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她决定去死[明日方舟]》阿噗噜

69、银灰if线·4

　　“你们知道她有着相当严重的自毁情绪吗？”
　　“我假设您还记得您才是后面认识博士的那一位，希瓦艾什先生。”
　　“而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凯尔希医生。”

　　“……”
　　电话的对面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缓缓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罗德岛那个时候的情况很危险，希瓦艾什先生。”女人的声音是平静的，冰冷的，将那段残酷的过往以一种冷漠旁观者的平淡口吻描述出来：“——我们需要她的大脑，她的判断，她的指挥能力，但在这一切的基础上，我们同时也要确定：醒来的不可以是‘巴别塔的恶灵’。”

　　“……而你们发自内心地恨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可怜人。”

　　“是的。”凯尔希平静地接着说道。“我们由衷希望她不记得，却又无比憎恨她真的已经不记得……这个时间比我想象的要长一些，而博士进入角色的速度……也比我们预期的快得多。”

　　“所以您打这通电话的原因是什么呢。”凯尔希说完后，终于徐徐反问：“因为您也无法让博士稍微好转一些吗？还是她在谢拉格出现的问题严重到超出了您的承受能力？如果您无法解决亦或是觉得这不是您最初期待的结局，罗德岛随时可以接我们的指挥官回家。”

　　“请不要误会，凯尔希医生。”男人垂放在椅背上的手指无意识按压着木质的扶手，指尖被压到发白，而他的声音仍然是一贯从容的稳重平和：“我只是需要确认我妻子的问题究竟源于哪里，而且我也绝对不可能让我的妻子就这么随意回到对她而言最危险的地方。”

　　“哦，妻子。”长生种似乎发出一声类似嘲讽的冷嗤，“那么我们明白了，希望下一次的交谈内容不会是您同罗德岛求助。”

　　——与罗德岛的通讯不欢而散，这不符合他们之前熟悉的交谈氛围。

　　谈及的内容太敏感了，即使是银灰也不会觉得在他娶走了罗德岛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且把心怀不轨四个字摆在明面上后，罗德岛的另一位领导人还会对他摆出和颜悦色的好态度。

　　而且，某种意义上，他们也不算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恩希亚。”
　　银灰有些无奈的看着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翘着腿玩着一件木雕摆件的妹妹，叹了口气：“你准备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唔……”崖心发出一点撒娇似的咕哝声。她在沙发上抻开身子，用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拧着脑袋看向自己的大哥：“等到姐姐把博士带走以后？”

　　于是银灰又想叹气了。
　　“你的称呼真的不打算改改吗。”
　　崖心的眼睛眨呀眨的，一脸无辜的回望着自己的大哥：“可是老哥，如果叫嫂子的话，你说博士应该是我的大嫂子，还是我的小嫂子呢——哎呀别这么看我嘛~开玩笑的，虽然是地狱玩笑。”

　　银灰额角青筋猛地一跳。

　　“所以我还是叫博士比较安全。”小雪豹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晃来晃去，笑嘻嘻地和自己亲哥说道：“无论我叫什么都会对她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困扰，可如果叫博士，我就还是她可靠又可爱的崖心干员~”

　　他自然是清楚罗德岛对他妻子图谋不轨的家伙不少于两位数，结婚之后过激派只增不减；但是他没有预料到连恩雅居然也存了类似的心思……

　　该说是不愧是他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这两个心思打算居然都是大同小异，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罗德岛时期的干员身份对她们两个影响实在是超乎寻常，以至于一个两个的没一个帮忙不说，居然都在这里给他这个大哥拖后腿——

　　是的，如果这一次捣乱的只有恩希亚一个的话，银灰还不至于这么头疼。

　　在他们夫妻两个那次被迫终止的交谈后不久，圣山的侍女长便翩翩造访了希瓦艾什的大宅——于情于理他们都没办法把这位“大人”拒之门外。

　　明知这位来意并不单纯的角峰只能无奈的随着侍女长一番简单寒暄，然后看着她轻车熟路走入了希瓦艾什夫人的房间，像是照顾自己的孩子一般开始殷切照料这位和自己丈夫单方面冷战的小夫人的衣食住行，而不久之后，曾经号称“死也不会踏入希瓦艾什大宅”的圣女大人理直气壮地在诺希斯的随行陪伴之下走入了自己曾经的家，她直接坐在博士面前，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要求。

