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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结果停错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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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的光影背后,摄像机正在记录着台前演员的一举一动。
张导翘着二郎腿,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剧本。
“他还在等吗?”张导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十点半,到了快要收工的时候了。
“还在。”副导演悄悄往换衣室的方向瞥一眼,“听说等得快要睡着了。”
“哼,”张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明明咖位不大,这角色还是他自己死缠烂打求出来的,居然还敢请一天的假。不知道全剧组为了等他耽搁了多少时间吗!”
“其实也就等了不到二十分……”
“闭嘴!”张导一个眼刀飞过去,副导演迅速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了。
“待会儿,拍完这场直接下班,别告诉他。”张导看着屏幕冷笑一声,“他能耽误我的时间,我同样耽误回去。”
“您不怕陆总怪罪下来吗?”副导演有些胆小。
“怕什么?”张总白他一眼,“之前我摄像机没开,让他拍了几十遍,陆总不也一个字也不知道吗?说白了,陆总之前大概就是一时兴起想起他来,真正要说话还轮不上他。”
“咔!行了,辛苦大家,快走吧,道具组收拾一下,下班了!”
闹哄哄的人群迅速各自收拾东西,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光了,整个片场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
角落更衣室,闹钟响起。
冉星被惊醒,伸出手来摸到桌上的手机,按灭了闹钟。
已经十一点了,冉星摇头,使劲眨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
因为等待的时间太晚了,所以他让薛俏俏先回去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太晚回家了不安全。
“怎么这么静悄悄的?”冉星从椅子上起来去开了灯,推开门一看,片场空荡荡的,连盏灯都没有,还哪儿来的人?
冉星打电话给片场联系的工作人员,却得知他们早就在半小时前就收工了。
那边挂了电话,冉星慢慢的垂下手来。手机的屏幕还亮着,成为这黑暗当中唯一的微弱光源。
他环视四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种空前的孤独感突然袭来。冉星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缓缓的蹲下来,头埋在胳膊里面,眼泪忽然充盈。
无助,压抑……好像还,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被四面的墙慢慢包围,中央是深不见底的漩涡,那倾斜的墙面朝他挤压,喘不过气。他很想喊一喊,嘶声裂肺的把所有的情绪都喊出去,但冉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快要被冰冷的水盖过头顶的时候,冉星忽然感觉有人用温暖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幻像被抽离,冉星像是让谁从冷水里捞出来,大口的喘着气。
缓过劲儿了之后,冉星慢慢的撑着膝盖站起来,整个人有些虚。
刚才那种情绪来得太猛烈又走的太突然,像是突然被人抢走了身体似的,冉星从来没有经历过。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可能今天起太早了,又等了这么久,累出幻觉了。
“傻逼导演,浪费我时间。”冉星整理好东西之后恢复了心情和力气,一边嘟嘟囔囔的骂导演一边走出片场。
这边车流量很少,正好睡饱了,冉星带着口罩慢慢走回去当散步了。
街边的凉粉摊子还在营业,放在以前,冉星忙的脚不离地,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今天看见直接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他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凉粉一点热量都没有,念着念着于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了,甚至喊老板娘多加了一勺红豆。
冉星好久好久没有在夏夜里来一碗晶莹剔透的凉粉了。各色的水果,软糯的芋圆,甜腻的红豆配上解暑的清凉冰粉……就算是塑料的小勺子冉星也一点儿不嫌弃。
老板娘这会儿没什么客人,笑呵呵的看着他吃。
“小伙子长得真的俊哦。阿姨在这边影视城卖冰粉卖了这么多年,帅哥美女都见过不少的,你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个!”老板娘笑嘻嘻,“不会是什么大明星吧!”
冉星笑得灿烂,习惯性的刚想问她要不要签名了,结果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嘴角撇了下去,他摇了摇头。
“阿姨的眼睛一向看人很准的,小伙子,你以后会火的!”
“谢谢。”冉星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刚刚糟糕透顶的心情被治愈,他甚至开始期盼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下午,冉星神清气爽的站在导演的面前。
“导演,晚上是杀青戏了吧?”他直视着导演,眼神纯粹。
倒是张导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躲闪。
“又没不让你拍,站在我面前干什么?”
