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圣女》夏木雨天

91、第 91 章

　　红云弭天，黑水腾浪，不知尽头何许，天地间明灭闪烁，唯二色吞噬征伐。

　　在远处层层乱云轰隆闷响不断时，山峦起伏般的滔滔汪洋中，一个时隐时现的雪莹光点随着汹涌的海水波动而若殊为亮眼，在这方世界中成了第三种色彩。

　　朱裙破碎，染上了斑驳污秽，姜易面色苍白，神情焦急疲惫，如一尊玉瓷，清泪滑下，怀里紧紧抱着气息微弱的少女，玉手搭着她的皓腕，不断渡过去，时不时吻上被染得漆黑的姣唇，让莹白似幻的灵力在两人之间形成周天，竭尽全力的磨灭道侣体内的黑气。

　　两人头顶散着月华的骞果静静漂浮，缓缓游动，洋溢出明净祥和，驱散了侵袭而来的缕缕黑气，构建了尺寸方圆的净土。

　　细细的啜泣传来，夹杂着唔脓鼻音。

　　“阿璃撑住，一会儿，一会儿就好，马上就怯除那魔气了，阿璃撑住。”少女泪如雨下，眸子泛红，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颤抖，不断的喊着怀里迷离的女孩，语带悲怆，凝滞哽咽。

　　谁能想到这世事变化，落入如此境地，若不是骞果忽然爆发出神异之能，驱散了蔓延而来的黑暗，两人此刻早已化作黑水，可即便保住一命，也谈不上无恙。

　　姜易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全部引入洛璃体内，以求能延长她几息的生命，心中无限悔恨，我要是不拿骞果，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我若早知道骞果神异，阿璃也不会被侵蚀到如此地步！念头百转千回，可看着气息愈加微弱，似风中残烛的道侣，她也没多少精力再去想无用之事了。

　　“阿璃....别死，再撑一会儿就好，就好。”

　　呜咽低哑，怀里人冰雪般的躯体已经爬满了黑丝，根骨也极有可能被污秽沾染，人力难医。

　　天人永隔吗！？我不要！！

　　正埋头流泪的少女额头阵痛，眩晕自识海深处升起，她急切攻心，寻寻觅觅下忽的灵光一闪，既然骞果能驱散外界黑气！！那服用后呢？！！

　　念头一起，似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急忙够下漂浮的骞果，什么骞果受损后会不会失了抵御黑气之效，什么吃了后会不会直接爆体而亡，她都已经不再去考虑，当前最牵挂心神的，便是救活怀里人！

　　姜易强自镇定心神，掰下一块拇指大的果肉，看起来质地如金石，摸起来却似软木，先放入自己口中，入口即化为玉液消散，她忽视了体内暴涨的灵力，急急感受着那黑气的情况。

　　同时手里不停的又掰下一块果肉，轻轻捏开洛璃漆黑紧闭的嘴唇，放了进去。

　　粉润的丁香软舌不见，只有一片漆黑，华池醴泉干涸枯竭，姜易心里一痛，俯身欺下，将那一块月光划开，流入内府。

　　“呜！啊！！”

　　本是弥留之际的少女突的一蹙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手紧紧的抓住自己胸口，面容痛苦不堪，眉头蹙的似是要挤出皱纹来，咬的下唇黑血泊泊，身躯不断扭动，就要翻滚起来。

　　“滋滋！！滋滋！！”

　　隐隐的热锅滴油之声响起。

　　姜易见她能动了本是心里一松，还未待喜色涌来，便看到少女这般她从未见过的模样，顿时心如刀绞，紧紧的抱着她的身躯，防止她不甚滚落黑海。

　　宛若九幽魔气的霸道黑芒与纯净的月华气息于内府中的对峙，就如同在油锅火水中煎熬五脏六腑！何其痛苦！

　　但或许是天地间的黑气都被调走征战，少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泛起光彩，姜易又惊又喜，忍着心疼，一块一块的喂过去，直到她津液化生，华池水满，才做罢。

　　一番下来，姜易也已筋疲力尽。

　　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姜易不再制止少女的双手，任她不断的厮打着自己，锁住她的腰肢，话语哽咽的安慰：“阿璃忍一忍，忍一时就好了，你忍一忍啊，呜呜。”

　　黑水汹涌而来，两人随之浮沉，天地一片狼藉，似两朵被打烂的浮萍，无处可去，这般无力的景象深深的刺激着少女，再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啊！！！！！”

　　不知过了多久，三尺月光升起在黑水浪卷间，冲入黑云。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乍起，闻之如在身受酷刑，割裂身躯之痛。

　　银发少女的气息节节攀升，通体明光澄净，凭空而浮起，似月仙临尘，伴随着声嘶力竭的痛苦，姜易也哭的越大声，发泄着压抑的情绪。

　　一炷香后，两人渐渐停下，洛璃似是耗光了力气，动作弱上了不少，陷入昏迷。

　　感受着天地间越来越暴动，远处风吼云吞，流火不时纵横万里，战斗愈加可怕，姜易抹去泪水，怀里抱着不断挣扎痛吟的少女，靠着那一口骞果暴涨的灵力，催动弄风诀，竭力的向远处飞去。

　　有骞果在，催命的黑气不再可怕，两人现在最怕的便是堪比灭世之威的强者交手逸散出的余波。

　　....

