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集怨法台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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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所谓的不伦者？”
方学姐耳目不便，识人全凭灵觉，以往社交圈窄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但这会儿气场杂合，鬼影相叠，辨清敌友这一难题就摆到了眼前——适才她一门心思与林瑶缠斗，始终不曾出手收拾我，除了我真的很弱，靠几个小弟就能顺手灭了以外，多半还有一时不察，就会弄丢目标的隐忧在，但随着交战愈烈，双方都有点打出真火，她周身的气势也越发阴沉，大有要不再压制，将整个大厅夷为平地的意思。
老赵的清场造成的最显著后果就是，我俩的气息一跃成为了这片区域内硕果仅存的并蒂独苗，还都是新新鲜鲜、不曾被收录过的，这就有些高调过头，只差没招呼追光灯往这边打，再配上字幕宣称“我来搅局”了。但明显已经察觉到此事的方学姐却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表现出了颇为谨慎的态度，莫非她保有的理智，其实远比大家认为的要多？还是说，仅凭直觉她也能从老赵身上感知到致命威胁？
又或者那位女鬼王私底下给过她什么吩咐，让她在面对老赵之时，不要急着起冲突？
万幸我的脸皮已经在从小到大的社死事件中被磨砺得足够坚韧，又有了她这来得格外及时的“救场”，我才终于克制住用那块手帕把自己捂死的冲动，佯装镇定地往老赵身后缩了缩。
老赵略微肃容，朝她投去视线，片刻后，才语气和缓地开口，“患处长期暴露在外的话，是很容易引发感染的，”又向着林瑶的所在一瞥，“下次若再有缝合的需求，还请尽量选在相对无菌的环境内进行，用具也要注意消毒。”
......
我一直都知道，老赵是很有点洁癖在身上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对着几只鬼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然没有什么不对，但鬼魂也会被细菌感染吗？又或者，这个“菌”实际上指代的是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怨念？方学姐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不佳，如无意外，应该是六鬼中厉化最严重的，根本原因，居然是伤口长期没有愈合，以至于被如意法台招引来的驳杂晦气所污染？
方学姐原本并没有发作，而是脊背微弓地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保持着戒备，耐着性子，想仔细观察观察这位传说中的杀星。但老赵的这一席话无疑戳中了她的痛点，让她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也被打上了难以磨灭的背叛者烙印。急于通过跟林瑶割席来证明自己的她，顿时再也压抑不住怒气，“谁要她缝！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哪来的资格管我们的闲事！”话音未落，右臂的骨骼便块块脱节，由同样断开的肌肉勾连后，竟瞬时间延长了两倍，毫不留力地朝老赵面门抓来！
这可不是什么疯狂状态下的应激之举，而是一次有预谋的突袭，杀招也并非是那来势汹汹的利爪，而是被她藏匿在身后的一抹雪亮刀光！是那柄半截入地的剔骨刀，不知何时竟已被她拿到，她却没有声张，而是将之悄悄卡入了左脚掌的缝隙里，直到这一刻，才以毒蝎探尾般的姿势猛地抛射而出！
这刀面上血迹斑斑，透露不祥，极有可能是以当年夺她性命的凶器为蓝本构现而出的，能最大程度激发出她被压抑的邪性。有心算无心之下，这一刀倒真能使敌人阵脚大乱，而且，即便真能躲过，她的那只利爪毕竟也不是吃素的，真把它当成一招虚晃来应付，只怕等心都被挖了，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哩。
刚才不曾和她正面冲突，因此对她带来的恐怖压迫还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这会儿这一下，可真真就是比立体电影更惊险刺激的沉浸式体验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拉着老赵躲开。然而我的手才刚一动，便见白光弥散，那件他一直披着，甚至还被我当过毯子使的宽松外袍上，竟浮现出四个说不上玄奥，甚至简单如稚子信笔涂鸦般的符号。此刻亮起的正是为首那枚圆形纹样，除此之外的四边形、弯月形和三角形，则相对暗淡，仍处在未被唤醒的沉寂状态。
说也奇怪，在这柔和白光升起，将我笼罩在内后，我竟感觉心灵一片平静，好像万事万物都变得不再要紧，也完全不想继续努力，只想就地躺平。与之相对的是，我的体内似有道道激流正在奔腾不息，像清洗食材那样，大力冲刷着我每一处肌体。在这样的加持下，这具虚弱惯了的躯壳竟在逐渐被力量所充盈，不说去参加田径比赛，但至少跟正常人一样跑跳已经不再成问题。