　　那一刻，他应该察觉到不对劲。
　　在恩雅贴着他夫人坐着挤开了他这个正派的丈夫，一脸深情款款握住他夫人双手放在自己胸前表示诚意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

　　但那个时候的诺希斯是怎么和他解释来着？
　　“别想太多恩希欧迪斯，圣女大人在圣山上孤零零的，对你不感兴趣但是想要亲近自己嫂子没什么奇怪的。”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这位老友同样是个深切了解博士实力的谢拉格过激改革派呢？？？

　　“谢拉格需要改革，而身为精神领袖位置的蔓珠院更需要改革。”
　　果不其然，恩雅开始说话了。她精准地抓住了博士会偏向的重点内容，开门见山，没有半点客套的无用开场白。

　　“您清楚这片土地的特殊，博士；如果真的要让您发挥最大的力量，我想蔓珠院的力量要比希瓦艾什更适合作为您的舞台。”

　　圣女大人紧紧握着博士的手，和兄长极为肖似的浅灰色眸子无比专注的凝望着博士的眼睛：“所以博士，您是否愿意接任蔓珠院的大长老一位？我愿意尽我的全部力量帮助您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绝对不会有半分阻挠。”

　　而诺希斯在一边欠身行礼，语调谦恭至极：“如果您需要的话，干员灵知仍然可以作为您的助力，随时为您效力，博士。”

　　恩希欧迪斯很清楚自己的夫人很乖，也很好拐。

　　再说一遍。

　　他夫人看着聪明，其实真的很好拐的。

　　——而他现在发现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

　　他们给她套上圣人的装束，念珠，长裙，装点长发的素色发带，还有被风雪隔绝人世的孤高悬崖上的住处。
　　她似乎和过去的大长老没什么两样，只剩下一个传承的称呼，日日夜夜拘禁在高不可攀的位置上孤零一人，但是这些和过往一样的假象并没有维持太过长久的时间，新任的大长老和圣女是坚定的同盟，在所有人以为她是靠着希瓦艾什夫人才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这位年纪过轻的大长老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铁血手段。

　　圣女按照新的嘱咐带来了从谢拉格的各个角落里带来懵懂天真的孩子，让他们聚集在长老膝下。
　　“信仰本没有错。”
　　“错的只是引错路途的人。”

　　她从来不曾亲手杀人，但这不妨碍她的指掌之间浸透了无数不知名猎物的鲜血。
　　圣山高处的风雪太大，可以掩埋一切未知的阴影，布朗陶家族的家主殷勤进贡了大量簇新厚实的毛毯，大长老把它们铺在那些浸透血迹的陈旧木板上，让那些可爱的幼崽抖着绒毛未褪的可爱耳朵在上面跑跳玩耍。

　　圣山之上依靠着数代积累至今的威压与信仰的余温开始推行新的思想，而山脚下的希瓦艾什作为谢拉格最大的军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修整起整个落后又封闭的谢拉格。

　　于是谢拉格的人们又觉得，坐在蔓珠院首位的那一位是位希瓦艾什的夫人也没什么不可以——至少他们现在可以过得更好了。

　　而且他们的孩子可是由大长老亲自教导呢！
　　那些有机会把孩子送进蔓珠院的父母们沾沾自喜的炫耀着。

　　聆听圣喻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这可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好事情。

　　希瓦艾什的家主开始频频造访平日里冷清无人的蔓珠院，通常只是坐一会，聊一些琐事，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在那里沉默注视着博士，直到把对方看得浑身发毛坐立不安，然后才煞有其事地行过礼，款款离去。

　　极少数的时候，他会问一些有关她现在所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你既然是为了谢拉格，那么首先需要先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知道站在你这边，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所以现在由你来做这个吗？”

　　雪豹的目光像是追寻着猎物的野兽，无声迅捷的落上她的裙摆，她的发间，她缠绕着玫瑰念珠的、垂放在膝上因他的目光正在无措收紧的苍白双手。

　　“我在做我能做的，恩希欧迪斯。”他的妻子因为之前谈话后展现出的步步紧逼变得不再像是那个游刃有余的冷酷棋手，她的目光逃避的转向门口，几个学生眼巴巴的趴在门口，对着这个挡住老师身影的高大男人投以警惕的目光。
　　“……但是现在你该离开了，我要上课了。”

