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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五 为王者 四 ...


  •   骄阳下,李府西院门前,十几个身着紫袍的汉北官员杵在那儿,等着向李伯仲喊冤鸣不平,这已经是第三波了,而且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波。
      想从他们身上榨油水?他李伯仲还嫩了点,大岳国至今三百多年,就没见过几个人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制成功的,他李伯仲是狠,可又能多狠?能把人都杀光,还是全都罢了?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这是什么时候?四面楚歌的当口,他有胆子把汉北弄乱?
      想扳倒他们,那就先试试被怨声载道埋了的滋味。

      屋子里——
      李伯仲正一张张翻看帐簿——足足两大摞,堆得像小山一样,当然是有人故意为难他,既然他什么都想知道,有本事就自己看吧。
      “已经派人去接王妃、二夫人她们了。”说话的是雷拓,他刚进门。
      “石俊怎么样了?”石俊、乌壬两人是留在山上的两名护卫,一死一伤,死的是乌壬,重伤的石俊回来报信之后也昏厥了过去。
      “还没醒。”雷拓颇为自责,本来该是他待在山上的,因为一点小事下山,结果就在这个空档出了事,“公子,要不要通知东立?”能对付那个银翼的,恐怕也只有东立的“老头”了。
      李伯仲翻帐簿的手停在半空中,半天后, “告诉那个叫‘老头’的,就说有买卖要跟他做。”
      雷拓点头,转身退下。

      院外那些 “紫袍们”的哀哭声再一次被风卷进窗来。
      李伯仲重重合上帐簿,只听砰一声——帐簿跌落在门前的台阶上。
      雷拓定在游廊里,看着台阶上的帐簿,半天后才转身离去。
      公子这次真得是被惹到了……
      ***
      夕阳西落时分,东南方飘来一片浓云,云层里电闪雷鸣,没多时便下起了大雨。
      雨帘跌在飞檐上,水花四溅,李伯仲坐在桌案后看着窗外飞檐上的水花,一动不动。
      “公子——”雷拓一身湿漉漉地闯了进来。
      李伯仲收回视线,但坐姿依旧维持原样。
      “银翼的信。”双手将一管竹筒递到李伯仲跟前。
      拆开,里面只有拇指长的一张纸片,上面只写了两行小字:今晚子时,青离寺后,三卷丹图换母子。
      李伯仲看罢哼笑一声,“准备两匹马,一辆马车。”
      “是。”雷拓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为了主公的安全,还是不得不多嘴一句,“东立还没有回信,公子不妨多带几个人过去。”
      李伯仲懒得跟任何人解释,只是一摆手,雷拓也只好应声退下。

      雷拓本以为李伯仲会带他一道上山,但没有,到山下时,他被留了下来。李伯仲只带了个驾车的马夫来到了青离寺后的山岗上。
      在大雨中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银翼才出现。
      “东西呢?”银翼站在桑梓树下,偶尔的闪电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腰身以下。
      “东西没带,不过带来的肯定是你想要的。”手一挥,身后的车夫随即拉开车帘,马车里点了烛火,所以很容易看清里面的女人,那女人便是奄奄一息的风行——银翼的同门师姐。
      借着马车里的烛光,可以看到银翼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那是他杀人时才有的动作。
      “我怎么知道车里的人不是假的?”
      “你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被谁利用,他们(东立)想要的只是丹图,不是女人,不自己动手,而让你来威胁我,只是不想破坏我跟他们之间的‘和气’,既然我肯拿出丹图,你觉得他们还需要你在中间转送?”东立那“老头”的精明不是一般二般的,“你根本就不适合坐那个‘老头’的位置。”脑子不够用,还怎么跟人争?
      银翼静默半天后才道:“好——换人。”
      银翼从没打算饶了李伯仲,尤其在见了风行奄奄一息的模样后,更增添了几分杀意。
      而李伯仲的嗜血比他更多,儿子出世的第二天被人掳走,女人生产完的第二天却要站在大雨里——想找出一个不杀他的理由都难。
      两个带着杀意的男人狭路相逢,是勇者胜,还是准备万全的胜?
      事实证明,后者有绝对的优势控制整个局面。

