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基因》光纤一钱

111、chapter 111 夜潜

　　夜幕降临，风萧萧而人寂静，昼伏夜出的好时机。

　　随行人员都全副武装，植入视网膜芯片后，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清周围的环境。不过，即便他们看得清，此刻仍小心翼翼地向内行进。

　　可即便已经行进了很久，他们始终没有突破外围。

　　这是一道宽达十几公里的外围防护线。为了确保核电厂发生事故后对周边的影响在可控范围内，所以这样的安全区是必要的。

　　虽然声称是安全区，但对于他们这些夜探者来说，并不是很安全。周遭遍布安全检测器，实时监测安全程度。同时，只要稍有异动，他们就会被发现。

　　赵知返此刻正小心翼翼地行进，恨不得多长出几个眼睛来观察四周，并不是他们不愿意光明正大地来探查，是根本没有机会。当查到对这个废弃核电厂进行后续处理的核能管理机构后，竟然发现那是一个手续不全的空壳机构。

　　这可好，套牌套了个大的。

　　这一真相给了他们一个暴击，眼前这座庞然大物在那样一个不靠谱的机构的处理下，安全性还可信吗？

　　他将身上携带的掩蔽器调整好，那是一种结合了屏蔽信号和发射特定频率电磁波功能的设备，可以干扰普通的检测器，同时改变光线的各种参数来迷惑检测系统。

　　虽然可以绕过监测器，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一行人举步维艰地向内探索，除了这十几公里长的外围，里面还有原子堆区、辅助设施区和安全区。后者还好，核电厂为了确保安全，往往会在建立的同时配备各种高性能的防护材料，还有安全检测、控制设备等，它的占地面积也是不可忽视的。

　　按照他们的预料，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来的人基本都藏匿在这片区域。

　　这片区域的防御等级恐怕也是最高的。

　　所以这次他们只要能摸到安全区一探究竟，那么此次的行动就算成功的。

　　在几队人从不同的方向潜入这条长路的同时，外围的撤退也迫在眉睫。

　　苏彣兵在得知核电厂的安全风险后第一时间赶往现场，不过这一行程完全是秘密进行的。

　　尽管这里废弃多年，可一旦出现事故，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唉，竟然早没有发现危害性。

　　这玩意就像悬在所有人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他立即组织联合州政|府开展带离民众的撤退行动。

　　周围离得近的多为各种大小厂子，撤退倒也利落。毕竟一听说核电厂出了问题，尤其还是政|府人员带头来通知，都纷纷光速离开，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一个危险遍布的庞然大物本就令人生怖，尽管离得远，也怕波及到自身。

　　他们的行动有序且快速，可这样大规模的撤离还是无法在完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行。

　　作为正在“前线”的阿尔文自然也被惊动了。他爹派来的人正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但他充耳不闻。

　　他觉得自己的行动频繁受限全是因为他的父亲，特别是收到艾斯特的消息后。艾斯特就算他名义上的后妈，实际上的情人。虽然他的情人很多，但艾斯特或许是其中不同的那一个。毕竟不属于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她属于一个与她一点都不般配的人，她充满了生机、活力，而那个占有她的人却干褶，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人是有拯救欲的，像阿尔文这种自诩不凡的男人更为如此。

　　他向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猫伸出手。

　　但人也是有摧毁欲的。

　　达尔西屡次阻止他的儿子才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这种荒唐的原因。宋溪心狠手辣，他是真怕对方做事不留余地，害了他的儿子。

　　这个记打不记吃的东西，别人从指缝给他漏一丁点好处，就眼巴巴地站到人家的阵营中。

　　他下了狠心，说词严厉：“这次必须把他给我带回来，要是还不肯，那就打晕了、打傻了！”

　　达尔西下定了决心，但恐怕这次注定要事与愿违了。

　　宋溪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父子呢。他在得到达尔西沉不住气的举动后，一扫阴霾，心情舒畅起来。

　　给戴维斯家族设下的饵，现在也到了起钓的时候了。

　　老头子自身难保了。

　　……

　　外面突然响起喧闹。

　　“外面怎么回事？”

　　宁朗州州政|府派来的专员连忙让人去问。

　　环顾这个简陋的临时会议室，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吴钧彦只好亲自出去查探。

　　结果刚穿过两道门，看清了外边的场景，他当即察觉到不妙。

　　外面围满了人，他仔细一看，嚯，都是面熟的啊。

　　竟然还是先前闹事的这群人。

　　吴钧彦急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空无一人。他这才回过头来跟他们交涉。

　　“大家先安静，听我说——”

