安慰虽然朴素,但胜在有效。亚当斯家的小女儿马上就打起精神,并津津有味地观察起战局来。
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有一个地方被你的敌人深深地保护起来,而且待在这个地方的人还颇有闲情逸致地观察你狼狈战斗的样子……这让人怎么能不在意呢,这会是敌人的弱点吗?攻击这里你的敌人会方寸大乱吗?总之,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想要试一试的。
星期三挡下刺向妹妹的刀,表情平静地对那名管家说:“你们最好不要试图对罗莱蕾下手,如果希望自己的灵魂还能下地狱的话。”
“这么顾及她的话……”那名管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卯足了劲继续对罗莱蕾发动攻击,“就说明她是你们的弱点吧!”
“噢,你应该劝一劝那个年轻人。”莫缇西亚对梧桐说,“如果他的攻击得手,立刻就会发生不美妙的事情。”
和莫缇西亚交战的梧桐绷紧了下巴,他手上投掷硬币的速度已经是最大极限,金色的硬币在空中划出道道虚影,“唬唬”的破风声不绝于耳。这是注入了念力打出的硬币,速度和力量比起子弹都不遑多让。可即便如此,眼前的莫缇西亚依然用舞蹈般的美丽姿态将这些硬币全部躲开了,偶有梧桐利用弹射使其避无可避接下攻击的时候,莫缇西亚依然像毫无反应一样继续动作,优雅气度丝毫不减。
这样的实力……完全不是他们能应对得来的。梧桐得出和卡娜莉亚一样的结论。
他用余光迅速扫视全场,莫缇西亚的一对儿女都是以一敌多,轻轻松松就将管家们击倒在地。如果战局继续拖延下去,情况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特地将丈夫与小女儿保护起来,是有什么特别用意的吗?梧桐思考着。是以血缘或家庭契约作为发动条件的特殊能力?丈夫与女儿,哪一个是“核心”?
梧桐只是思考着如何能让眼前战斗获胜,完全没有那莫缇西亚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如果他的攻击得手,立刻就会发生不美妙的事情。”】
用几秒时间完成思考的梧桐,从袖中又摸出几枚硬币,注入念力,毫不犹豫地朝戈梅斯和坐在他怀里的罗莱蕾打去!
金色的硬币在空中旋转飞翔,彼此撞击后精准避开揍敌客家的管家们、星期三、帕斯利,冲向正在说笑的戈梅斯与罗莱蕾的头颅。
这次的攻击梧桐注入了相当份量的念力,因此硬币飞得又快又急。罗莱蕾在他掷出硬币时就发现了,她转过头来,伸出手想告诉自己的父亲,然而在她的声音还没发出之前,那两枚属于她的硬币,已经飞至眼前。
几枚硬币的角度非常刁钻,从四个方向分别攻击父女俩的大脑和心脏,无法躲闪,也无法同时接下。戈梅斯左手接下飞向自己脑侧以及二人心脏位置的硬币,但右手因为抱着罗莱蕾无法施展,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射向女儿脑袋的那枚硬币。
这正是梧桐的小小心机,射向罗莱蕾脑部的那枚硬币,他额外注入了念力,速度是四枚硬币中最快的。
电光火石之间,罗莱蕾感到自己的双手被什么人轻柔地拉起,放到了自己耳侧停住,随即右耳就传来一记清脆的爆响。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几秒后罗莱蕾疑惑地收回手,发现自己的水晶球出现了深刻的裂痕,几乎贯穿整个球体,差点让这只传家宝水晶球当场碎成几瓣。
罗莱蕾抱着重伤的水晶球瞪大眼睛,险些没说出一句“上帝保佑”。
家里最小的女儿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戈梅斯看着被水晶球反弹嵌入墙中的硬币,对保护女儿的人心知肚明。
嵌在墙中的那枚硬币还冒着滚烫的热气,梧桐注视着它,与此同时背后开始升起恐怖的凉意。
房间里的门从管家们进来的时候就死死地关住了,现在从门缝里,浓郁的黑暗灌入这个房间。这样的黑暗并不是空气或者水一样的东西,它比恐惧更深邃,比死亡更沉重,比世间一切嚎哭都更令人颤栗,它不知从何处来,它来自世间最深最暗的地方,它跟随主人的脚步,拖着不会得到任何人赞美的裙摆,降临在这里。灯光无法照亮它,希望无法驱逐它,勇气无法对抗它,凡是见过它的,都迎来毁灭;凡是对抗它的,都熔于业火;凡是躲避它的,都求饶无望。
在这样的黑暗里,连呼吸的热度都会渐渐微弱,明明没有失去视力,也变得无法看清任何东西。梧桐紧张地呼吸着,他感到有一双手从背后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就像墨菲斯托对浮士德预备歌唱一样,然后,他听见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想要伤害我亲爱的罗莱蕾的人,就是你吗。”
那是怎么样的声音啊,似乎是全人类的怨灵一起在说话,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年幼者年长者慈悲者残忍者的声音,又一起消失,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声音,又好像从来都是所有的声音。
声音响起的瞬间,那枚被墙壁衔住的硬币从边缘开始熔毁,淅淅沥沥地在墙根流作一滩金水。这个声音就像带有一种魔力一样,连同那枚硬币一样,梧桐的勇气也一并被腐蚀。他深呼吸几口,却怎样也无法凝结勇气——让他能回过头去,看看声音主人的勇气。
声音主人的手指在梧桐的肩膀上游走,不知为何,这让梧桐觉得像是一条蛇在他的身体上滑动。越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停留,理智、知性、灵魂……这些属于人类的东西,似乎就越是远去,恐惧到一定程度,就会连恐惧这个概念都消失,沦为只能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却连自己为何发抖都遗忘的,下等生物。
身后的东西似乎又说了什么话,但这些话在梧桐的耳朵里,只有声响,具体的含义则变得无法理解起来。眼睛变得不是眼睛了,手变得不是手了,大脑变得不是大脑了,身体的机能正在慢慢失去力量,这样的情形如果不加以阻止,想必会酿成足以惊撼世间百年的巨大悲剧。
“……来……”
“梧桐……”
“……听到……我……”
有什么人,似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梧桐迷迷蒙蒙地思考着。
“梧桐!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在重复了好几次之后,这一次,那个声音要表达的含义,终于能被梧桐理解到了。
“……是。”梧桐回答道。
“放他们进来。我再重复一遍,放那家人进来!”耳麦的另一头,基裘大声喊道。
神奇的是,在基裘下达这个命命令之后,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的黑暗立刻散去了。屋子里仍然是明亮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恐怖的景象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梧桐像一个被叫醒的梦游者一样,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又回头看看,背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存在。依旧是司空见惯的陈设与雪白的墙壁,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明白了。”梧桐率先回复了基裘的命令,并选择压下自己心中的忧虑。
他拍了拍手,示意所有管家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对亚当斯们说:“夫人同意见你们,请跟我来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亚当斯们并没有流露出开心或生气的迹象。他们只是简单地理了理因为战斗凌乱的衣服,就跟上了梧桐。家里最小的女儿罗莱蕾坐在父亲的怀里,一路上都抚摸着那只水晶球,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