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有时尽》驳

13、第十二章 失魂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呀！”李瑞招呼一旁的李霄，带着陈炎炎跑起来。
　　云康在后面追着。再后头，则是许茂石和那两名随从。许茂石跑不动，那两名随从也就停了下来。
　　直跑得出了街市，李瑞方才停下来。李霄气喘吁吁，也实在跑不动了。陈炎炎实在脚疼得厉害寻着根柱子靠着，但忍住没有出声。云康跑得也很快，竟跟了过来。
　　李霄的面具早就在跑路途中掉落，李瑞的狐狸面具倒还在。云康看着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气呼呼地骂着，“你就是换了张脸，我都认得出你！我又不是老虎，躲我快一年了，有必要嘛！”
　　李瑞把面具摘下来，喘着气说，“那你干嘛见着我就追。你追着我，我自然就跑起来了。”
　　李霄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李瑞白了他一眼。然后看到身后的陈炎炎，跑了一路，原本就破了的外衫更加不整，里衣都松松垮垮，露出一片白嫩肌肤。李瑞下意识地咽了口水。而后把陈炎炎挡在身后，“郡主面前，你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
　　陈炎炎赶紧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外衫已经裂开，只好一只手拽牢。
　　王府的马车就停在附近。见着李瑞等人，车夫赶紧地驾车过来。李霄识趣地爬上马车。陈炎炎紧随其后。只是一瘸一拐，一只手又紧紧拽着衣服，那样子别提有多凄苦。车夫赶紧地扶着陈炎炎上马车。李瑞担心地看着他，又惹得云康老大不乐意。
　　“你就是看他也不愿看我？”
　　“他受伤了，你若受伤我自然也看你。”
　　“你还想我受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霄笑着偷看这二人拌嘴，待陈炎炎上了马车，才发现陈炎炎脚踝处殷红一片。
　　“伤得这么重？”李霄回头对李瑞喊到，“九哥，我们赶紧回吧。”
　　陈炎炎试着动了一下，顿时疼得厉害。
　　“郡主，夜色已深，恕某告辞。”李瑞说着也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走远，云康忿忿地吹了声口哨，骑上马儿回到言府。
　　“去查一查，今天和端王在一起的是谁？”回到言府的云康郡主吩咐下去。
　　另一边三人回到端王府，陈炎炎由侍从扶着回屋。李霄想跟上去看看，李瑞把他送回院子，“今天太晚了，你赶紧休息，明天下完学再去看他不迟。”
　　李霄哦了一声。
　　李瑞安顿好李霄，就径直去看陈炎炎。府里的大夫晚李瑞一步也到了。大夫给陈炎炎清理好伤口，配了些外敷和内服的药。
　　因李瑞和大夫都来得匆忙，陈炎炎身上的外衫还裂着尚未来得及换下。大夫退下后，李瑞还不走。陈炎炎只好把外衫脱下，随手取了件袍子披着。
　　“今夜多谢王爷出手相救。”陈炎炎聊表谢意。
　　李瑞嗯了一声，然后就看着陈炎炎屋里的那堵墙一样的屏风。
　　“天色不早，王爷赶紧歇息去吧。”陈炎炎下起逐客令。
　　李瑞却似没有听到，反而说了句，“今天跑得太快，出了汗，我要沐浴。”
　　陈炎炎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回了句“慢走不送。”
　　“你不想一起洗个澡？”
　　陈炎炎觉得李瑞又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刚大夫说了，伤口不能碰水。”陈炎炎暗想李瑞莫不是中邪了。
　　李瑞独自泡在浴池中时，脑海里又泛起今日所见，陈炎炎那副柔美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美丽的男子李瑞也不是没有见过。可陈炎炎今日沐浴时那样美得清新自然又不落于媚俗的，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有婢女正替他轻轻搓着背，指尖传来的柔软与温热令他突然觉得不适。
