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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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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肆虐,大雪纷飞,寒气逼人。
比天气更糟糕的是齐王府的气氛。
三日前齐王刘昶与梁王刘显、五皇子刘晗去西山泡温泉时不慎溺水,被人救起来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太医院的太医乃至院使来看过后,全都束手无策。
从脉象上看,齐王的脉象不浮不沉、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并无不妥,而且其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外伤,这样无端的昏迷实在是反常得很。
此事很快惊动了宫里。
昨日皇帝和皇后亲自来探望齐王,并责令太医院一定要想办法让齐王苏醒。
太医院派了几名得力的太医常驻齐王府,各种偏方药剂也挨个试了,但齐王仍旧处于昏迷的状态。
齐王殿下年方十九,还无子嗣,若他挺不过这一关,齐王府将荡然无存,这阖府上下的仆从只怕也要各奔东西,说不定还要受罚。
所以近两日,齐王府一些偏僻的角落里时常响起低泣声,各种离谱的流言蜚语也在暗处滋生。
王府管事大太监孙田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可如今这种情况,他实在没有心力去管这些。
若殿下再不醒来,齐王府将不复存在,再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短短三天,孙田就愁得额角的皱纹深了许多,就连鬓边的白发也多添了好几缕,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清风殿,刚进门便听到了小春子的低泣声。
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孙田上前低斥道:“哭什么?殿下乃是人中之龙,自有天佑,一定会醒过来的。”
小春子连忙捂住嘴巴,不停地点头,只是眼神里的恐惧和担忧还是出卖了他。
孙田没理会他,走到床榻边,替刘昶捻了捻被角,心疼地说:“殿下轻减了不少。”
几个字让小春子刚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孙田站直了身,目光依旧落在刘昶身上,话却是对小春子说的:“太医那边可还有什么法子?”
不能再拖了,再这么下去,一直不吃不喝,殿下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小春子连忙说:“徐院使他们商量后觉得如今只能试试针灸,刺激刺激殿下,兴许会有用。”
“那就让他们试,现在就试。”孙田当机立断,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让殿下苏醒,他都愿意尝试。
小春子连忙吩咐守在门口的仆从去请太医。
不一会儿,徐优便带着两名太医进了屋。
他们先是又检查了一遍刘昶的情况,然后打开针盒取出了一枚两寸长的银针,对准刘昶的兑端穴,正好刺下,却见昏迷中的刘昶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攥住了银针:“你想干什么?”
声音沙哑,又急又快。
徐优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怔愣在了当场。
倒是站在他身后的孙田和小春子喜极而泣,激动地喊道:“殿下,您总算是醒了……”
刘昶闻声抬头,待看清他二人时明显一愣,紧接着目光下垂,落到屋里的摆设上。看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陈设,刘昶的瞳孔蓦地瞪大,不可置信地低喃:“我这是又穿回来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不妨碍大家高兴。
徐优也反应过来,躬身行礼:“臣等参见齐王殿下,刚才冒昧施针,事出有因,还请齐王殿下宽宥。”
刘昶这会儿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将银针还给徐优,客客气气地说:“是我刚清醒,没有搞清楚状况,惊到了徐大人。”
见刘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好说话,徐优松了口气,笑道:“殿下言重了,是臣太冒昧,惊扰了殿下。殿下,让臣给您把把脉吧。”
眼一睁就换了个地方,刘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需要时间理清思绪,便点头答应了。
徐优重新把脉。
怕惊扰了他,寝殿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因此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刘昶倚靠在床头,目光悄无声息地滑过屋内奢华的布置,有些想叹气,他怎么就又穿越回来了呢?
过去三天,大家都以为他是得了怪病,昏迷不醒。其实刘昶是穿越去了一个叫“现代”的地方,那里高楼林立,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天上飞,海里游,甚至去外太空都已经不是梦。
突然由落后的古代穿越到现代,刘昶最初很不适应,但没过多久,他就逐渐喜欢甚至爱上了现代。那里不但有他们这些古人想都想不到的各种高科技,极丰富的物质生活,更重要的是那里人人自由平等,遵守法制。
只要不违法,一切皆可为。
现代人想去哪儿都行,可在大乾,他一个万万人之上的皇子,想要离京去外地,都得他老爹批准才行,否则亲王擅自离京可是大罪,削爵下狱都是轻的。
现代社会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不用汲汲营营,整天谋划着怎么讨好父皇母后,怎么拉拢朝臣,怎么防备后头那一串弟弟。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且他也做得相当成功,身为一名旅行、历史、古玩博主,他在全网可是有四千万粉丝,每发布一条视频,一小时内点赞和评论都能破万,其影响力比许多三流明星都还大。
刘昶本打算成立自己的独立工作室,向一亿粉丝的小目标冲刺的,哪晓得莫名其妙地穿回来了。
“殿下身体一向康健,休养几日即可。”徐优的声音打断了刘昶的思绪。
“有劳徐大人了。”刘昶敷衍的点点头,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
见刘昶精神不是很好,小春子以为他是身体不适,连忙让人上了膳食:“殿下,您刚醒来,三日未进食,宜食些温热滋补的食物。孙公公让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红枣莲子粥,您先用一些。”
刘昶还真饿了,他坐起来,无视了小春子要喂他的意思,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喝粥,动作优雅中带着一丝粗狂,不过几息功夫,碗里的粥就去了三分之一。
小春子看得目瞪口呆。他家殿下以前吃东西都斯文有礼、不急不徐的,今日怎如此着急?莫非是太饿的缘故?
