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楠》无尽夏的影子

22、第 22 章

　　得知许清楠去学了美术，苏时一个越洋电话就打到了苏意这里。
　　“有多少人呕心沥血都想考进来，他说转专业就转了？他这不是浪费天赋吗？姐，我亲姐啊，清楠是个孩子考虑得或许不够全面，你们做家长的也不知道多了解了解吗？”
　　苏时越说越激动，说话时急得语言系统都错乱了，中德掺和着本地方言，语气越来越痛心疾首。
　　苏意按下免提任由他在那边说，自己则心满意足地捏着另外一个手机拍着刚做的美甲，一遍又一遍发给微信置顶的那个人问他好不好看。
　　“哎哟，清楠马上二十岁了，本来就可以自己做主了呀。”她换了个坐姿，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再说了，学美术怎么了？我就觉得学美术好啊，不比你们整天面对着一堆数据有趣多了呀？”
　　苏时喝了一口水，从食堂回实验室的路上都还在说。
　　“不是说学美术不好。学美术也需要基础的吧，他这起步就晚了不少，以后学起来更吃力。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学个他熟悉的，以后就直接留在我们研究所……”
　　“你可拉倒吧。”苏意翻一个白眼，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亲弟弟打的什么算盘，“拐不走我儿子现在就想来拐我儿媳妇，苏时，你能不能要点脸？”
　　“更何况，我们家清楠学美术也照样优秀，这不，前阵子刚拿了个什么奖，单是那一幅画都卖了五百万呢好吧。”
　　她说着，心情愉悦地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副画，落名正是许清楠。
　　“我是不稀得显摆，否则，谁不知道我们老苏家出了个艺术家？”
　　“……”
　　苏时倒着实没想到许清楠真会画画。
　　“好。就算他真有那艺术天赋，但是进研究所呆几年，多发点核心期刊，以后直接就……”
　　“嗬！”苏意兰花指一翘，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是，直接就像你一样奔四十了还寡着，一年又一年都跟那些实验数据过。”
　　苏时被这话噎住了，张了张嘴都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
　　“诶，别误会哈。”苏意啧了两声，正色道，“我当然理解并尊重你这种为学术献身的精神，但是，我亲弟啊，你也得理解理解我吧，这要是跟你一样泡在实验室，我啥时候才能听得着我们清楠叫我一声妈？”
　　苏时:“……”
　　苏意完胜。
　　摁断电话后，微信置顶的人还没回复她。
　　苏意有些发愁，怼着聊天界面截了几张图，这才往下翻出来一个没备注的微信就直接切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老程，你快看看我给你发的几张图片。”苏意眉头都蹙紧了，面色严肃认真，“我这样发消息小儿子不会感到有压力吧？会不会发得太多了？唉，咱给大儿子野生放养惯了，都没攒点养孩子的经验。清楠心思细腻又敏感，我都不敢太热情了……”
　　听着妻子的话，正在开会的程总对会议室的人随口说了一句什么，这才起身出去。
　　“你别急。”他表情瞬间谨慎起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彼时，刚从画室出来的许清楠才发现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
　　程纾下午满课，中午送他过来时叮嘱他结束后回宿舍等，晚上去逛夜市。
　　他拦住画室的学姐，礼貌询问时间，然后才发现，下午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十分钟了。
　　从美术教室往外跑，脚下的步子却与迎面而来的风声相撞。
　　“跑什么？”
　　程纾的声音里带笑，他扶着许清楠的胳膊，“嗯？”
　　见到是他，许清楠面色尴尬地说了声抱歉。
　　“我手机没电了，没注意时间。”他叹了一声，“还是迟到了。”
　　他表情认真，程纾并不讨厌他认真对待他们的每一次约会，但再一次不厌其烦地纠正了他的客气。
　　“迟到了并不要紧，更不要跑，我总会来的。”他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又腾出另一只手牵他，“只要你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等我就好。”
　　“许清楠，我很好哄的。”程纾眨了眨眼睛，俏皮又认真，“只需要在我找到你时，说一句辛苦啦，我就会非常心甘情愿了。知道了吗？”
　　许清楠脸上有一瞬即逝的错愕，而后才反省自己又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客气。
　　他主动与他十指相扣，故作埋怨道:“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程纾看清他眼底的笑意，唇角也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怪我。”他牵着他往下面走，边说边回头看他，“怎么能迟到呢？”
　　许清楠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们计院的人知道你是个恋爱脑吗？”
　　“不知道吧。”程纾想了想，“不过，总会知道的。”
　　“嗯？”
　　许清楠没明白什么意思。