　　光焰薄天，一道琉璃火轮环绕在女子周围，似光线不堪灼热，太虚晃动，冲天的黑气被焚之一空。

　　面前的男子沉静许久，才缓缓出声。

　　“想不到，竟然会陨落到当初只会跟在神尊后面的小凤凰手里，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灵决子浑身黑甲已经破碎，眼中黑气消散，显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面色苍白，黑云已经不能再帮他遮掩，狰狞的盔甲连同身躯在太阳精华的照射下正缓缓变得透明。

　　“不过，亿万载过去，你竟然还未登临仙境，呵呵，算我时运不济”

　　“这样的话，算是两败俱伤了啊。”

　　幽幽一叹，倒是没什么陨落的不甘，只遗憾未能胜过那人半步。

　　女子周围缭绕的斑斓火焰慢慢凝为一座大印，覆盖天穹，红裙如旧，此时倒是不急着杀他，略一挑眉道：“想起来了啊，这样能死的明白些了么。”

　　灵决子的各种手段早就被典籍记载的清清楚楚，甚至她还亲眼见过，知己知彼下，境界还胜他一步，抹杀此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待他再言，女子浑身散发耀眼光华，照亮苍冥，火焰着身，直逼太阳，古朴厚重的琉璃大印缓缓落下，遮天蔽日，天地间都为之一冷，似乎热意都被那印所抽走。

　　整个东域都为之一亮，无数人回头东望。

　　铭刻龙文凤书的大印下，万物泯灭，空间不存，一片虚无，复归混沌。

　　琉璃光印消散，女子朱唇一撇，语气冷冽：“若不是看镇邪大阵将你炼化后能反哺大地，早就把你放出来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乌云早已被漫天烈焰烧尽，黑暗褪去，此时天日高霁，阳光普照人世，照着浪潮缓缓平息的黑海。

　　女子站立半空，周围空间暗了不少，似是太阳偏爱，将更多的光芒分给了这绝代的身影，刚想将黑海随手焚干，忽的凤目一冷，看见了那枚骞果所在。

　　“贪得无厌，算你们死在魔头手下吧。”

　　随手一挥，便要将其与黑海同灭，虽然骞果填上也是多几日被破开束缚而已。

　　但她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

　　随意一瞥时，一道雕琢着古朴花纹的黑柄划过眼帘。

　　“咦！那是！”女子手臂忽的一滞，美目凝起，即便相隔万里，那柄长剑也纤毫毕现的呈现在她眼中。

　　剑柄纹着水波轻漪，剑鞘非金非木，漆黑如墨，却又能隐隐看到铭着一条蜿蜒流转的河流....

　　太熟悉了.....熟悉到如今还能想起，自己拿着它练习剑法的那段时光。

　　可惜，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剑道天赋....

　　白焰炽烈明亮，将空间灼烧的隐隐扭曲的玉掌始终不曾劈下，静静伫立。

　　良久，终是轻轻放下，语气喃喃，含着复杂叹息：“司姐姐的后人吗....碧灵剑...不知她是否还记得我....”

　　说罢，却是一笑，似是看着别的人，神情恍惚，“我倒是忘了，她早就已经泯灭于大战了啊.....”

　　被勾起了往事，女子心情似是有些不佳，眉眼淡淡：“既然是姐姐封印的魔君，又是她的后人动了大阵，那也合乎情理的吧。”

　　渐渐的女子的神情忽又变得嫌恶，凤目冷冷的看着那昏迷的银发身影，玉指轻轻一点，一道火焰穿透空间，没入少女眉心，袖袍一挥，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女子眸子冷冽，面上颇有些幸灾乐祸。

　　“送你一桩机缘，又救你一命，从此，就不欠司姐姐什么了。”

　　至于机缘带来的苦头....想来折磨姐姐大人的后人，会很让人心情愉快。

　　女子似是捡到了一件好玩的宝贝，种种情绪为之一空，嘴角微翘，眸子随意扫了一眼远方山脉间慢慢汇聚起的兽潮，顷刻土崩瓦解，随手收起笼罩这方天地的乾坤神火罩，转身踏出，如水面荡起涟漪，人已消失不见。

　　“各归其位，敢肆意走动者，杀无赦。”

　　留下的几缕青火落入黑海，无尽的海水被迅速的蒸干，水雾挥发入天穹，化作瓢盆大雨，倾尽东海，残存的魔气湮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