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目的地（二） ...
-
纪年和罗伯特跳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亚特突然过来叫走罗伯特，纪年觉得一个人跳没什么意思，就往卫翊的方向走去。
“怎么在这坐下了？”纪年走到卫翊跟前问。
但一直等他在卫翊身边坐好，也没能得到卫翊的回应。
“你怎么了？”纪年疑惑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边说边摸自己的脸，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卫翊问：“纪年，你是不是喜欢罗伯特？”
纪年摸脸的手一顿，随即笑然：“卫翊，你可真的是一点也没变，每次问话都这样直接。”
卫翊没有作声，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纪年，而纪年则是望着远处正和亚特说笑的罗伯特：“我对先生，不是喜欢。”
听见他这样说，卫翊暗自松了口气，他觉得罗伯特根本配不上纪年。但紧接着，他听到纪年继续说：“我对先生，是爱。”
“爱？”卫翊不解地凝视他，“喜欢和爱，不是一个意思吗？”
“喜欢和爱，怎么可能是一个意思啊！”纪年喃喃答：“喜欢是占有与得到，爱是克制与成全。”
“我爱先生，所以我希望他能幸福快乐，如果我的爱会令他烦恼，那我愿意一辈子不去表达这种爱意。而且我和先生现在的关系，是最适合我们的状态，比朋友多一点，比爱人少一点，如同亲人一般。”
“那你甘心吗？”卫翊反问他。
纪年面色一凝，随即轻笑一声答：“为什么会不甘心，如果往前一步是悬崖，那能停在这里的我非常甘心。”
“我不甘心。”卫翊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陈时深说：“即使前面是悬崖，我还是会奋力一跳，我想赌一把希望。”
“那你敢和陈老师说出你对他的感情吗？”纪年问道。
“我……”卫翊顿了一下，“我敢，只是我没弄懂我自己。”
“嗯？”纪年斜睨着他，“这话怎么说？”
卫翊苦恼道：“我为什么会……”
说到这，卫翊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想用“爱”这个词来形容，但他又觉得这个词太过情深，他对陈时深的感情肯定没到那个程度。至于用喜欢，他觉得自己的感情肯定超越了喜欢。
思来想去半晌后，卫翊做出决定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也弄不懂，一直喜欢女生的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这样啊！”纪年若有所思地应了声，然后拍了下卫翊的肩膀说：“兄弟啊，爱情与性别无关，你能产生喜欢，完全是因为遇上了你心里认为正确的人。而且，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有理由的，那都不叫爱。”
卫翊眉头微蹙，他还想说些什么时，纪年将手从他肩膀上拿开，小声提醒道：“陈记者过来了。”
他连忙闭上嘴。
陈时深与另外两人一起走到他们跟前问：“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纪年的目光在几人间轮转了一下，最后定在陈时深身上问：“回去前，我能请陈老师帮我个忙吗？”
纪年沿用了刚才和卫翊聊天时对陈时深的称呼，这样做一是为了逗卫翊，二是想向陈时深表达，自己的这个请求或许会不太正经。
陈时深想了一会儿说：“什么忙？”
“我想跳一支舞，但他们无法演奏出我想要的音乐。我听卫翊说，陈老师你会弹钢琴……”纪年看向卫翊，陈时深也看向卫翊，而被看的卫翊脸上写满震惊。
什么叫听他说，这明明是前段时间，他和纪年聊天，被纪年套出来的话。
好在陈时深看他的眼神里没有责怪，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他这才稍稍放心。
纪年继续说：“刚巧那边有架钢琴，我能请陈老师为我弹奏一曲吗？”
“这……”陈时深面露难色，他不想同意这个请求。
纪年看出了陈时深想拒绝他的想法，他面色一改，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用撒娇的腔调说：“陈老师，求求你啦！就弹一首，让我跳一支舞，好不好嘛！”
陈时深最怕的就是别人这样求他，更何况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天，有了一定感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拒绝纪年。
“陈老师，求你了。”纪年用无比希求的眼神看着他。
陈时深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那是我小时候学的，我已经很多年没弹了，可能会弹得很烂。”
“没事，”纪年表示着不介意，“我跳的这支舞的曲谱很简单，陈老师你一定没问题。”
话都说到这份上，陈时深也不再好继续拒绝。他打开星云接收下纪年发来的曲谱，随后在众人期待与好奇的目光中走到钢琴前坐下。
他抬手在黑白琴键上按了两下，悦耳的音符从他指尖下流出，他也稍稍找回一点感觉。他抬头看着全息屏，尝试性地小弹了一段，由于太久没弹，中间错了一个音符。
“哇，”纪年走到陈时深身旁，拍着手欢呼：“陈老师你弹得好好啊！”
陈时深羞涩一笑：“过誉了，我刚才还弹错了一个音。”
“真的吗？”纪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我完全没听出来耶！那是不是能说，陈老师你太棒了！”
纪年的这张嘴，让陈时深真的是忍俊不禁。他笑了笑说：“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为你弹吧！是现在开始吗？”