      青离寺的佛龛下,李伯仲手执长剑,点在银翼的胸口,身旁站着那名驾车的“车夫”——东立的“老头”可是很会做买卖的,拿女人换了丹图后,还奉送了李伯仲一个大人情,把自己的爱将借给他一用,虽然身手未必及得上银翼,但别忘了,银翼此刻受了重伤,对付他绰绰有余了。
      白卿靠在佛龛下的香烛台旁,从头到脚包着一件厚厚的毛麾,虽然如此,可嘴唇依然冻得发颤——刚才交换时,她不得不被拉到大雨中。
      与她经历相同的还有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白卿当然不会不记得她,当年就是这个女人从京城把她掳走的,想不到再见,依旧是风雨交加的晚上。
      而风行的注意力却丝毫没有聚焦到白卿身上,她的眼睛只是看着李伯仲手上的剑,因为那把剑此刻决定了银翼的生死。
      “这里是寺院。”白卿伸手轻拽了一下李伯仲湿漉漉的衣角,在这里杀人他真得该下地狱了。
      李伯仲的剑依旧停在银翼的胸口,似乎不打算移开,不过最终还是移开了,但怒气不会移开——他很少对人拳脚相加,但今晚,他不但做了,还做了个彻底。
      白卿裹紧毛麾,靠在烛台上,闭上双目,不想看他打人,但对他的举动并不讨厌……
      两个女人,一个心平气和,另外一个自然就要揪心了,风行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银翼被打,泪流满面却又无可奈何。
      这世上的男人很爱斗,所以老天给了他们的女人流不完的眼泪,只为了惩罚他们。
      一道道闪电划过夜空,把雨中的两个男人照的闪闪发亮……
      ***
      李伯仲没有杀银翼,也没有把他交给东立,只是把他跟她那个满身是伤的女人一起扔到了马车里,打发走那个“车夫”后,跟着白卿去接他们的儿子。
      在佛龛后一尊佛像的腿上,小家伙睡得正熟,白卿轻轻从佛像上抱过儿子,亲一口他的小脸后交给他的父亲,自己则双膝双掌贴地,向佛像三拜后才起身。
      “回哪儿去?”问他,问完话腿一软,她实在站不住了……
      李伯仲搂着女人跟孩子,久久没说话,是啊,回哪儿去?他的世界里没有她能去的地方。

      最终还是回到了青离寺外的那方小院,六月天,他却在房间里燃了炭火,因为她说冷。
      儿子睡得很安稳,只是她烧得说胡话,还会哭,嘤嘤的,像山间的夜莺。
      他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听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胡话……
      “想喝水……”她半眯着双眼,似乎是在对他说话。
      等水喂到她嘴旁时,她却别过头,不愿意喝,可放下了,她又说口渴——
      就在这不断的往复当中,黎明悄然来临。
      好不容易,她安静了,靠在他下巴上的额头也不再那么烫了,他才将她放平到床榻上。
      想不到儿子又哭了起来——他饿了,看了儿子半天,弯身将其抱了起来——
      好在雷拓他们及时赶到,避免了他的尴尬,吩咐他们下山把该找的人全都找上来。

      “公子,那两个人怎么处置?”雷拓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耳房的位置,里面是银翼跟风行,他试过他们的脉搏,都还活着,但他不敢擅自处置他们。
      “还活着?”
      “都活着,不过女人的伤势比较严重,多处经脉被割断,喉咙也被毒哑了,救回来可能也是废人,身上的拳脚底子怕是再也用不了了。”
      “两个都尽力救。”他之所以没杀他们,不只是因为寺庙里不能沾血腥,他还有事留给银翼做,至于那个女人,有她在,银翼才会乖乖听话。
      “是。”
      “另外,回去告诉三叔一声,他不必千里迢迢去京城搬救兵,搬来父亲也没用,改制势在必行,让他先给那些官员透个底,李伯仲不怕遗臭万年,让他们尽管闹。我会在山上住三天,三天后,府里还有人哭喊,他知道我会怎么做。”
      “属下明白!”
      雷拓一走,屋里骤然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初升的阳光在他的脚下肆虐。手一伸,半掀开门帘,床上的母子俩都安静地睡着,手轻轻放下,门帘在微风中半摇半晃……
      背过手,跨出门槛,转到耳房里。
      银翼正撑着手,似乎想坐起身,见李伯仲进来,敌意骤升。
      “不要让我反悔不杀你,记住——我比你更喜欢杀人。”以眼神压下了打算拼死一搏的银翼,“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后,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不过——”下巴示意了一下床上躺着的女人,“她得留下。”
      银翼暗哼一声,得到的却是李伯仲的漠视。
      “带着她,你逃不过东立的追杀,或者你可以逃过,但这个女人未必那么幸运,就算东立懒得追杀你们,以你手上沾得人命,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你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凭什么跟他讲条件。
      李伯仲坐到床榻侧,看着窗外半天后,忽而转头看进银翼的眼底,嘴角微微上翘,“有了你,还怕护不住吗?”不是因为还有用处,他凭什么能见到今天的太阳!
      “……”银翼瞪视着他的嘴角,半天后,哼笑一声,仰倒在床上。

      不低头,死,低头,奴。
      是死还是奴?
      闭上眼,拼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要面对的还是两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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