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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番外3 青山不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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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子,出大事了主子!”夜深露重,加之山中幽静,故而这惊慌的喊声突兀又明显。
怎么了?唐青山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渐渐升起。
沈家式微,她为此奔波许久,想要动用故人之力。眼下是最后一个关卡,她才离京不过两日,怎么又出事了……
而且唐汀是她从前朝宫里带回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说是大事那便必然不会出错。
“到底怎么了?”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干涩,声音走调的厉害。
“沈小姐她,她弟弟把,把罗小侯爷打了!”唐汀跑得急,一句话梗了两次才说完。
唐青山闻言瞬间脸色铁青,她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道:“混账!”
事情其实很好猜,罗小侯爷罗文凯贪图美色,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亲侄子,常常在京城欺男霸女。
在沈氏族学念书的时候便屡屡向沈映涟示好,皆被她视之不见。他早就怀恨在心,如今沈家一朝倾危,他肯定是动了什么龌龊心思,不怪沈家小弟打他。
若是以前的沈家,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
可坏就坏在时机不对,沈家本就已经是暴雨中的孤舟,独木难支。现在这个档口,出现这种事,就是别人向沈家下手的契机。
她本想把分散各地的旧部联合起来,用于和皇上交换的筹码,徐徐图之。可现在却完全来不及了,恐怕等她带着旧部进入京城,沈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沈氏危矣!
“完了,主子,这下全完了。”唐汀哭丧着脸,说出的确是唐青山的心里话。
这些日子的部署是她们二人一同做的,因此她们都很清楚这件事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映涟……难道我,我当真保不住你吗?
“……给我备最快的马,我要回京。”
唐青山快马加鞭行了一天一夜,才在阳光洒满高墙之时赶到了京城。
远远地看到沈府的大门,还没靠近,就见一行人抬着一个个朱红色的木箱往里走。门口的石狮子旁还站着一位面色和善,笑起来喜气洋洋的白胖女子——那正是京城最有名的媒婆,郝媒婆。
唐青山的瞳孔因为震惊而骤缩,她从马上一跃而下,不知是连夜赶路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平日里轻轻松松的动作,今日却差点摔倒在沈府门前的青石路上。
太阳真的很大,晒得她睁不开眼,模模糊糊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披着华丽的红色嫁衣从她身前走过。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她当然什么都抓不到。
是了,是了,还有联姻这条路可以走。
她有什么好可惜的,就算不联姻,那人也不可能属于她……唐婉啊唐婉,你是不是男人扮久了,便真的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为什么……这么疼呢?疼得都不会呼吸了……
“你说,这么好的婚事小姐为什么不答应呢?少将军人多好啊,还许诺了不纳妾……啊!”穿蓝衣的丫鬟正说得兴致勃勃,不知被哪里来的一股力量钳住了手腕,力气之大,疼得她直冒冷汗。
另一个穿粉衣的丫鬟见状正要帮她,却抬眸间看清了唐青山的脸:“唐……唐公子?”
“你刚刚说什么?”唐青山像是没听见,只双目灼灼地看着蓝衣丫鬟。
“诶?少将军人多好……”
话没说完就被唐青山打断了:“上一句。”
“我说这么好的婚事,小姐为什么不答应?”
闻言唐青山脸上露出有些癫狂的喜色,攥着丫鬟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松了。
蓝衣丫鬟趁她不注意,挣脱开来,拉着同伴急匆匆的走了。在她们看来,唐青山怕是已经疯了。
唐青山兀自笑了一会儿,募地惊醒,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她还不能松懈。
抬头看了眼天色,她决定先进宫和皇上谈谈她的筹码。映涟是个坚韧的女子,只要她不愿意,任何人都别想逼迫她。
眼下最要紧的,是解沈家的燃眉之急。
唐青山还没走到宫门口便被拦下了,多亏遇到了皇上身边出宫采买的明公公,听说她叫唐青山,便亲自把她带了进去。
她那时只觉得幸运,事后很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天,都觉得这是她和沈映涟南辕北辙的起点。
未央宫里,只余唐青山和皇上二人。
看着书案前专注看奏折的轩辕昊,唐青山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私下打量着四周,恢宏而大气的建筑,九根盘龙柱交错分布,明黄色的纱帐,催人欲醉的熏香……
虽然她从有记忆起就没在皇宫待过,可这里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议事厅之类,倒像是……皇帝的寝宫。
“朕在沈氏族学见过你。”突然的出声吓了唐青山一跳,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她敬重的男人。
是的,她敬重轩辕昊,虽然她是前朝公主的遗孤,可并不妨碍她佩服轩辕昊执掌天下的能力。她从小便听着这个男人南征北战的功绩,比起族人的愤恨,她更多的是崇敬。
眼前人好像又走神了,轩辕昊不满地皱眉。他用手指抬起唐幼清的下巴,仔细打量着这张让他念念不忘的脸。
渐渐的,眼前的人和清谈会上的身影重合了。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侃侃而谈的唐幼清如熠熠生辉的太阳,又像明净皎皎的月亮,让他心动不已。