　　可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断，完全没有威慑力可言。

　　只听一个声音喊道：“这又是你们搞的鬼吧！目的就是想把我们赶走！”

　　他们误以为这场以核电厂存在危险为由的撤退只是为了将他们骗走，然后好侵占他们的土地。

　　知晓几分内情的人认同他的话，随后又迎来一通乱糟糟的附和。

　　这种情况下，吴钧彦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平息混乱，没有话语权就是这样。

　　吴钧彦无奈地垂手顿足，心中无可奈何，可眼下的事情不得不办。

　　他不好下达强硬的命令，于是只好先让人把这些民众安抚下来，他回去汇报。

　　人群中喧哗吵闹不断，时而夹杂令人窒息的哭声，使人毛骨悚然之余，又产生浓烈的不安。

　　就在他转头之际，却突然发现一人闲庭信步地走来。

　　来者正是苏彣兵。

　　或许是周身气势的加成，自成一脉的沉稳和威严让他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先是叫来吴钧彦，侧首向他询问详情。

　　吴钧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领导，见对方没什么异议这才简单地讲述一些情况。其中一些不便叙述的被他一笔带过。

　　苏彣兵时不时皱一下眉，让吴钧彦的叙述节奏被扰乱。

　　其实苏彣兵哪里不知晓其中内情，他在来之前早就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至于再次询问对方，也不过是想试探宁朗州州政|府的态度。另外也便于向群众亮明他的身份，接手接下来的事情。

　　“请大家先安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毫无章法的吵闹是无意义的举动，相信大家都明白这点，不如我们坐下来条理清晰地共同探讨。”苏彣兵拒绝了身旁的人递来的喇叭，而是加大音量，用威严但不失亲和的语气向众人说道。

　　紧接着，他还没等其他人有所反应，立马接着说：“我刚才大致了解一下情况，是这片土地最早的开发商与大家签署了土地转让协议，又在获得了土地所有权后建设工厂，而工厂竣工后他们却没有履行承诺，反倒卷|款逃走？”

　　苏彣兵将事情的经过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目的是暂时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并且从中筛选几位条理清晰的作为代表，过来跟他详谈。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些，下面又乱哄哄地接话。场面混乱之极，让人完全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只好举起手压下众人的声音，“声音太吵了，听不清楚啊。照顾一下我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的耳朵吧，有没有谁能走近点跟我说清楚。”

　　话音刚落，众人犹豫片刻，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拨开拥挤的人群，走上前来。

　　苏彣兵问：“这位怎么称呼啊？”

　　中年男人说：“叫我陆双就好。”

　　“请让这位小陆先生跟我讲讲经过吧。”苏彣兵脸上挂上亲和的笑容，又让身后的人去安排一些椅子和热水发给下面众人。

　　陆双见状将事情娓娓道来。

　　这也算一桩陈年旧案了。当时宁朗州风风火火地开展土地规划和建设计划。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也随波逐流，以为能够在大趋势下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里原来是一片居民住宅区，这群人也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时的邻居情谊不像如今这般冷淡，大家的关系非常好，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

　　其中有一个人在外结识了一个大老板，而这位老板手头正有一个工厂项目，正在为选地的事宜发愁。那人觉得机会来了，于是将这里的详细情况和老板说了一下。结果这位老板还真就认真地表示想过来看看。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实地考察后，这个开发商真就看上了这片地。在经过开发商给出的诱人条件和这个在所有人看来非常老老实厚道的原住民的劝说下，众人纷纷相信了开发商的承诺，愿意出售住所并腾出土地。

　　本来谈好的高额土地赔偿费用也陆陆续续地发到了住户的手中，虽然还没有尽数发下来，但到手的金额也算可观了，大家看着手中的这笔钱，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随着工厂和员工宿舍的竣工，他们有了新的住所，更是被承诺的就业机会迷昏了眼。

　　直到工厂的建设将近完成前，还没有投入运营，开发商竟然在一夜间突然消失。

　　这可就让众人抓马了。

　　他们急得焦头烂额，去找那个本地的合伙人。

　　结果发现那个平常老实巴交的合伙人竟然也踪迹全无！

　　可怜这些民众的住所已经被拆除，而土地赔偿款也没有全部到手，什么就业的机会更是没有了。就连本地住户充当临时工的工资甚至都没给发。

　　而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当他们去查看承诺赠予他们的员工宿舍时，却发现只有最早建设的几栋房子还可以，等应付完他们后，后面的房子几乎全是豆腐渣工程！

