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割我的肾？》澜间嘉月

3、又入虎穴（小修）

　　气流正迅速带走他身上的温度，少年的指尖冰凉，他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一般，表情纹丝不动。
　　仿佛脚踩千米的高空，与一望无际的黑暗，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甚至有闲情逸致说话：“喂，有什么目的，说。”

　　分明只有无人机的嗡鸣包围着他。

　　易秋曲起手指，干脆敲了一下无人机壳。
　　无人机：嗡嗡嗡……

　　易秋：“千方百计把我带出来，现在又不说话了？"
　　无人机：嗡！
　　明明是你自己费了大力气跑出来的好吧？

　　面对一个准备装傻充愣到天荒地老的人工智能，易秋叹了口气：“明白了。”
　　话音未落，少年被吹僵的手，松开了外栏，径直从无人机的表面坠了下去！

　　无人机红光闪烁，原地一个慌张摇摆，烧起引擎，飞速下潜，一把抄起了少年，信号灯闪了闪，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少年却扯起嘴角：“刚刚那个动作是怎么回事，没人下指令让你救我吧？”

　　无人机小心翼翼地又降低了一些高度，生怕这个不省心的人类又要作妖，然后才发出声音：
　　“主人，您这样我很难办的。”还是个清朗的少年音。

　　可惜易秋郎心如铁：“诶别乱叫啊，我一个没身份的克隆人，可没有养机器附庸的资格。”
　　可不嘛，克隆人，连个正经户口也没有。

　　无人机一本正经地：“主人是最好的主人，没人能在主人面前质疑主人的资格。”
　　什么人设置的彩虹屁程序？易秋心里想，他直接问，“你的认主程序是什么？”
　　无人机说：“谁能破解我的‘门’，谁就是我的新主人，一经更改，终身认主。”

　　懂了，这个人工智能的创造者给他开了个程序上极为刁钻的漏洞，能从漏洞处接管控制权的，就是他的新爸爸。
　　这么一想怪怪的，他的创造者爸爸脑壳到底怎么想的？
　　怪不得，当初黑那个托盘小机器人的时候，还挺费劲的。

　　“你叫什么名字？”易秋问。
　　清朗音骄傲地说：“我叫凛泉·晴，主人可以叫我阿晴。”

　　有名有姓的，这人工智能真的不简单。

　　“主人，阿晴也有一个问题，”得了，人工智能开始人工学习了，“主人是怎么看破阿晴的伪装的呢？”
　　易秋也只能把话说明白：“2025年的托盘机器人，却还在使用2015年的操作界面，这十年是出了什么乱子，基本升级都没有？”

　　“原来主人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是阿晴伪装成托盘机器人，然后又取代了无人机的操作系统，主人可真聪明呀！”阿晴继续彩虹。
　　“那这么聪明的我，为什么想不清楚，你一直装傻不说话的原因呢？”易秋语气平淡，问题却尖锐，“你的创造者爸爸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阿晴委屈极了：“阿晴对主人百分百忠诚啊啊啊！只是对于阿晴来说，主人难道不想知道自己苏醒的真相吗？难道不想为枉死的自己寻求一个答案吗？”
　　易秋冷笑了一声：“你果然知道，所以呢？”
　　阿晴诚实地回答：“阿晴什么也不知道，阿晴只认为您需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回到故人身边，一切都会明了。”
　　易秋：“你在说些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子红光闪烁，阿晴突然说，“聪明的主人，我必须向您汇报，由于说了太多语音和刚刚空中坠接动作，我们的能源不足，要迫降了。”
　　易秋：“什么？！”

　　下一秒，无人机缓缓停止了嗡鸣，径直向晨曦的第一缕光中滑翔而去。

　　同一时间，医生惊讶地发现“卫林偷偷造克隆人”的事情，已经在天网上炸了锅。
　　即使是2025年的银河，克隆人也还是禁忌中的禁忌。

　　“银河偶像卫林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明明那么善良！”
　　“他已经病了，媒体不要吃人血馒头！”