　　程纾将他往怀里拉了拉，似在说趣:“你们学院和我们学院，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许清楠一时失笑。
　　程纾此人，恋爱上头。
　　两人坐公交到商业街，这边的夜市一到时间就尤其热闹。
　　去年的同时，许清楠第一次走进这条街，和程纾尝遍了各个小摊的美食，最喜欢的竟然是冰糖草莓和牛肉饼。
　　程纾执着于这一天，没能一起逛夜市的遗憾，对许清楠车祸的愧疚。
　　于是，他真就拉着他从最热闹的地方逛到了尾。
　　许清楠曾经也无奈:“这样的愧疚太重，你不要再想了，程纾。否则，我会分不清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因为有愧于我。”
　　程纾很惊讶地笑了。
　　“许清楠，你搞错了先后顺序。”他说，“无论是进篮球队，还是去参加物理竞赛，我都是为了你，从一开始，我就是冲你来的南和。”
　　所以，才更加愧疚。
　　许清楠好像懂了，又好像似懂非懂。
　　“那就不要愧疚。”他不赞成地跟他说，“程纾，我只要你爱我，但是我不希望你带着愧疚爱我。”
　　这样，程纾的好，许清楠才能享受得更为坦荡。
　　于是，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一天必须去逛夜市，只是，为了弥补遗憾，填补他们误失的本该早就相知的空白时间。
　　程纾问他:“若是那天我们真去逛了夜市，你会察觉到我在喜欢你吗？”
　　许清楠真就仔细思考了一下，半晌才摇头。
　　“应该不会。”
　　他无奈地说，“程纾，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时间去想什么是喜欢，况且，也并没有那种同性也可以相爱的认知。”
　　程纾愣了愣，在他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清晰地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他恍然惊觉，在刚入南和时，他原来也在无形当中将流言听入了耳。
　　“清楠。”
　　程纾抱着他，心里难受又复杂，“我好像，真的不够好。”
　　许清楠讶异地回抱着他的腰，好笑地问:“怎么了？”
　　在裹满糖味的这个角落，程纾嘴里还有草莓和糖水混合的香甜。
　　他摇了摇头。
　　“许清楠。”他轻声却郑重地告诉他，“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你。”
　　空气里是甜丝丝的。
　　“你必须知道这一点。”程纾不知道在固执什么，“只是因为是你。”
　　许清楠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程纾或许真的是爱他的。
　　“嗯。”他拍了拍他的腰侧，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我知道了。”
　　不，程纾真的在爱他。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两人用指纹开了门，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屋，刚摸着黑换好鞋，整栋别墅的灯都亮了。
　　苏意抱着双臂站在楼梯口，冷着一张脸瞅着门口的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西装都没来得及换下的男人。
　　程纾咕咚咽下口水，尬笑了两声:“爸，妈。”
　　许清楠也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慢吞吞地唤了声“叔叔，阿姨”。
　　苏意脸色依旧不变，只是目光在落在许清楠眼底那点黑眼圈后，语气瞬间便柔了下来。
　　“宝宝，你过来。”
　　母爱瞬现的苏意朝他招了招手。
　　许清楠下意识看了程纾一眼，递了个眼神，然后才乖乖地走了过去。
　　“阿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今天的药吃过了吗？”
　　“吃过了的。”苏意勾住他的胳膊，温柔又怜惜，“今天怎么这么晚啊？累了吧？我让阿姨热了牛奶。”
　　“去夜市那边逛了逛，不累的。”许清楠抿着唇笑了笑，“怪我，没注意时间。”
　　苏意拍了拍他的手背，嗔怪道:“你这孩子，多出去逛逛很好啊，放松一下心情，只是下次一定要跟家里说一声，知道了吗？我和爸爸都差点以为你们被绑架了，都打算准备赎金了。”
　　“嗯，记住了。”许清楠点头，又看向一旁面色始终严肃的程总，“手机没电了，让叔叔担心了。”
　　程总扶了扶眼镜:“回来就好。”
　　“程纾，你也是，一声不吭的，要不是派出去的保镖找到你们，我差点都报警了。”苏意远远点了点大儿子，“清楠是手机没电了，你呢？手机也没电了？”
　　程纾无奈扶额，走近了才老实认错:“怪我怪我，你不是知道我恋爱脑吗？这好不容易有点自由恋爱时间，我哪还能匀得出其他心思啊。”
　　“你这臭小子！”
　　“诶！阿姨，您做了新的美甲吧。”许清楠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这图案精致，颜色也好看，衬得您的手又细又长。”
　　苏意眼睛瞬间就亮了。
　　“是吗？你也觉得好看吧。”她摊开手，一脸笑意，“宝宝，你觉得是红色更适合我还是粉色更适合我呢？我本来打算一只手一种颜色的……”
　　两人说着就转身往楼上走，苏意语气愉悦。
　　程家两父子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