但此刻我却分不出太多心思到感受自身状态上，而是以一种既放心不下，又很累没法多想的矛盾心态，在注视那利爪和飞刀。我原先以为，老赵应该是那种比较强势的攻击型猛鬼，谁料在这紧要关头，他竟突然来了这明显是辅助的一手。这可不妙！当务之急难道不该是见招拆招，化解这波攻势吗？搁这儿给自己加buff算怎么回事？同时，我心里又存了点不切实际的希冀，觉得也许马上，他就会从虚空中薅出一块光盾或者别的什么防具，给我示范一出教科书级别的完美格挡。
可惜，我脑补的画面注定不会出现，在那道白光的照耀下，怨气缠绕的剔骨刀犹如融雪，于无声间消失不见。方学姐本鬼的动作则明显变得迟滞，像一名饮酒过度的醉汉，再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这种状态下，她抓来的利爪自然也就失了准头，只伸至半途，便无力垂落下来。
我还没得及松一口气，便感觉出明显异常，果然，她在踉跄几步之后，突然瘫坐到地上，满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露出极其痛苦的情状。接着，她那裂痕遍布的皮肤竟骤然变成了红黑色......不！不是皮肤变色，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争先恐后地从她身体内部往外冒！
——那是一个个大小不一、分布也毫无规则可言的气泡，它们挤挤挨挨地浮现到她的表皮上，涌动挣扎，几乎将她的整个身体变成了一锅正在沸腾的魔药。它们像一道过滤碎肉的网那样，横冲直撞地筛了出来，让她连声惨叫也未及发出，便直接崩溃到失了原本模样。
这张散发着险恶气息的“网”约摸是某种具备灵智的活物，刚一逃出，便迫不及待地一滚，将铺散开来的“身体”收束，团成一个圆润的球珠。这会儿它的结构似乎又开始具备某种规律:那抹妖异血色趾高气扬地占据了中心区域，尔后向外扩散，形成圈圈套嵌的同心圆，在漆黑的底色之下，就好像......好像......
一只不断投来恶毒视线的眼！
这东西状态特殊，明明有固体的质感，却又无比轻盈，可于空中悬浮。它滴溜溜地旋转，“眼神”挑剔，似是在打从在场诸鬼中重挑一个寄主的算盘，但它似乎对老赵释放出的那枚圆形印符极其忌惮，最终也没有付诸行动，而是选择穿过楼板，悻悻离开。
老赵目送它消失在视线内，不急着去追，而是饶有兴味地道了声，“已经知道逃了吗？”
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好恶心好恐怖......是女鬼王的手笔吗？她就是用这种方式统御下属，让大家对她死心塌地的？看这个形状，我脚上不会也是同样的玩意儿吧？我完全无法接受，甚至有当场掏出手机，上网搜索义肢价格的冲动。
我心里直犯恶心，又想到自己擅作主张，提前召唤老赵过来——燃眉之急固然是解了，但这会儿，女鬼王八成已经收到消息，卷铺盖跑了——不禁懊恼极了，赶紧离他更近一点，小小声地承认错误。
“那可未必。”老赵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闲庭信步地向着方学姐踱去，也不知他哪里学来的步法，那血浆和碎骨明明铺了遍地，他却一点都不曾沾到。
方学姐遭此变故，唯一还完好的仅剩一颗头颅，现下正仰躺在地面上，表情依然痛苦。“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大抵就是如此了。
老赵右手微动，也不见他施法，方学姐的脑袋便自行飞了起来。白光笼罩之下，那些难以处理的骨血竟如被磁石牵引的铁屑般，自发汇聚到一处，且离奇地开始了排布。不一会儿，一个妙龄少女便已初具雏形，虽然还有些粗糙，但至少，再没谁会拿她当怪物看待了。
老赵又等了片刻，这才退后两步，平视她，微笑道，“精神不错。或许现在，你会有些许同我交流的意愿了？”
......怎么回事，总觉得他想说的其实是“好，很有精神！”我努力把这个念头摒出脑海，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方学姐将两只手掌拿到眼前看了看，又张开合拢了几遍，仍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她沉默半晌，这才将脸上的绷带拨到一边，神情复杂地看向老赵，不太自然地道，“你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你是余姑娘手下最资深的员工，或许可以为我解惑，”他微微侧头，看向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瑶，“如果你们一直称呼她为大姐，那你们平时，又是怎么称呼这位的呢？”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可听了这话，即便是没折没损，状态最好的谭妙也怔愣在了当场，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一样，而那位于众鬼头顶的破洞处，终于传来了一声幽幽喟叹:
“是我行差踏错，犯下罪过，我愿一力承担。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过她们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集怨法台1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