　　“下去吧，我自己来。”
　　李瑞闭上眼闷在水中，又想到陈炎炎看李霄的眼神，蹭地一下从水中站起。
　　李霄正准备入睡，突然外头来人传话说李瑞过来了。李霄赶紧开门，“九哥，佑明他没事吧？”
　　李瑞看着李霄急切的眼神，还好，只是关切。
　　“他没事儿，就是这几天不能下地。小十，你来我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再过些日子，六哥应该也会给你安排个府邸。”
　　“九哥这是要赶我走？”李霄不解。“难道是因为云康姐姐？”
　　“跟她有什么关系？”
　　“去年你们见过一面，然后你就从宫里去了太学。今天你一见到她，就要赶我走。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李霄的脑子不够用，虽然理由很牵强，但如果不是因为云康郡主，好端端的要赶他走，又是为了谁。
　　“我没有要赶你走。就是…算了，当我没说。”李瑞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往后陈炎炎对你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你千万别放心上。”
　　“比如？”李霄更不解了，怎么突然又说到陈炎炎。
　　“比如你好看之类的。”
　　第二天下了学，李霄就去看陈炎炎。
　　“佑明，昨晚九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
　　“他也问你了？”
　　“他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洗澡。”
　　“到我这更奇怪。他不许你说我好看。”
　　说完，李霄和陈炎炎面面相觑。得出一个结论，李瑞不正常。
　　“要不要找太医来给九哥看看？”李霄指了指脑袋。陈炎炎觉得不至于这么严重。
　　“他以前也会这样吗？”陈炎炎问。
　　“从没有过。”
　　“今天他有说胡话吗？”
　　“今天我还没见过他。”
　　李霄与陈炎炎说着悄悄话，因声音小，两人的头都快靠在一起。李瑞进屋便是见到这么一副情景。
　　“你们在干嘛！”李瑞吼了一声，把李霄和陈炎炎都吓了一跳。被吓着的两人又对视一眼，感觉今天他还是不正常。
　　在李瑞看来，那两人间的气氛很是蹊跷。仿佛有什么事瞒着他。
　　李瑞把李霄拉到门外。“先生留的课业还不快去做。”
　　“今日先生没留课业。”李霄有点委屈，果然九哥有点烦他了。
　　陈炎炎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看到李霄耷拉着脸，以为李瑞在训他。“王爷莫怪十殿下。我明日便陪殿下读书，不让他分心。”
　　“谁让你下地的！”李瑞今日火气特别大。
　　“我没什么事。”陈炎炎说着想要正常走路，左脚一用力，绷着的纱布上便渗出血丝。
　　李瑞见状，二话不说把陈炎炎打横抱起，抱到屋内让其坐着。“说了不让动就别乱动，添乱。”
　　陈炎炎又不可控制地脸红了。“王爷，下次别这样抱人。我好歹是男子，您这样抱我不像样。”陈炎炎是想表达这样抱一个男子有损李瑞形象。
　　这话落在李瑞耳中却觉出一丝撒娇意味，眼神一亮地盯着陈炎炎。
　　李霄只顾着看陈炎炎渗血的脚伤，倒没注意这两人的古怪。
　　陈炎炎碰触到李瑞刚才的目光，心里突然瘆得慌。
　　“王爷您是饿了？”陈炎炎觉得李瑞刚才那样有点像要吃人。
　　李霄的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一时间陈炎炎和李瑞都看着李霄。
　　“九哥，是我饿了。”
　　陈炎炎这小屋子里的书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此刻放了一桌饭食。李瑞命人将晚膳送到这里。
　　李霄不停地给陈炎炎夹菜，李瑞则把陈炎炎碗中的菜食夹到自己碗里。
　　当李霄再一次夹菜给陈炎炎，还“暗送秋波”。李瑞终于忍不住喝道，“他脚残，不是手残。”
　　“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那俩眼珠子一直盯着我弟看，什么意思？”李瑞说完李霄又骂起陈炎炎。
　　还真是头一遭看到这般骂人的李瑞。看来他的心情极差。
