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赴我》山海咸人

8、绯闻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秋天好像是万物都提不起劲的季节，雨也下不大，散发着应付了事的摆烂气息。

　　此时荆胡月正瘫在床上，思考着要不要摆一天，睡前护肤工作一天不做又能怎样呢？

　　她打开微博，看了眼舆论发展的程度。

　　工作室官博转发了她自证清白的微博，写了几句正式的澄清文案，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想再占用公共资源。
　　一看就是出自她经纪人的手笔。

　　她的团队经常被粉丝骂废物、吃干饭的，就是因为不太帮她告黑，公关工作的核心准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此，荆胡月其实意见也不大，她真正反感的是——
　　凭什么他们不作为，还要限制她个人的言行自由。

　　比如这次发微博自证事件，平白无故挨了经纪人一顿骂，明明是她该骂团队不作为。

　　荆胡月是那种延时吵架型人类，总是在口角之后复盘才能想到当时应该怎么回复对方。

　　最后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算了。

　　要是人人都像她这么被动，这个世界或许就不会有各式各样的故事发生了。

　　陆倾白可不是能简简单单就“算了”的人。

　　他发了一条信息给荆胡月：「如果我现在退圈呢？」

　　——我不会找圈内人恋爱的。
　　——如果我现在退圈呢？

　　他进圈的初心不说完全为了接近她，这个动机占比也至少得有一半了。

　　他喜欢音乐，但是比起现在做一个承受着众人关注的台前歌手，可能幕后的创作更适合他，或者当网络歌手为爱发电也行，他又不缺钱。

　　可是他更喜欢她。

　　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变成了竹篮捞月一场空。

　　不过，荆胡月这颗月亮，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心如止水。

　　她收到这条消息后，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但让她现在就正面回应，也捋不清楚头绪。

　　于是荆胡月把手机一扔，被子一盖，先睡为敬。

　　刚才纠结的睡前护肤工作在这一刻也有了答案：晚安世界，明天再说。
　　逃避可耻但有用。

　　*
　　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荆胡月又打开微博看舆论风向，却发现刚合上东窗，西窗又事发了。

　　她和陆倾白的名字并列着上了热搜前十。
　　？？？

　　荆胡月点开了tag，果然发生了她能想到最坏的事情——
　　他们传绯闻了。

　　那晚他们在车边说话的时候被人偷拍到了，脸很清晰，没法抵赖。

　　虽然只是在说话而已，看起来不太暧昧，但是——
　　为什么他捉住她的腰的照片也被拍到了啊！

　　这就发生在几秒之间吧？抓拍的手速也太快了吧。

　　不怪吃瓜群众上头，她要是局外人，也能脑补出一场因戏生情的偶像剧。
　　拍得还挺浪漫的。

　　她的微博私信和评论已经爆炸了，相信陆倾白那边也是。

　　「看热搜了吗？商量一下怎么处理吧。」

　　荆胡月也不用愁怎么回复他昨晚的消息了，现在的事就是绝好的借口。

　　陆倾白秒回：「不处理，要不干脆变成真的吧。」

　　荆胡月翻了个白眼，发了一个“不约”的表情包。

　　怎么办呢？

　　昨天经纪人说了句“你以后出事别找我了，自己做主吧”的气话，搞得荆胡月也叛逆了，不想主动联系他。

　　荆胡月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在房间里踱步，她思考的时候喜欢走路，上学时背东西或者背台词也要边走着才能背得进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词条空降热搜：
　　#好嗑#

　　这是陆倾白经纪人兑现的诺言，帮他买的热搜。

　　当然，他也怀疑过自家艺人是不是对女同事真的因戏生情了，不过转念一想，反正陆倾白也不是偶像，真谈了也不是原罪。

　　但陆倾白再三保证那晚只是一起去剧组周围散步聊工作，买热搜只是想炒热度而已。

　　他说：“你知道的，我进圈是想被初恋看见，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么？”

　　然后经纪人就信了，没有顾忌地帮他买了。

　　陆倾白来到片场，跟刚刚化好妆的荆胡月打了照面，二人神色各异，有人欢喜有人愁。

　　“早啊。”
　　他笑得很灿烂，丝毫没有要避嫌的自觉。

　　化妆师也看见新闻了，此时感觉自己成了这段绯闻的目击证人。

　　那个陆倾白，居然主动跟异性打招呼诶。

　　去掉异性也行，这个行为安在他身上本身就显得他很……乖。
　　所以违和。

　　荆胡月没有好脸色，淡淡地点了个头，权当打招呼。

　　化妆师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但荆胡月跟她说：“姐姐，你先坐这休息一会儿。”

　　她示意陆倾白跟她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他们来到房子后面，离忙碌的剧组人员尽量远，站定后，荆胡月将手机屏幕对着他。

