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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长亭折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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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长亭折柳
黑色曼陀罗!
竟是黑色曼陀罗!
雲皓!那只镖,你为什么要接啊!
清早的阳光洒下斑驳的温馨,照在床榻上如雪般的白绸,泛出点点刺眼的光,雲皓静静得躺在一片圣洁的白里,双目微闭,薄唇微抿,惨白的容颜带着浅浅的笑靥,尽显安详,额头不时渗出密密的汗珠,闪闪如朝露。
昀娘在床榻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眼前浮现着一幕一幕。
第一次,她在台上近乎完美的唱一出赵氏孤儿,他在台下若有所思品味每一句唱词,
第二次,她在残破的茅屋里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他在屋外玉笛和琴,天衣无缝。
第三次,他银枪白甲智擒沙摩多彰显少年雄风,她奋不顾身把那只利箭挡在自己身边。
第四次,他轻轻出现在身后,怕惊了她天籁的琴音,他可知,当他踩下第一缕琴音时,她心里便如荡漾春风。
现在,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黑色曼陀罗’,又名‘醉心草’西域奇毒,发作很慢,一旦发作,会顺着手心那道伤口渗入肌骨血脉,再一点点在身体里腐烂,那时就是一时半会儿不毒死也该生生疼死,昀娘自幼熟知药理,她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她决定,去凤隐山寻师父,千里之外啊,她怕等她回来了,一切都晚了。
好吧,三天。雲皓,三天后,我一定回来。
其实昀娘身边本来是有解药的,师父缜密,似乎预料到她能用到,可惜的是,罗艺为救当日的其他将士,硬是生生带走了唯一的一点解药。昀娘记得那天晚上,王妃当着雲皓的面,死死抱住罗艺,撕心裂肺的声音说出一句话:
“你宁救些不相干的人,也不救你的孩子么?”
那一声,撕裂了在场每个人的心,罗艺坚定的转身,没有多看一眼,甩开王妃,接着更让昀娘的心一丝一丝裂开的是雲皓的一句话,他凭着最后一点力气艰难道:
“娘,休管成儿,让父帅拿去,他是对的”
那天,昀娘清楚的看到,父亲转身的一瞬间,泪水闪烁在眼帘,也闪烁在心间。
恍然,昀娘收回思绪,她不能耽误时间了,轻轻转身,拂弄了一抹鲜红,拂弄了一抹希望,是啊,希望,他会为了这一抹他生命里的希望坚持等她回来么?哎。。昀娘轻轻关上那扇门,轻轻地,如怕碰上伤这一份热烈的希望。
马蹄扬起阵阵飞尘,一路走来的护柳花遮,暗香疏影又怎么知道此刻她心里如沸水翻腾呢?
一夜飞奔,朦胧月色笼罩着凤隐山,昀娘站在当年那个小屋前,一切依旧。
一位老者走出来,白须白鬓,飘逸且带些道骨仙风。
“昀儿”他先是一惊,继而满目欣喜的拉过昀娘,像个孩子,“你如何回来了?”
“师父,。。”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敢说,她回来不是为了看望这个养育她十七年的老人,而是来寻他要一味药引。
屋里,她颤抖的双唇说出这句话时,老人先是一愣,接着带她来一个她十七年不认得的密洞。
这里灯光幽暗,潮湿的墙壁挂着一幅画,画里的是一个女人,清韵淡雅妩媚到极致,着一袭红衣,一双明眸微微上提,恍然、隔世、昀娘如同发现了千年前的自己。
“醉心草虽毒,但万物皆有相克,世人不知,一颗玉樱子花便解”
老人轻轻掀起这幅图,玉樱子花就如同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幽暗里绽放。
她捧起玉樱子,如同捧起他的生命。
“谢谢师父”昀娘对着老人深深拜了一拜,正要走。
“等等,昀儿。”老人取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递给她,“这是我毕生所学,都在这本书里”接着幽幽道“我还能活几天,昀儿,你就不能多待一会么?”
“师父,对不起,人命关天,昀儿日后会再回来的”
“罢了罢了,你去吧”老人吐出无边的惆怅,
师父,对不起,昀儿不是结草之叟,不是衔环之雀,今生恩德,来生在报吧,她狠了狠心,夺门而出。残月下照着一个老人孤独的身影。
只有一天了,她想。
“啊”马儿前踢陷下,把她狠狠摔下去,接着一阵嘶鸣,死去。
罢了,跑回冀州去,踏着残月,坚持、坚持、他还在生命边缘等你。
再回来时,已经明星微启。
雲皓躺在这里,笑靥安详。
“杨姑娘,喂不进去啊”小丫鬟道。
“我来”棕色的汤药在唇边又顺了嘴角流下。
昀娘眉头微颦,示意他人出去,
温热的液体如同温热的双颊,犹豫了一下,汤药在银碗里荡漾,她轻轻含着一口一口,送进他身体里。。。。。
(词:凌云曲:寒衣调)
桃花雪,纷扬飞天际,
蓦回首,雪融染红衣。
一曲长亭折柳,酬知己,
何谓碧草,何谓磐石,
长亭里,天涯归无期,
圆月后,清辉递减去。
一杯浊酒清泪,对月举,
高山流水,只待子期。
寒枪立,戎马倥偬急,
鹏展翅,也把苍穹击。
戎装疆场驰骋,笑生死。
白骨凄凄,飞尘湮去。
千嶂里,山河已半壁,
点江山,英雄少年时。
白雪圣洁千里,披素衣。
往事流水,烽烟已逝,
看江山隐去,看落雪成溪,
你曾语,奔腾永相依。
桃花纷扬扬,亦不解人语,
梦呓里,你笑靥嫣依。
血壮丽山河,泪迷蒙天际。
梅花曲,弹断几缕相思,
浮华尽褪去,万户皆捣衣,
月如泪,有泪成血矣。
长亭里,折柳盼归期,
人依旧,夜夜为君守,
瑶琴断肠千年,祭知己,
也谢苍天此生不虚。
她抚琴等他醒来,悠悠的曲子在他梦里掠过,次日清晨,他沉醉的双眼微微睁开,却不见了梦里的古琴,梦里的奇曲,梦里的伊人,因为那天夜里,
父亲说“杨姑娘,本王送你回你义父那里,我罗艺谢你救了成儿,只是,忘了这些事吧,”
她只说了四个字“好吧,我走,”
云皓猛的起来,却站立不稳,身体向前倾去,碰着了桌子,桌上的茶水晃晃荡荡刚,在他心里荡起波澜,吟儿扶住他,递过一张稿纸,是这首曲子,他梦里听到的曲子,
云皓心里猛地一震,挥洒羊毫,在稿纸边上提下四个字:长亭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