“嗯，”纪年点点头，“那就谢谢陈老师了！”
钢琴声在这个火光四射的夜晚响起，陈时深的十指在琴键上飞快跳跃，纪年伴随节奏翩翩起舞，四周原本还在嬉闹的人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全都围了过来开始欣赏这场视听盛宴。
卫翊站在人群中，视线落在钢琴前的那道身影上。橙红的火光落在陈时深背影上，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明亮地光映在他身上，将他衬得清冷且高贵，就像一位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王子。
他想起前几天和纪年聊天，纪年问他最期待的事情是什么，他说想看一次陈时深弹钢琴，没想到纪年今天就帮他实现了这个心愿。
也在这一刻，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再纠结那些庸人自扰的事情。
*
旅游的第七天，由罗伯特指明路线，亚特开着车将大家带到基地外的一座残墙下。
这是很久以前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长廊”的遗址。它横跨了大半个文明古国，经历了数千年了风雨，见证过古国里无数个朝代更迭，兴衰与荣辱。
如今的它，却只剩一片废墟。
陈时深走在那高耸但残缺的墙垣下，仰天看着那历经千年不朽的青砖，心里涌现的是无边的震撼与落寞。
“我们就在这里采访吧！”罗伯特走到陈时深身旁，和他一起仰头看着遗址说。
陈时深斜睨目光，盯着罗伯特的侧脸看了许久，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选这处接受采访。
罗伯特至今为止的人生，和眼前这个已经残破的长廊多么相似啊！他们一样的有过璀璨，一样的被放弃，一样的变成如今的废墟。
“好。”陈时深郑重其事地答完，扭头对不远处的卫翊喊：“卫翊，准备一下设备，我们开始进行采访。”
正和纪年聊天的卫翊听到这话，立即抬头回应陈时深：“好的。”
陈时深选了个一半完整一半残缺的青砖墙前，完整代表罗伯特的前半生，残缺代表他的后半生，这样出来的采访会给人更强烈的氛围感。
他先教卫翊调整好户外采访的设备和光线，再把手中早已整理好的采访稿递给罗伯特说：“先生，您先看看，如果没问题，我们就按照这份采访稿的内容开始提问。”
罗伯特接过稿子，大致看了一眼后，将稿子还给陈时深答：“就这样，我们开始吧！”
“好！”
陈时深和罗伯特面对面坐在小木凳上，陈时深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着采访稿，按照上面的内容一一提问。
采访的内容很简单，大多是围绕星船救人以及他做将军时的辉煌事迹展开。过程中偶尔会有那么几个过一点的问题，但这些都无伤大雅，罗伯特能自如应对。
整场采访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等罗伯特答完最后一个问题，陈时深收起稿子，面露几分难色道：“先生，公司这边托我还问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有些私人化，您能答就答，不能答我们也不勉强，您看可以吗？”
陈时深用抱歉的眼神看着罗伯特，事实上，他本人是不太想问这几个问题的，毕竟太揭人伤疤了。可正因为这几个问题，公司才愿意花费这么多力气，派他来专访罗伯特。
先前问的那些问题，虽然紧跟了时事，做出来可以取到一定热度，但远不及这几个问题做出来后，引起的热度和讨论度大。
这个道理罗伯特也明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陈时深是个很不错的记者，他不想为难他，也不想让他的公司为难他，便点头答：“好，你问吧！”
“谢谢。”陈时深露出感激的眼神，端坐一下身子开口问：“罗伯特先生，请问您在作为战士这些年，哪一场战争最让您记忆深刻？”
罗伯特想了想，望着遥远的天边喃喃答：“应该是里拉尔战争吧！这一场战争打了很久，我们中途加进去都跟着打了两年，那段时间，我和我手下的战士们，每天都是在炮火声中醒来，又在炮火中沉睡，我的很多兄弟还永远长眠于那些炮火中。”
“说真的，出生在和平地带的我们，很难去想象战争的残酷。在里拉尔战争结束不久，我们归去的前一天，我有重回战场去看过。战后的那里宛如一场人间炼狱，大人们食不果腹，孩子们衣不蔽体，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个孩子跑来递给我一个果子，他笑得是那样单纯，让我久久无法忘怀。”
“诶，”罗伯特收回视线，叹了口气继续说：“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喜欢战争，甚至讨厌战争，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合格的战士，”
“不，”陈时深出声反驳他，“我倒觉得您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战士。只有合格的战士，才能看见战争的残酷，人们的苦难，然后去反对和厌恶战争。”
罗伯特看着陈时深的眼睛，和他对视了许久，最后笑然：“谢谢。”
这一句道谢很真诚，他非常感谢陈时深对他的肯定。
之后问出的问题，都是社会层面上有关罗伯特争议性很大的问题，罗伯特全都很配合地给出答案。直到最后一个问题，陈时深顿了下，才缓缓开口说：
“请问罗伯特先生，您当年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逐出的战队呢？”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目的地（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