是的,他阅人无数,早就看出她是女子。她与他后宫的三千佳丽都不同,她是那么独特,那么诱人……
他本来是想放过她的,是她自己又跑了回来。
视线移向唐青山身后的香炉,最后一节香燃尽,砸进了堆积已久的香灰里。
轩辕昊眸中闪过晦暗的光。
他起身去扶唐青山,被她躲了过去。
“别,别碰。”挣扎的声音弱的像初生的小猫。
唐青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可是太晚了,香已尽,箭在弦上,再也无法回头了。
来时的唐青山意气风发,即使不是势在必得也颇为笃定。可第二天出来的唐幼清,仿佛换了一个人。
一身锦衣华服遮不住眼下青黑,眼神涣散,目光呆滞。像有一个人把她的灵魂从中间劈成了两半,再也粘不回去了。
唐青山踉跄着逃出了宫门,恍惚间好像听见唐汀焦急的声音,顾不得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在她心里,这朱红色的大门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她就像个孤狼,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没道理因为得到一人的温柔,便忘了她的本分。
临走时那人无情的话打得她再也翻不了身:“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但这件事不行。”
“朕劝你最好也不要管,外戚势大,朕早就想要除了他们,可现在时机不到,朕不会轻易出手。”
铜镜中的人披头散发,面如死灰。唐青山努力想在嘴角扯出一抹笑,可笑了半天看上去还是那么僵硬,她便放弃了。
就当……是一场噩梦罢。
“少将军,唐青山唐公子求见。”
小厮的禀报让宋骥非常惊讶,唐青山他倒是有点印象,但是宋骥和他并不熟,说起来,他们应该算是情敌。
沈宋两家素来交好,他又青睐沈家小姐,因此常常关注到他们二人相谈甚欢。
他是武将出身,不懂那些什么诗词歌赋,每每看到这个小白脸便恨不得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宋骥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想不明白的便干脆不想了,挥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再相见,宋骥觉得唐青山又远了些。
虽然以前她看上去也是三分傲气四分冷,可好歹还留了三分暖意给沈映涟。
可现在的唐青山,看着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偶,拒绝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她没有打太极,开口便道明了来意:“我知道映涟不答应嫁给你,我可以帮你。”
一字一句,就像是拿了一把钝刀子将她凌迟,血肉淋漓。
“你?”宋骥带着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他,眉头上挑,“我知道你也喜欢她,你肯定没安好心。”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唐青山没有反驳,只是道:“……只有你能救她了。”
宋骥心里五味杂陈,他有些感激又有些后怕,看着眼前人,难免还掺了几分同情。
他点点头:“那多谢你了,今日之事,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后面的事果然如唐青山的承诺,不知道他和沈映涟说了什么,总之她渐渐开始接受他。
沈宋两家又拼命制造机会撮合他们二人,很快,沈映涟便答应了这门婚事。
成婚那日是宋骥此生最开心的一天,他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少年将军如愿迎娶了他的心上人。
那天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娇妻美眷,只觉得跟在轿子旁的女子有些眼熟,并没放在心上。
事后听人说起来,才知道那女子竟然是唐青山。
唐青山是个女的。不过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也没办法对她有好感,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真是难得的准。
沈家儿女每人都有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按理来是要送给爱人当定情信物的,可他直到和沈映涟成亲,也没见到那块玉佩的影子。
他不敢直接问沈映涟,便费尽了心思私下里打听。直到沈映涟因难产去世,他才在一个老嬷嬷口中得知,那块玉佩早在沈氏族学之时,便被沈映涟送给了唐青山。
可沈映涟和唐青山二人,这么多年来,一个闭口不谈,一个拒不归还。等他知道之时,唐青山已经远走江南,再要不回来了。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恨得牙痒痒。
沈映涟死后,唐青山带着唐幼清去了江南,也只是因为当年嘻笑时,那人随口一句,四季如春的好去处,她便记了半辈子。
她在江南,心却像丢在了京城。独自一人把唐幼清一点一点带大,教她读书写字,却常常透过那些笔墨,回忆起她的学生时代。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不知天高地厚的快乐时光,那时她们下学后常常偷溜到茶楼去听梁祝。
“一场好梦匆匆醒,万丈情丝寸寸灰,从今不到钱塘路,怕见鸳鸯作对飞。”
到最后缠绵病榻的唐青山已经神志不清,连唐幼清都认不得了,嘴里却还咿咿呀呀念着那几句词。
她走的那日是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无端让她想起了那个一生虽短却光芒万丈的女子。
瞳孔一点点放大,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已经听不见身边的任何声音了,耳边只有自己叹气一样的呼吸声。
所有人只能看到她的嘴唇抖动了几下,却没人能听到她说了什么。
原以为天从人愿成佳偶,谁知晓姻缘薄上名不标。
“可惜你是真英台,我却是……假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