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带我走 ...
-
抢救室外。
于景景背靠冰冷的墙壁,浑身上下都沾着路晨阳的血,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直到抢救室的灯灭了,门开了,她才恢复一丝神识。
于景景扭头看过来,就见路晨阳被推了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路晨阳,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手术顺利,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到这样的话,于景景瞬间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那场车祸并没有很严重,司机有撞到人那一刹那已经刹稳了车,只是那时已经碰到了路晨阳,路晨阳受到撞击而倒地。
好在那撞击并不强烈,不然路晨阳就当场死亡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让人胆战心惊。
于景景在路晨阳醒过来之前罗了一趟酒店。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收拾干净自己再去医院。
她从酒店出来,上了计程车,天色就开始阴沉起,耳畔传来几声骤响的冬雷后,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落。
于景景没带伞,所以到了医院门口,是冒着冬天的冰雨冲进医院大楼的。
雨水淋得她头发半湿,脸颊都是水珠。
狼狈的她顾不得那么多,只随手抹了一把脸就按电梯上楼了。
来到病房门口时,路晨阳已经醒转过来了。
于景景一进门就看到路晨阳睁开了眼,不由笑了出来。看到他安然无恙地醒过来就什么都好说了。
路晨阳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抬眸看过去,不由地目光黯淡下来。
从路晨阳的眼神中,于景景感觉到一股清冷的疏离感。看到这个眼神时,于景景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住,眼神不禁沉了下来。
路晨阳移开眼睛不去看她,亦闭口不言,仿佛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路晨阳的反应让于景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那种感觉就好像昨天那种,很折磨人。
于景景静静地站在病床前,定神地望着路晨阳没有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她轻垂下眼睫来,心想也许他现在刚刚醒来,意识混乱,神智不明才会对自己这样。
她认为自己不该去苛责一个刚刚经历了车祸的病人。
于景景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地让自己脸上带着笑容。
她坐到床边去,温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路晨阳没吭声,偏着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暴雨,听着雨打玻璃的声音。
于景景低了低头,想去握一下路晨阳的手,却在触碰到他的手那一刻,他猛地缩了手。
于景景定住动作,有些难受地抿着双唇。
半晌过后,忽听路晨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很好,我没事。”
于景景不明所以地抬眸望他。
路晨阳却不再说话了。
于景景咬了咬牙,起身,稳住情绪:“那行,我先回去,你有什么事随后叫我。”
他没吭声。
于景景深深望了眼路晨阳,心中有千万句话与不解却无从说出口,最后只能作罢。
转身走出病房时,路晨阳叫住了她。
她笑着回头,等来的却是一句:“之后你都不用来了,我想一个个安静地待着。”
于景景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失落与凄然的神色。
她鼻子发酸,眼眸被腾起的泪雾遮挡住视线,但她倔强地昂着头,努力控制住眼泪,将语气放得极其自然平缓,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了,不打扰你了。”
从病房出来,于景景温温吞吞地走在医疗长长的走廊上,像是失了魂魄一样,眼睛没有聚焦眼前事物。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湿润的空气越发的肃杀了。
于景景却像和谁赌气一样,不管雨下得多大,天气多冷,径自往雨里走,任由雨水将自己淋得浑身湿透。
她是淋着雨走回到酒店的,当晚就半夜突发高烧,烧得死去活来。
迷迷糊糊中从床上爬了起来吃了退烧药才能安然入睡。
她这一病就病了五天,青桥的冬雨也接连下了五天。
还没好全她就又跑去了医院去找路晨阳。
她之所以会去找路晨阳是因为今天一早她收到了路晨阳的短信。
短信内容是路晨阳让她来一趟医院,有事找她。
看到短信后,于景景想都不多想就顶着头痛掀被起床去洗漱换衣服。
室外的雨小了很多,但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于景景下到酒店门口才发现又忘掉伞了,想要折回去拿伞时,自己网上叫的车已经到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冒着雨上了车,然后到了医院门口,还要冒着雨跑进医院。
路晨阳没有在病房的床上躺着,而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身后传来脸步声。
他回头,就见于景景站在门前,头发和衣襟都沾了雨水。
于景景拨了拨额头半湿的刘海,走进病房去,笑吟吟地说:“你好多了吧,应该很快出院了。”
他轻声嗯了一下:“我打算过几天出院,然后回漠河。”
于景景点头:“好呀,我也想回去了,这些天在青桥待着挺不舒服的,天天下雨。”
“我说的是,我一个人回去。”路晨阳强调了自己的意思。
闻言,于景景懵然:“什么意思?“
路晨阳缓了缓神,悠悠说道:我们分手吧。”
于景景满脸疑惑,觉得他在开玩笑,不由笑了出来:“你被车撞傻了?开什么玩笑?”