　　陈炎炎也不想煽风点火，闷头吃饭。这也是前世学来的技能。不论刘婶说什么难听的话，只当听不见。
　　“九哥，你怎么了？”李霄再一次看向陈炎炎，眼神中带着询问，真的不需要请大夫来看吗？
　　“吃你的饭。哪来那么多话！”
　　“九哥，是生我气吗？我这就给你夹菜。”
　　李瑞和李霄拌了会嘴，突然李霄问道，“陈炎炎去哪了？”
　　李瑞转头看去，这人竟是悄无声息就不见了。
　　问过府里的人，都说没看见陈炎炎，最后是门房来回话说，陈炎炎骑着马出府了。
　　李瑞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他个脚残还骑马，是想彻底瘸了吗！”
　　“九哥，你别骂了。佑明那么个温柔的人，这次说不定就是被你骂跑的。”
　　陈炎炎骑着马又去了夜市。刚才吃饭那会，他突然发现昨天那银钗没有带回来。应该是落在昨天打斗之地。
　　骑在马上，陈炎炎脑子就有点懵，好像又回到前世那会，娘走了，举目无亲，到处都是看不见的风霜雨雪。
　　来到夜市，陈炎炎下了马，循着昨夜的路寻着，就连脚上的伤都仿佛忘了。
　　云康今日已派人在端王府外候着，听到来人说陈炎炎独自出府去了夜市，云康有点好奇，前来瞧瞧。
　　跟了一路，也不知道前面那人在找什么东西。找不到又很落寞的样子。
　　“你在找什么？”云康忍不住上前问道。陈炎炎置若罔闻。“喂，你聋了吗？我在问你呢！”云康何时被人这般冷待过。除了李瑞。
　　陈炎炎这才缓缓回了头，“你跟我说话？”
　　陈炎炎呆呆的样子让云康愣了一下，“你怎么哭了？”
　　哭了吗？陈炎炎摸了摸脸上的水滴，似无所觉那是眼中流下的泪珠儿。
　　难道是要下雨了？
　　陈炎炎看了看夜色，又低头继续找着。闻讯而来的李瑞在某个摊子前买了支差不多样式的银钗。
　　“找到了。”李瑞唤着陈炎炎，这次换了种轻柔的语气。
　　陈炎炎这次算是听出有人在跟自己说话，转头看到李瑞拿着一支银钗站在夜色中。
　　陈炎炎木然地取过来藏在怀里。恰此时，夜市一角燃起了烟花。
　　突然被点亮的夜空，仿佛那日被闪电划破的夜空。陈炎炎心蓦然惊惧。就好像那道电光又劈在身上。
　　李瑞接住突然失了魂要倒下的陈炎炎。陈炎炎这样子把一旁的云康也给吓了一跳。
　　李霄觉得这两天肯定撞邪了，先是九哥，接着陈炎炎。害怕自己也遭殃，赶紧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陈公子伤口感染以致高烧，加之似乎受到惊吓，此刻应是魇着了。”大夫向李瑞说着陈炎炎的状况，“我这就去开些安神的汤药。”
　　惊吓，何来惊吓？
　　李瑞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霄看着昏迷不醒的陈炎炎，更加坚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悄悄地准备出门去。
　　“你去哪？”李瑞问道。
　　李霄被李瑞喊住，看了一眼门外的云康郡主，折回来在李瑞耳边悄声道，“我估摸着陈佑明可能是中邪。我去给他找点香灰。小时候我每次生病母妃都给我抹香灰，很快我病就好了。”
　　李瑞白了他一眼，“子不语怪力乱神。”
　　李霄委委屈屈，“小声点。这事不能说破。”
　　“反正又不是我说的。你去帮我招待下云康郡主。”李瑞看也不看外头的云康，希望李霄能帮他打发走这位。
　　“云康姐姐巴巴地赶来，是为了我吗？我出去有什么用。”李霄才不想去。
　　李瑞没有办法，拉着李霄一起出了陈炎炎的小屋。
　　云康等在门外，看到这兄弟俩终于出来，想到把她晾在边上这么久，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王爷和十殿下真是体恤下人。一个小小的伴读都这么上心。”
　　“人不分高低贵贱，只看远近亲疏。”李霄本意是说自己和陈炎炎感情好。可云康听着便是另一种味道。他是亲人，她是外人。
　　她从小就倾慕李瑞。原本去年初还是皇后的当今太后有意请先皇给她和李瑞指婚。可是李瑞为了躲她跑到太学。一躲就近一年。如今先皇崩逝，李瑞又说三年内为先皇守孝。
　　她已至适婚年纪，若蹉跎三年，她愿意，家里不会让她这么一味等下去。尤其是李瑞摆明不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