小春子自责自己伺候不周,竟忘了第一时间给殿下端来膳食。
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殿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伺候不周,请殿下责罚!”
刘昶三年没见过这种阵势了,一瞬间还有些不适应。
蹙了蹙眉,他厉声道:“起来,擦干眼泪,以后哭一次,罚你去后院种树一周……七天,不能踏出后院一步。”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七天都不能见到殿下了?
小春子连忙止住了眼泪,只是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刘昶:“殿下,奴才不哭了。”
这小春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小爱哭。不过这倒是让他找回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刘昶打了个哈欠,询问起了他昏迷这三天发生的事。
小春子立马倒豆子一样事无巨细地说起了这三天的经过。
只是他一直在钦点内伺候,见得最多的是清风殿的奴仆和太医,所说的也都是些琐碎的事,除了父皇母后亲自来探望他这事,其他的都没什么用。
看来想要了解清楚,还是得问孙田。
越听越没劲儿,而且小春子的声音细细的,仿若催眠曲,刘昶的眼皮子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外面一道通报声惊醒了他。
“殿下,盛先生求见。”
盛先生单名一个策字,乃是府上的谋士之一。
刘昶觉得听他说话也别听小春子倒豆子强,便开了尊口:“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个蓄着八字胡,身着青衫,头戴同色纶巾,一副青年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进来:“臣见过殿下。”
刘昶笑了笑:“盛先生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盛策依言坐下,目光上下打量了刘昶片刻,观其气色尚好,欣喜地说:“想来殿下的身体已无大碍,臣等实是欣慰。”
他声音还没小春子的好听,刘昶可没心情听他这些废话,单刀直入地问:“盛先生有事?”
盛策一怔,很是诧异。齐王殿下以前待他们这些谋士总是很温和有礼,如此不耐烦还是第一遭。莫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性情也跟着变了不少?
按下心里的惊诧,盛策连忙说道:“殿下可记得您溺水时发生的事?臣怀疑殿下溺水并非意外。”
刘昶瞳孔骤然一缩,敛了笑,挑眉看着他:“盛先生何出此言?”
盛策将自己知道的线索和盘托出:“殿下,臣打听过,西山别院的温泉池水只到胸口的位置。殿下身体康健,旁边又有仆从近身伺候,怎会溺水?这太不合常理了。”
刘昶没做声。
关于溺水这事,他没什么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泡温泉时昏昏欲睡的,睁开眼就到了现代。
因为穿越没什么痛苦,现代又有无数新鲜好玩的事物在吸引着他,刘昶也没想到自己还会穿回来,所以也就没仔细想过穿越前发生的事。
思忖少许,刘昶让人将孙田叫来。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孙田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殿下,您唤老奴,可是有事吩咐?”
刘昶点头:“有些事要问你。我溺水一事,父皇是如何处置的?还有当时在旁边伺候的奴仆都是如何处置的?”
孙田说:“回殿下,皇上责令大理寺查处此案。经查,殿下应是泡温泉太久,陷入了昏厥导致落水,当时伺候的奴仆开了小差,没留意到,险些害了殿下性命。皇上雷霆震怒,杖毙了这些奴仆。此外西山别院的管事仆从被流放两千里,梁王和五皇子殿下闭门思过三个月。”
刘昶眯眼:“卫兴也被杖毙了?”
卫兴跟小顺子一样,都是刘昶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这次去西山别院,刘昶只带了他。
孙田点头:“他伺候不周,险些让殿下……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刘昶觉得自己真是被现代人的思想影响太深了,这一刻竟觉得有些不忍。
“到底主仆一场,派个人给他收尸殓葬,让他入土为安吧。”
孙田连忙道:“殿下仁慈,老奴这就去安排。”
等他出去后,刘昶看向盛策:“盛先生,你怎么看?”
盛策问道:“殿下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刘昶认真想了一会儿:“我比较喜静,三弟带了几名女子过来取乐,我便没有与他们一处,单独泡了一个池子。当时我坐在温泉池中,觉得很舒服,然后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后,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殿下没有溺水的感觉,也不觉得难受。这不合理,臣查过,泡温泉的人昏厥前都会有胸闷气短等不适感,殿下完全没有,泡温泉昏厥溺水这个说法不符合殿下的情况。”盛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刘昶没作声,按照常理来说,盛策的怀疑非常有道理。
但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完全用常理来推断。
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是如盛策所怀疑的那样,有人针对他,可能在他的饮食中动了手脚,想要用意外溺毙这种借口铲除他。
还有一种便是他当时正要穿越,那一切不合理都变得合理了。
可惜古代不能化验血样,不然抽点血验一下他体内有没有致使他失去知觉的迷药,一切就都清楚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刘昶道:“任何犯罪总会留下痕迹,是与不是,查查便知道了。这事交给盛先生,你暗中查查大理寺查审此案的官员和衙役,还有西山别院被流放的管事、仆从,他们中兴许有人知道一些内情。另外,被杖毙的侍从也全部查一遍,若此事真是人为,这些侍从中必然有被人收买的。”
看来溺水只是影响了殿下的性情,并未影响殿下冷静和果决。
盛策松了口气:“是,殿下,臣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