路晨阳咬牙道:“我说真的,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于景景笑容敛去,神色沉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路晨阳没说话。
“不是……”于景景笑了出来,“到底怎么了,你莫名其妙地和我说分手是几个意思呀?”
于景景抬眸看着路晨阳,迫切地希望能从路晨阳口中知道他说这一切的动机,然而路晨阳去缄口不言,选择沉默。
于景景一下子被激怒,她冲他大吼:“你他妈有病呀!你到底几个意思呀!干嘛要分手!”
“因为你不是于景景!”
这句话路晨阳也是吼出来的,像是憋了好久的话。
路晨阳这话瞬间把于景景逗笑了。
于景景笑着问他:“那你说说我是谁?我不是于景景我是谁?”
路晨阳默了声音,答不上来了。
于景景从口袋掏出身份证:“你自己看,我的身份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就是于景景。你就算找借口也找点让人信服的借口呀。”
“难道我忘记了之前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我就不是于景景了?”
路晨阳还是不说话。
两人僵持着,谁都没再说话,空气中静得可怕。
隔了一会儿,路晨阳忽而开口:“于景景,我们结束了,就这样了,就当我是精神有病,不想耽误了你。”
于景景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到你这儿那么多模棱两可的说法了呀?”
路晨阳下定决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于景景目光软了下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忽然红了眼睛,眼眶里溢满泪水。
“路晨阳,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在我失去记忆,一无所知时闯进来,现在又狠心地抛弃我,将我重新推回那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孤独世界里,最后仅仅是一句云淡风轻的对不起,你真行!”
路晨阳低着头,眼圈泛红,声音哽咽:除了对不起,我无话可说,不管他接受与否,那句对不起我还是要说。”
他说这话时,于景景早就忍不住眼泪了,已经泪流满面,神情痛苦不堪,心像被老虎钳夹着旋扭一般阵阵疼痛。
听到于景景心如刀绞的抽泣声,路晨阳不忍直视泪眼婆娑的于景景。
长时间的沉默,病房中唯在哭声与窗外的雨声。
“走吧,我要休息了。”
路晨阳坐到床上,背对着于景景。
于景景早已止住眼泪,吸了吸鼻子,定定瞅着路晨阳的后背,心中有千千万万的不愤却无从释放。
她终于是闹不起来,她不希望局面变得难看。
既然要分开了,那就体面一点吧。
只是不甘的情绪像野草疯长,一下子长满她的心,压得她几乎要窒息。
从医院出来,雨好像变大了。
这次于景景没有像上次那样淋着雨回去,而是站在住院大楼前,呆呆地等着雨停。
只是这场雨下得长久,没完没了的,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渐渐停了。
于景景是那个时候才回到酒店。
当晚,于景景又发了高烧,病情再次加重。
未来三天,于景景都在酒店养病,像个病秧子。
在养病的间隙,她在想自己能去哪里。
现在的她无父无母,没有一个人认识,除了路晨阳,没有一个记得。
她想了很多,实在想不到自己可以去哪儿。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来一开始那里吧。
一开始,她就是从川城去的漠河。
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好像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对面房间传来声响,动静不小。
于景景下意识掀被下床,光着脚丫跑过去开门。
房门一开,她就看到路晨阳拖着行李从房间出来。
他出院了,要离开了。
路晨阳看到对面房门打开,愣了片刻。
“你真的要走了?一个人就这样走掉?”于景景紧紧盯着路晨阳手中的行李箱子。
路晨阳嗯了声,没带太多的感情在里头。
“我再给你一次做选择的机会,带我走。”于景景还是不死心。
当她听到对面房间传来声音时,她在想是在新的客人住进来了,还是路晨阳退房离开。
那一刹那,她在心里打起了赌。
如果开门看到的不是路晨阳,而是新住进来的客人,那么就是命中注定他们要分手,她也就认了。
如果是路晨阳的话,那么,她想再挽留一下。
算是最后为自己努力一把。
于景景说出那句话后,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路晨阳,希望能听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事实上,在于景景说出那句话时,路晨阳不自觉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手,手臂上的青筋爆起。
只见他一言不发,绝决地扭头就走。
他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看到这一幕,于景景心脏急速下坠,坠入了冰川般,随之全身被冻结。
其实她猜得到结果的。只是明知结果如此,她还是忍不住难过,不争气地红了眼睛。
望着路晨阳离开的背影,于景景模糊了视线。
她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脚,低垂着头,披肩的长发垂了下来。
“路晨阳,如果你选择带我走,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你走,即便你之前说了那么多难听又伤我的话……”
她声音呜咽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