　　“当时我们都报了警，结果那帮孙子跑的太快，根本就抓不到，赔偿也被他们卷走了，没能要回来。”陆双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谈到这里仍不免气愤不已。

　　后来他们就占了这片土地，包括现在住的地方基本都是住户自己出钱拆了开发商建的破房子，又新搭建了住所。

　　这时，州政|府的官|员在一旁补充道：“我们当初还想重新规划这里，但是看到这些群众没地方住，所以就不再追究这片地的归属权，随他们去吧。而且这些年也没有放弃这件案子，尽管已经过了追诉期，可还是留了专人在追查。”

　　苏彣兵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向面前的中年人。

　　这让说的头头是道的专员突然就哑火了。

　　他这么说无非也是想挽救一下官|方的形象，再说了，他说的这些又不做假，都是真的。

　　陆双也看出了这两个人之间暗藏汹涌，明白了眼前的这位领导是能管事的，于是继续说道：“本来这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想继续追究责任。可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就要抢我们的地，那我们这些人都去哪里住呢？难不成各家都带着爹妈儿女出去睡大街？”

　　他说的义愤填膺，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彣兵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他说完这话，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此时众人早已不复喧嚣，而是认真地听着苏彣兵讲话。

　　只听他用缓缓的语调，但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如果能够承蒙大家的信任，请相信我，一个月之内，土地赔偿款会如数交还给各位。此外，你们的住房问题也会得到妥善的安排。”

　　他的信誓旦旦不仅让民众们惊讶，更是让身后的众人哑口无言。

　　这，这么绝对，莫不是在说大话。

　　当即就有人提出质疑，“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大话，这么多年都没解决的问题，你一个月就能给我们结果，谁会相信！”

　　“是啊，谁会相信，依我看这分明就是缓兵之计！”

　　“我看他们就是想赶我们走！”

　　“没错，你凭什么能让我们信任啊！”

　　眼看喧闹再起，苏彣兵强硬有力地说：“我苏彣兵说话算话，说一个月，那么一个月后自然会给在座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后面也有人附和说道：“没错，大家既然都等了这么久，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个月，凡事一个月后见分晓。如若有悖约定，我就站在这里任你们打骂！”

　　苏彣兵顺着声音看了后边的人一眼，没想到宁朗州有骨气的人还是不少的嘛。

　　眼看时机成熟，他再度开口说道：“既然话说到这里，还是请大家听我一言，远处那个废弃的核电厂真的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否则我们这群老家伙也不至于大半夜不睡觉，挨家挨户通知所有人连夜搬家吧。请大家回去好好思考一下，赶快准备东西和我们的大部队一起撤离吧。我们已经派出专业的人员做足了应对准备，但还是需要大家的配合啊！”

　　就这样，在苏彣兵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情况似乎有了转变。

　　众人被护送回去。

　　苏彣兵始终站在原地，看着人群渐散。

　　他没有动，后面的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动的。

　　苏彣兵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夜凉了，让他们先回去吧。

　　众人听他的话，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只有一个人没有走。

　　“你为什么不回去？”苏彣兵问。

　　是刚才大发言谈，说任人打骂的那位。

　　季文成神色间难掩忧虑，试探着说道：“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苏彣兵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他转身问对方，“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季文成回答：“首先这片地被天枢集团看中，并且和当地民众争夺归属权这件事就不正常。”他看苏彣兵的脸色并没有发生变化，对方显然是想听自己继续说下去。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项决策非常草率，我不觉得一家正常的企业会做出这种决定。”

　　“另外，我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纠纷，也很不正常。开发商卷款潜逃的事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当年都没有闹到这种程度，我不太相信一桩陈年旧案会导致如此规模的暴|动。”他认真地看向苏彣兵，“我认为，这其中恐怕有人借机挑起纷争。暴|乱并非这群人的本意。”

　　他认为，其中有人夹带私货，故意唆|使民众将场面闹得无法收场。

　　苏彣兵对这番话并没有什么表示。

　　这让季文成心中不免产生怀疑，难道，对方早就知道了这些？

　　季文成说的没错，这场闹剧还不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