“啊,我多来你面前刷刷存在感嘛,别像昨天那样,直接把我给忘了。”冉星皮笑肉不笑,端了个小马扎,直接在导演旁边坐了下来。
张导看见他就头疼,又不好直接赶他走,面色不愉的把头扭开了。
天色渐晚,前面的戏份都拍完了,到了冉星的那场戏。
“行了,到你了。”张导没好气的说,“跟谁不让你上似的。”
冉星不想理他,坐在桌前整理衣服,找好镜头的位置,垂眼进入状态。
今天要拍的这一场是冉星演这个角色最后的戏份,二少爷被军|阀陷害致死,而连清辞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薄幸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连清辞坐在梳妆镜前,拿着碳给自己描眉。
脸上的妆化好了又要哭花,连清辞哭到眼泪也没有一滴了,这才把鬓角的簪花按了按。
“二爷,到底是你负了我。”连清辞抬眼看向梳妆镜前明眸皓齿的“京城第一花旦”,轻轻的笑了笑,“如今又能如何呢?我也随你去罢了。”
他从小在戏台班子长大,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是为了取悦台下的看客,没有人告诉他外面可以很大,没有人教他不开心的时候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直到虞治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戏词里唱的都是真的,说的都是真的。
情真的可以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令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他轻盈的提着裙裾,在皓月当空的时候再一次站上了戏台子。
只不过这次没有满堂喝彩,没有高朋满座。他不是那个一颦一笑皆令世人痴醉的名伶。
这一次,他只是连清辞而已。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咿咿呀呀的唱词在空荡荡的戏台子上回转,连清辞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自由的笑。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微风起,穿过竹林,小池塘里泛起阵阵的涟漪,像是谁的想念。长袖飘飘,裙裾动,连清辞还在一首一首的接着唱。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一曲接一曲,他唱的声音嘶哑,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那位身量欣长的男子站在面前。虞治泽摘下那顶软帽,抬头,温柔的向连清辞笑着招手。
“来生,来生一定要再见。”连清辞笑着朝他走去,如同一只枯萎的蝴蝶,跌下了戏台,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枝桠般生长出来。
“咔!”
冉星俯在软垫上,脸上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
江咏思以前在课上说过,说要是演员入戏的话,情绪会沉浸在角色里面很久都出不来。
以前冉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今天却突然开了窍一样。
片场静悄悄的,没人想到以演技烂著称的冉星,居然能有这么令人共情的表演。
导演环视四周,大声的咳嗽,“行了!拍完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道具搬下来!”
旁边的副导演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张导嫌弃的看他一眼,“还不快点准备下一场的拍摄?今天拍不完,明天的租赁费你出?”副导演连连点头,转过去监工。
冉星呼出一口气,从垫子上站起来。
原来这就是入戏的感觉吗?冉星直到下去换掉戏服,心情都依旧特别兴奋。
“杀青杀青。”冉星畅快之余还有些舍不得,坐在远处的小马扎上等剧组最后的戏完结。
虽然是个跑龙套的角色,对于现在的冉星来说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他想等大家都杀青之后一块儿庆祝。
这边冉星刚拍完,那边陆修齐就收到了凌杉给他发过来片场的花絮。
片段里,冉星穿着一身惊艳的戏服,虽然离得远听不太清楚他念的词,但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冉星的投入。
最后坠下戏台子的时候,陆修齐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这是他最后一场戏?”
“是的,我得到的消息说,今天是全剧组的杀青宴。”
陆修齐想起来,似乎和冉星纠缠不清的开始,就是他一时心情愉快,去参加了一个杀青宴。
他低笑起来,屏幕上的冉星垂着眸。
“您笑什么?”
“没什么,”陆修齐关上手机收敛笑容,“车开过来了吗。”
“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凌杉问,“您现在就回家吗?”
陆修齐想了几秒钟,摇摇头。
目光落到桌边冉星的“签约合同”上,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我去……片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