　　“她比想象的更适合做这个。”
　　耶拉与初雪立在窗外，透过玻璃窗户看着屋内的大长老坐在一众孩子的中央，她垂在地上绒毯裙摆还坐着一只佩尔罗契家的小崽子，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师游刃有余的解决这群令人头疼的幼崽们提出的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同时不忘给他们还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的小脑袋里塞进那些新的思想。

　　学生总是容易崇拜他们人生路上的引导者，更何况这位无论何种意义上都是无与伦比的出色。

　　耶拉惊讶于印象中只擅长军事方面的指挥官对新身份新环境的如鱼得水，而初雪看着博士侧脸平和温柔的笑意，恍惚间想起那些经历了巴别塔时期的老牌精英干员们偶尔提及的碎片。
　　【“看看博士现在的样子，除了这个称呼，谁还记得她曾经是个学者呢。”】

　　“……她毕竟是个学者呢，最优秀的那一种。”
　　初雪的脸上忽然露出愉快的浅笑，目光专注地看着玻璃后面的影子，“博士和谢拉格，都会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唔。”耶拉在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短促感慨，忽然抓着一脸茫然的圣女匆匆离开。
　　“做什么？”

　　“哎呀——”
　　侍女长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什么偷藏了秘密的狡猾长辈，满足的享受着小辈们那些黏糊糊的小秘密。
　　“好事情~”

　　一节课的课时并没有很长，学生们恋恋不舍地黏糊在老师的身侧，只是还不等他们叽叽喳喳地念叨完自己那些琐碎的小事，高大的影子却再一次遮住了门口的光源。

　　“我有事情求问大长老。”
　　雪豹的大尾巴慢悠悠地扫过门口的浮雪，希瓦艾什的家主执着手杖立在门口，像是一尊不可逾越的高山。

　　“……是正事。”

　　一只小崽子把脑袋拱进老师的手臂后面，她无奈地拍了拍，让这群过分粘人的幼崽给她点能够喘气的空间，学生们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在老师温声哄劝声中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他们的教室。

　　博士叹了口气。
　　“好吧，又想问什么？”

　　恩希欧迪斯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无比庄重的合起双手对着新任的大长老行礼，披着厚沉披风的高大身躯迁就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俯身垂首，希瓦艾什的宽阔后背遮住了窗外清冷的光，像是躲在山峰之后的太阳折射下铺天盖地的阴影。

　　“我在想一件事情。”
　　木门吱嘎一声缓缓合上，反手落锁，他让自己的影子笼罩住她，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柔和。

　　就像没有人能分裂希瓦艾什和恩希欧迪斯之间的关系，其实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刻意割裂那些破碎的自毁欲和她的灵魂。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这本就是她的一部分。

　　雪豹的眼睛凝视着她，兽类的细长瞳孔藏着兽类特有的野性与荒蛮，他开始不耐烦去慢条斯理地解读那些痛苦之下的绝望与不安——全都吞下去就好了，她不要去花心思思考，他也已经懒得去思考。

　　连同她的血与骨，魂与肉，带着这些融入她骨血的绝望，由他全部吞下去就好了。

　　于是他进一步俯下身子，他的身影挡住了光，饥饿太久的野兽开始去撕咬自己猎物苍白柔弱的血肉，她的眼睛里连慌乱也没来得及生出，更多的是一种空白的不解——像是做好一切准备坐在棋局的前面，可对面的人却突然掀翻了棋盘，直接伸手来讨要他的战利品。

　　玫瑰念珠勾住了谁的头发，随即有人发出一点吃痛的闷哼，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循着手腕的轮廓伸入圈住手腕的念珠里，轻松挣开串着念珠的细绳。

　　不败的玫瑰花蕾从掌心落在了地上，厚重的裙摆在上方飘荡。

　　然后是一条素色的发带，一件黑色的披风，呼啸的风雪遮掩了通往内室的脚步声，除了一点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屋内重新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