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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章 心悦君兮君可知 ...

  •   “快进来!”店小二七拐八绕,总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沐晟引进客栈货仓。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沐晟拉下店小二的帽子,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个无比熟悉,乱蓬蓬的脑袋。

      “我的亲哥哥呀,你杀人啦!不跑路难道眼睁睁等人劈吗!”阿苗迅速脱下小二衣衫换作书童打扮,丢给沐晟的却是全套神棍装扮,连假胡子和“仙人指路”的幡子都一应俱全。

      “我都打探好了,原来这客栈的老板背着老婆和隔壁酒馆的俏寡妇有一腿,货仓后的小门就是他们幽会的暗道啦!你易容完跟我溜到隔壁酒馆,嘿嘿,到时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那群蠢材绝对认不出来!”阿苗手舞足蹈地描绘着,满心都是二人亡命天涯、相依为命、患难见真情的妙景,乐得酒窝都露出来了,哪有分毫逃命的自觉。

      沐晟眉头微皱,看看手中道袍,再看看阿苗,正色道,“我没杀人。”

      “我当然知道——”阿苗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安慰,“赶紧换衣服吧,因为旁人必定不信。”

      “不,”沐晟放下神棍套装,说得理直气壮,“为何要走?信也好不信也好,在掌握确凿证据之前武林中人谁也动不了我,客栈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反之我若下落不明,不仅落了‘畏罪潜逃’的罪名,出任何‘意外’也都顺理成章。”

      “……你很有远见,也很周到,”阿苗睁着水亮亮的眼睛望着沐晟,“独独忘了一件事。”

      “那些人一闹客栈老板就恨不能敲锣打鼓地把我们扫地出门,”阿苗皱着鼻头,一张脸挤得像个小包子,“不然我何苦扮小二来着!”

      “哦?”沐晟冲他微笑,“你知道了客栈老板的秘密,就只想到用它跑路?”

      “不然呢?”

      “让他老婆知道这秘密还是让我们‘公然’住下去,二选一。”

      “……”阿苗瞪圆眼睛,马上跳开三尺远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沐晟,心说:
      人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但是,
      好帅啊——
      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对待自己当然是春天般温暖了!
      只可惜自己充满无限浪漫的粉红气泡的亡命计划终于无可奈何地——泡、汤、了。

      阿苗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化着,从吃惊到得意,憧憬了一小会紧跟着又怨念了。沐晟很想捏捏他脸颊看看那笑窝还在不在,才伸手喉咙却突觉腥甜,跟着“哇”地吐出一泼鲜血。

      瞧,有气质的人连吐血都能吐得宛若有情……等等,吐血?阿苗终于如梦初醒。

      ※ ※ ※

      两害相较取其轻,客栈老板只得哭丧着脸答应收留二人。

      脉象气息已无不妥,你怎么还不醒呢?阿苗打了个呵欠,握着沐晟清冷的手继续碎碎念,“以前吸你的精气今天可都一并还了,算利息都够啦!你看我现在又弱又白得跟雪似的,都快化了。现在扮鬼都不消化妆,活脱脱的诈尸。”

      阿苗又叹口气,将沐晟的手放进被里,兀自发呆。沐晟如冰封般静静地躺在床上,沉睡的脸庞深邃冷峻,偏又有着柔和优美的唇线。阿苗凑近了些,注视他因褪去血色显得分外脆弱的双唇,“不过你现在真是人畜无害呢……你再不醒,我可要亲了。”他将额头轻轻抵在沐晟额上,轻轻柔柔地重复,“这回,可不是侧脸……”

      肌肤相触,呼吸可闻。沐晟的气息拂过阿苗冰冷的脸颊,带着一点点温暖的湿意。阿苗闭上眼睛,忽觉无比平静。人总要在一些时刻遇见一些人,才不辜负最好的时光。上天给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是不是要他遇见他,靠近他,走进他,黐缠他?

      有种心悸的错觉。

      阿苗眼皮一动,赫然发现一双又黑又深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近得,连睫毛都数得清。

      “啊——你醒多久了?!”

      沐晟拧着眉头无奈地瞥了眼惊惶失措的阿苗,少年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胸膛上,叫他疼得直抽气,脸也涨得一片火热,“……你能不能先起来?”他呲牙道。

      “对不——啊!”阿苗如遭了雷劈一般猛地弹起身,脑袋狠狠地砸到床顶,疼得呲牙咧嘴,脸蛋皱得像小包子,叫人又好笑又心疼。沐晟边喘气边咧嘴大笑。他感到胸口发闷内力沉寂,四肢麻木僵硬,眼下却只想放声大笑。

      满室旖旎在那沙哑的笑声中跌落,摔得粉碎粉碎。阿苗斜了沐晟一眼,没好气道:“笑什么笑,你中毒了知不知道?”他嘿嘿一笑,开始挤眉弄眼,“勺子啊勺子,你中了天下第一奇毒——奇银合欢散,半个时辰内若不那个那个就会咯血而死哦!”

      沐晟挑眉,以手托腮,“那个那个又是哪个哪个?”

      噗……赤裸裸的勾搭啊!

      阿苗激动得热泪盈眶,执起沐晟的手深情款款地念:“那个那个嘛,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沐晟拍拍阿苗的肩膀,眼神温柔,“是好诗。可惜,我不喜欢。”阿苗的笑容顿时裂成碎片,“咳咳,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吐血啊?差点吓死我!”阿苗摸摸自个脸皮,嗯,还算厚实。

      你终究会后悔今日的选择……沐晟想起影子临走时的警告,正色道:“伤我的应该不是此世之人。”他认真地注视阿苗,将自己在霸王寨的经历,那神出鬼没的黑影和他对自己说的话一一说来。“我一直未觉有异,直到在货仓里吐血,感觉像受了内伤,现在又好像被封了内力。思来想去,这不是人力所及的。”

      “那家伙还没修成实体,绝对不是我的对手。”阿苗听着听着,白惨惨的脸上阴风阵阵,煞是骇人。“鬼鬼祟祟,非奸即盗,要是被我挖出来,哼哼……”他于脑中暴虐一番,拉着沐晟的手关切道:“你现在啥都别想,赶紧躺好,我再帮你运运气,铁定没事的。”

      见小鬼又要为自己疗伤,沐晟立刻摇头:“你脸色不好就别冒险了。眼下情势紧张,我又无力自保,凡事都得托你照拂。”他定定看着小鬼,“这其中的凶险你可想清楚了?”阿苗刚要回答,沐晟紧接着又道:“你莫以为自己死了便有恃无恐,鬼也会魂飞魄散,从此天上地下,再无你一丝一毫痕迹……”

      “我明白的。”阿苗翘着嘴角,睁着亮晶晶的眼看沐晟,“我不敢说什么绝不后悔,叫我离开你却是万万不能……”

      少年叽叽咕咕地叨念起来,时而愤慨时而忧虑,沐晟却不曾一一听清。他只是出神地注视少年,嘴角扬起不自觉的笑意。他性子坚忍,平日做惯了风轻云淡的样子,忽然得一个人回护至此,一颗心竟是热得发烫,仿佛滚汤泼雪般融去大半。

      许是感到投在身上的目光太过反常,少年越说越别扭,苍白的脸颊渐渐透出粉光,一口伶牙也糯米般软黏起来:“再,再说,你把这么多隐秘告诉我,难道不是因为——”他顿了顿,仿佛把词儿重新一嚼,“因为信我?”

      沐晟望着他与他缠绕许久的十指,眼神温暖得宛如破冰的春水。

      “我信。”他笃誓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三章 心悦君兮君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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