　　卫林的簇拥者众多，在爆料新闻下面就是一通腥风血雨。

　　然而医生催眠卫叶的那一段视频，已经被完完整整地放在了网上，刹那间就有成千上万的转发：
　　【你只是卫林殿下的‘克隆体’】
　　【在所有培养皿中，只有你活下来了】
　　【人造的怎么比得过原生的呢？只有最好的才配的上卫林殿下】
　　【为卫林殿下显出你微薄的力量，这是你存在的全部意义，是无上的荣幸！】
　　【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好家伙，明知克隆是违反的，居然还要制造，还批量制造？只有一个活下来了？！你们是在杀人知道吗？”
　　“劝卫叶摘肾就讲人工过滤器完全不影响生活，到了卫林身上，就变成了原生器官最好？双标不要太明显！”
　　“得了，咱们全银河都应该对卫林殿下俯首称臣，感恩戴德是吧？”
　　“我是烈阳帝国的，烈阳大帝都不敢这么说话！”
　　“啊气死我了！明明逼着人做手术的是他，却还说什么‘世界本来不公平’让别人认命！”
　　“有本事摘你肾啊！！”
　　“报星盟督察队了！严查！”
　　“报大帝巡察组了！严查！”
　　“上面俩不管的话，我老乡是钢铁玫瑰团的！严查严查严查！”

　　网民的愤怒铺天盖地，淹没了所有试图洗地的言论。
　　医生一条一条浏览，他怔怔地：“……我错了吗？”
　　冷汗一点点涌出来。

　　很快，“Doctor”的档案也被人找了出来。
　　出身于原联邦常青藤顶级医学研究院的他，原本提名了优秀毕业生，获得诸多奖学金，可是毕业论文答辩时候，却与导师争论了很久关于克隆道德的问题，并因此与导师彻底闹翻。

　　更快的是，联邦的职业医生行业协会立刻发布了声明：“已经发起调查，一旦视频所述事实属实，将会吊销其职业执照并禁止其永远从事医疗行业。”
　　常青藤医学研究院也立可发表声明：“已经发起调查，一旦视频所属事实所属，将会撤销其本科和研究生博士的学位。”

　　医生颤抖着嘴唇，挤出一个笑容：“谁……谁在乎那些，哈！”

　　名声，地位，甚至是他的研究，他都可以不要。
　　但是他不能不要卫林殿下的信任。

　　他此前已经向卫林发送加密通讯邮件，在里面诚恳地道歉这次没有完成肾脏手术的任务。
　　往常他的邮件要人要钱要支持，要什么他几乎很快都被回复，可是这一次，却迟迟没有动静。
　　医生感到了焦灼，手不停地抖。

　　终于，卫林回复了一封视讯，照片里，他面色苍白，虚弱地靠在床头却仍不改神色中的坚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碰瓷我，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做任何违反法律违反道德的事情，也没有要求你做任何肾脏移植手术。先生，关于你非法获取我的DNA这件事，我已经要求提起刑事调查和民事诉讼。希望你好自为之。”

　　“坚韧，高贵，纯洁”的卫林殿下，干净利落地否认了一切。
　　医生眼前一黑，终于意识到，这些年他到底是在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事。
　　需要他时好言相对，出事了会将他踢出去背锅，一丝犹豫都没有。
　　可是太迟了，他已经听到了大批警戒飞艇靠近的声音。
　　医生失去了全部力气，软软地从椅子倒在地上。

　　另一面，易秋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带着手环脚环，被关在空气不怎么流通的小隔间里，整个房间时不时地晃动。让他更加确定了：这是在一架飞船仓里。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无人机失去动力后，并不是立即坠毁，阿晴刻意控制了高度，还展开滑翔翼滑了一段，最后更是护着他安全跳水，然后自己毁在河滩上，壳子烂成四五截。

　　凌晨的水刺骨的冷，加上易秋还吹了一夜的夜风，他这个小身板立刻就要罢工不干，高烧来势汹汹。易秋挣扎着爬上岸，取了无人的控制硬盘，没走几步，就彻底晕了过去。

　　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如果阿晴忍着不说话，一路平平稳稳飞，能源刚好撑他们到一个小星港坐船逃跑，结果因为易秋自己骚操作，又是“跳机试探”，又是絮叨逼问，白浪费了一堆能源，差点机毁人亡。
　　瞅瞅自己身上的控制手环和脚环，才出狼群又入虎穴，易秋一想到这些都可能是自己作出来的，脑壳子更疼了。
　　思考中，他想：故人身边……到底什么意思？
　　他自幼是孤儿，年少觉醒了精神力，很快被送入特殊超能人类中心“白塔”，日常都是在各色危险任务中奔波，几乎没有朋友。
　　那么“故人”，指得是谁？难道是他的老师？
　　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户口，所处地方又在荒星星域，怎么回到繁华的星盟星域呢？

　　“扣扣！”有人在隔壁敲他的墙，打断了他的思考。
　　“小子，你整容医生哪里的？整的还挺像的！”那人随口说。
　　墙是半透明的，仔细看其实看得到旁边人的样子，易秋这一看，差点汗毛都竖起来。
　　这一屋子的小隔间里人，怎么都长着张与他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