　　她的屏幕上是一张手机截图，显示着#好嗑#词条下的某条微博评论区，画风很诡异，一串全是「哇哦不错哦」、「棒棒哒」之类的AI发言。

　　“这条热搜刚出现的时候我点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荆胡月难得强势起来，把手机举出了枪的感觉，“这很明显是买的水军，还是挺便宜的那种。”

　　陆倾白也不心虚，面色如常：“是这个博主买的评论吧？”

　　荆胡月打开微博实时热搜，讽刺地笑了一下：“这才是正常上热搜词条的打开方式。”

　　陆倾白一看， #不好嗑# tag已经攀升到了比 #好嗑# 更高的位置，转赞评数据最高的一条微博就几个字——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评论和实时广场也都是真人在真情实感地哀嚎。

　　荆胡月收起手机，双手抱胸：“我有一个猜想，不一定对。那个好嗑是不是你买的？”

　　“是。”

　　他坦荡地承认，反而把荆胡月整不会了。

　　“你……我……”她舌头打结。

　　荆胡月不会跟人吵架也不想吵，只觉得抓到罪魁祸首就万事大吉，板着脸说道：“那你把热搜撤了，澄清一下，我也就不追究了。”

　　耳濡目染多了，她也学会团队的公关套路了。

　　可是陆倾白往墙上一靠，半撒娇半调戏她：“别啊，我费这么大劲儿，就是让你来追究的。”

　　他这个无赖劲儿让荆胡月忽然想起来，他昨天就邀请过，要不要跟他传绯闻。

　　她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就说怎么这么巧，偏偏那个瞬间就被狗仔拍到了，你还说周围没有可疑的人……其实人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打着什么帮我望风的旗号，其实是在利用我？”
　　“你怎么能这么……”

　　陆倾白没有辩解，沉默地等着她会用什么词汇审判他的罪行。

　　可荆胡月话说半句住了口，失望地看他一眼，离开了。

　　那张评论区全是机器人水军的截图其实是经纪人发给她的。

　　荆胡月看到后，顿时就猜到是他买的，#好嗑#也不是黑热搜，应该不是对家买的。
　　只是她刚才才想通，整件事或许都是他设的局。

　　按照她对陆倾白的了解，如果不是他做的，他会辩解。
　　但他刚才沉默了。

　　荆胡月非常生气，她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这时她才意识到，在几乎没人可以相信的名利场，她其实是信任过陆倾白的。

　　因为他们曾有过感性的交流，她心中依然留有亲密的惯性。

　　经纪人又发来消息：「别错过黄金辟谣期。」
　　她回：「知道了。」

　　看来利益才是最永恒的锁链，跟你绑在同一根线上的人，即使刚闹过矛盾，关键时候也还是会为你考虑。

　　荆胡月很快写了一条微博：

　　「最近关于我的私事占用了大家的时间、影响了大家的上网体验，我很抱歉。
　　所有莫须有的谣言，我都可以正面回应：
　　我的心属于始终热爱的演艺事业，在遇到良人前，不会考虑恋爱。
　　感谢一直支持包容我的人。」

　　这次发微博前，她像以前一样，先发给了经纪人过目，他检查没问题之后，再发出去。

　　荆胡月感觉压力卸下来了，调整心态，对戏，休息，工作。

　　没事人，是世界上第一快乐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是不肯轻易说“算了”的人声音更大，淹没了沉默的大多数，偏要捕风捉影，偏要指鹿为马，偏要以自己的认知恶意揣测别人。

　　微博上，#不好嗑# 词条下的风向在慢慢转变，从讨论他们的关系变成了只狙击荆胡月一个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糊月在自导自演呢？」

　　「没有实锤的黑热搜统一视为炒作捏～这也太多次了吧荆女士？」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想！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歇业一年多要凉了，身边正好天降一个流量，就想蹭热度啊？」

　　「而且她最近这些事闹得热度都比剧本身都大，还说什么热爱演艺事业，咋不帮一番买热搜呢？」

　　发了澄清微博之后，荆胡月的风评短暂地挽回了那么一会儿，又陷入了舆论的风眼中。

　　烦死了，她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陆倾白的债，这辈子才惹上这个孽缘。

　　荆胡月表达厌恶的方法一直没变——物理远离。

　　他想找她说话，她去找闲着的演员聊天；他给她发消息，她已读不回；他去堵她，她……
　　在厕所里被堵到了。

　　虽然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适合谈话，但没有办法，谁让她像条泥鳅一样难抓。

　　人的不可控力，唯有三急。

　　陆倾白在洗手池旁守株待兔，果然蹲到了。

　　荆胡月拧开水龙头，低头生闷气，不想跟他说话。

　　“我只是买了那条热搜，其他什么都没干。”
　　“被拍到我也很意外，是我考虑不周，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就走了。

　　荆胡月的双手被她揉洗得微微发红，她关掉水龙头，哗哗水流声霎时消失，四周安静了。

　　今天她是进组以来过得最累的一天，身心俱疲，感觉自己是一只在沙漠中行进的骆驼，看不见终点也不知道为何生在这个地方。

　　她现在，还能信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