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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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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崧本安排她在太和殿偏室小睡,哪知草当真有效,不过须臾竟精神起来,
赋闲一日,她不愿再旷课,何况博弈雅筵近在眼前。林夕在太宸殿久侯,两蜜闺见了亦是相视一笑,闲谈了几句,便复谱对弈起来。
“王妃娘娘昨日没来,太宸殿闷得慌,咱们都没事做了~”
觅儿笑得端上两位主子爱吃的茶点,又探头
“雩儿姐姐呢?我还想让她教我写字呢。”
终日陪着淮南王妃赴学,她们太宸殿也成了私塾,此间上下成日不是听曲抚琴,就是弈棋赋诗。
连她们这些奴婢都沾了光,耳儒目染的,也白得了几分学识,若看得不懂了,私下时,雩儿姐姐也会在后堂不吝赐教。
“雩儿今日事忙。”
“娘娘,不是说今日斗雅么?雩儿姐姐如何不在?那她备的茶可怎么办?”觅儿挤眉逗眼。
斗雅乃南陈闺内时兴的新趣,是以饯春尝夏之意,由婢子盲选百种新茶,萎凋捻揉,发酵抖筛,和以夏花,泡开去渣沫。
再由赌赛之人,闻盏以鉴茶香。称之为斗雅。
雩儿出自南陈,自然捻熟百茶,早早得在太宸殿备下百种干茶,要在立夏时,诚邀两位主子以此闻赏,追些乐趣。
干茶也就罢了,烘焙的湿茶却久置不得,若当真坏了,倒是枉费雩儿心意。
“绾绾可带了彩头?”林兮言笑晏晏,
知绾取下髻里羽翎点翠翘,放在案上,道“以此作彩。”
“不要那个。”翠翘她多的很,林兮低头呷了口,觅儿奉上的甜酿,以品春色,坏心眼儿伸手勾了她腕间竹节钏,
“要这个。”从方才就藏在袖中,暗戳戳的以指拨转了许久,想必是王侯新赠,她偏要夺人所好。
“娘娘!”
“叫老师。”
“老师以什么作彩?”
林兮吩咐觅儿取出早备好的十本册籍道
“知道你慕学,金玉俗物王侯亦不缺,这是爹爹旧时亲笔所撰的文集,外头并无流传,本是我体己之物,你要当真赢了本宫,就把它们赠予你。”
以帝师著籍作彩,林兮也不藏私。
这宝石竹节钏是她与谢崧成礼的见证,与别个不同。知绾陷入沉思,林兮知她不舍,有意的以指勾着钏不放,戏谑她
“你若不应,本宫就把书编录成册,收入文渊阁。往后要再想借阅,依国律,理当要先奏请圣御。还是你怕输?”
她有意考知绾课业,她对茶虽了解不多,但从小耳濡目染,算不得见识浅薄。雩儿跟着她时日不算短,这门茶艺多少也该有些进展才是。
知绾自知今日逃不过,勉强将腕间的新钏脱下,置在案上,“绾绾舍不得镯子,老师待会可要嘴下留情。”
“要是斗雅输了,权当拜师礼。”
清丽美人语气和婉,因浅饮几杯薄酿,现下杏腮浮霞,笑靥处花钿,鲜嫩浓艳,旭光下惹人撷采。
知绾凑得近看了,因着好奇,拿指沾了放嘴里吮了口,讶异道
“人人以翠钿,箔钿点靥,有缤纷艳丽之感,老师却日日以可食鲜花作靥,这是为何?”
虽然甜甜的很好,但总归没有金箔奢美,而且花钿麻烦,要日日研作,这种新鲜可食的要每个时辰一换,不然就焉了。
她只会偶尔在节庆时以花作靥。
“花,好看。”林兮不自然得转身让太宸殿众人准备斗雅茶具。
半响院内婢女就分别端出百盏温茶来。按序进奉,只许闻鉴,不许品饮。
以混了不同花香的茶雾,道出各自的茶名,才算赢。
林兮先闻了一盏,成竹在胸道“恩施玉露。”
“过。”觅儿低头拿朱笔于册上勾画。
知绾自取下盏,嗅言“信阳毛尖。”
“过。”
“君山银针。”“淮南龙井。”
两人一言一语的斗了四十盏平分秋色。众婢见此间斗雅如火如荼,纷纷来了兴致,要以钱银入注赌彩。
“奴婢要赌王妃娘娘赢,出五两。”
觅儿将银钱郑重其事的放在知绾面前彩盘上,解释道
“雩儿姐姐总归是王妃娘娘的人,跟在身边时间长,奴婢觉得论茶,娘娘殊胜我家小姐。”
这丫头倒是机灵,这般见风使舵,为了钱银胳膊肘都拐去别人家。林兮来了昂扬斗志,眉眼含笑觑了觅儿一眼,掩面低头再鉴。
“回头拧了你这吃里扒外的~”她今日兴致高,赛前浅饮了几盏梅子酒,微醺得正好以茶香祛酒气。
“娘娘要是输了,可要把靥上花钿秘方舍给我。”
怪甜腻的,好食好看,回头诚邀王侯亲品。
娇花醉意渐上,露出狐狸尾巴,开始没大没小。鉴了几盏竟开始回味昨夜榻里趣事,后知后觉地给自家男人找乐子。
“朕出一斛南珠,赌皇后赢。”
谢瞱携领十数锦衣仪仗而来,见此间斗雅,挑眉撺掇着“淮南王妃要是输了,要还我家两斛。”
走得近些,才闻得林兮身上一股甜腻酒味,后劲大得看到他都歪歪扭扭,顾不得行礼,哪有平日半分恭谨。
“谁给皇后饮酒了?!”
帝王面有愠色,当庭质问。
觅儿见状骤伏跪地,哆嗦着“陛下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方才觉得有趣,就哄得两位主子私饮几杯助兴,若当真输了,也权当嬉乐,不伤面。
林兮见帝王来,知他要护短,昏头转向得闻了新盏。“林洲黄芽。”
嗔了他一眼,柔道“觅儿你快起来。既是斗雅赌彩,怎么不饮酒相辅。
他就是小气,恨不得拿罩子罩住我,拿链锁住我。”
“没不让你喝…”
帝王怕林兮生了气,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低声着。
“娘娘,你没事吧。”
知绾见她不若从前,半倚着身子,娇卧在石桌上,浑如西子,隐隐有些痴相。以指拨着竹节钏,迷离着雾眼,自喃
“从前…我也有一个这样的钏…”旧人所赠,亦是如此。
她话毕,谢瞱脸色僵硬。已然冒起酸意
觅儿闻言恨不得扇上自个两个嘴巴子,怕她动情说漏了什么,跪伏着急忙插嘴
“娘娘你是醉了,王妃娘娘的珠钏千金难买,亦是淮南王殿下寻人定制的,老爷崇俭,送的不长这样。”
林兮从小循规蹈矩,莫说屠苏杜康,就算是果酿,沾上点,已然忘乎得以。
“觅儿,你忘记了,它也是竹节的,后来却被我弄丢了…嗯哼…”
林兮闷哼声,娇滴滴地被谢瞱横抱而起。他说“皇后,你醉了。”
“你放我下来,我还没输…”林兮在他怀里悬蹬着腿。
知绾看少帝下了斛南珠,浓情蜜意的,没人赌彩的心思,欠身道“娘娘,绾绾认输了。”
依谢瞱偏私的性子,没斗两盏定要再压彩,给他贤妻撑面。自己这般不识趣得立着,不知回避,一时竟羞得慌。
“绾绾,你怎么了?”本来玩得正开心,何以现下神情黯淡。林兮半醺着问她。
“陛下出了斛南珠,绾绾怕输不起。”
如今淮南王府阖家细账钱银都在她手里查管,谢平不过移交了府内庶务几天,离季末盘点还有好些日子,她若不看着点花,头几日就往京杭那边支款。
岂不是显得她管家不贤?
“是皇后输了。陈生,回头把东西收好护送淮南王妃回去。不够的让内务府补添。”
王帝横抱娇妻、顾不得别人,匆匆将知绾交付随引宦侍,前脚进了内殿,后脚命众婢阖门,不得近侍。
林兮醉醺得被谢瞱提上妆案,男人顾不得帝冠凤仪,近身就将她抱个满怀,轻噬娇妻两靥处花钿,以舌勾卷,细啃慢嚼。
“陛下…别吃。”
自那次后,他有吃钿陋习,可食鲜花也便罢,若是久噬金箔,对龙体也是有妨害的,故她换了花妆。
“叫夫君。”
他痴爱入骨,方才在殿外,远远瞭到明珠持盏与众人在花柳间顽笑嘻闹,抚媚讨饶。何以平日对他拘谨,他很不满。
“夫君…你该去梅妃那了…”连日折腾,弄得她骨肌酥软,很是疲惫。
“你再敢说一遍?”他定在地剥了她。
谢瞱沿着她嫩耳一路湿吻,流连在秀颈处,向下含住她锁骨。想到数年前,她高不可攀地不愿跟自己多说一句,气闷得恨不得将入揉进自个身子里。
如果是旧人,她必不舍得与人共享。
林兮半推半就,昏沉中任凭他欢喜,一会哭嘤难止,一会嗔娇要钏,把谢瞱磨得噬爱难止。
恨不得再哄上几杯果盏,将人吃得透尽。事毕后,见林兮醺着颊呓语,在榻间吁喘着气,俨然不若平时。
谢瞱像中魇般,在她耳边唤她闺中乳名
“兮儿…”他覆在娇妻身上,低柔轻噬她樱唇,轻撬美人檀口皓齿,将舌勾探进去。
听到旧时乳名,她一时找不到北,昏沉的回到旧时,将肘推搡抵着男人,昏帐中迷离哭嘤着
“书君…我怕…爹爹不允我们一起……”
谢瞱闻言面色煞白,懵怔的停了动作,美人檀口里的小舌却缱绻如媚蛇般缠了上来。
她在榻上向来循矩,如此这般想必是喝昏酒认错了人。
谢瞱难堪得撑起身离开,却被醉梦中的林兮揽去,难得送上蜜甜,林兮以唇抵磨着他。娇啼
“书君…你别走…”她哭得撕心裂肺“我想做的你的妻…别走…”
她揽着男人颈子上气不接下气,要哭混过去,谢瞱眼含血丝,数日的甜蜜须臾间化为乌有,忍着舌尖晦涩怔了怔,将她缓抱起来无言顺气。
“…”
“我…不做皇后…”
“嗯。”
“不想让他碰我…”
“嗯。”
“讨厌他…”醉酒强人。
“知道了。”
谢瞱将人哄睡,替明珠掖了掖被子,深吸口气,于榻前眷注她良久。想通了什么般干着嗓,起身去架上,将衮袍慢条斯理地穿戴齐整,自系腰间帝佩,连灌了几盏冷茶醒神。
开门道“陈生,摆驾回宫。”
“陛下今晚不在太宸殿留宿了么?”
“不了。”他头疼欲裂的揉了揉眼尾经穴。哑声道
“回头把御膳处所有的梅酿都给朕砸了,朕不想再看到它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