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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软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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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软饭
夏泠说给十七带来了两个帮手,还保证他们不会再靠松子过日子这么局促。
可是,赵十七很快就发现,千羽千寻这两个人在大漠之中的适应能力很差,空有一身好功夫,连一只沙鼠都逮不到。十七估计,真给他们逮了沙鼠,这伙人也一定嫌恶心不肯吃下去的。
一开始他们还自带了粮草,赵十七跟着他们混吃混喝。她懒怠理睬他们,每日蒙头睡觉,决心把自己那几十天在天连山丢了的膘给养回来,将身子养壮实了再做道理。
十来天一过,他们的粮袋告罄,小和尚千寻三番四次空手而归,四个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饿肚子,十七毕竟经验丰富,当即提前“冬眠”,以节约体力。
偏偏夏泠饿不起,不过两顿没吃,便蔫蔫地闹起不舒服来。十七没搭理他,结果他略微多捱了半日,还晕了过去。
千羽千寻两个没用的东西,抱着他们家公子呼天抢地了一番,活像弄了一场水陆道场。
她实在没办法翘着二郎腿,继续充“甩手掌柜”。
赵大家的怒气冲冲地从被窝洞里爬出来:两个下人笨得转了弯,他们家的公子又是个磕碰不起的“花瓶”。罢了罢了,十七撸撸袖子,拽直辫子,拖着夏泠新佩的一把普通宝剑,走出山洞,宣布要去打猎喂他们。
千羽、千寻趁机彻底躺倒不干了,还对她说:“赵姑娘你可要留心,莫跟了尾巴回来都不知道。”
千羽自称“天下第一书童”,自从夏泠打开那个密洞,他一头扎入那数万本书册中,一边整理着翻看着,一边做道貌岸然的模样,不理会俗事了;千寻早已在数次觅食失败后,提出他要“虔心向佛”,不再杀生,转身上了石台站岗放哨去了。
——统统都是借口!夏公子要不是腿不能动,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丢人现眼的借口来。
赵十七气哼哼地想,这帮人吃起她的软饭来,比秦麻子他们还无耻!
秦麻子、草头、三傻子他们好歹还参与打劫,扛西瓜、做饭,懂得自食其力;夏泠带着他的两个手下,从此问心无愧地吃着赵十七做的饭,将她指使得团团转。
千羽和千寻虽则信仰不同,据说竟然是同门师兄弟,师从一对夫妇。师父是赵十七见过的先机道长陈锦,师娘据说是一位尼姑,法号春三笑。
什么玩意儿嘛?
十七越发鄙视他们:真不知道是道长从了师太,还是贫尼从了仙师,肯定都不是正经人。
要不是看夏泠每天痛得可怜,千羽好歹一个书童做得还有三分像,千寻还能修理一下石洞里的机关,十七真想让他们快些卷铺盖滚蛋!
夏泠对于手下的无能也有一丝愧疚,说:“我吃的不多,千羽经常辟谷,千寻基本吃素……”
“吃素?”敢在漠北吃素的都是极品的大爷!十七恶狠狠问:“我哪里给他现种一洼青菜去?胡杨叶他吃不吃?”
千寻吭哧吭哧了一下,说:“其实,我早就改吃荤了。”
“噢?”夏泠事出意外,转眸看他。
千寻这事儿瞒夏泠瞒得甚紧,顿时面红耳赤起来:“盛云城素菜太贵,我已经改以肉食来裹腹了。”千羽为了免十七撂挑子,帮起腔来:“入乡随俗,千寻只是想节约府中的开销。”
夏泠将眸子转回来又瞅着十七,言下之意:喏,他们这帮人还是蛮好养的嘛……
——赵大当家的“软饭铺子”,被迫重新开张了。
既然开张了,她也就理所当然地将其做好,让男人们尽量满意。
第一回十七拖了三只兔子回去,心想,千寻个头比较大,让他独自吃一个最大的;夏公子身体不好,专门弄个小些嫩些的给他补充营养;自己和辟谷的千羽合吃一个。
结果,千羽趁十七还在做饭,便迅速将与赵十七合吃的那只兔子给消灭干净。
“你这叫辟谷吗?”十七刚将给夏泠炖的兔子羹端上桌,看到自己的一份只剩下半拉兔子骷髅,气得直敲筷子。
夏泠说:“千羽,你出了辟谷了?”千羽点头:“真饿啊……”夏泠继续挂出他心怀抱歉的招牌嘴脸,耐心解释:“赵姑娘,千羽刚出辟谷的时候会比较容易饿。”
十七暴跳如雷:“那我的晚饭呢?!”
夏泠将自己的兔肉羹推给她:“你吃吧,明日多打几个兔子来。”十七哪好意思吃他的,饿坏了又是一番折腾。
她转身走到洞顶,打开暗门吃西北风去了。想想又不妥,转过头来问夏泠:“明日该打几只兔子来?”
夏泠估摸了一下千羽平时的饭量:“不必超过十只。”
“……”千羽若能得道升仙,赵十七立马变成母猪去爬树。
为了能在洞中度日,他们三个带了许多草药来,夏泠自己开方备药,给自己延续性命,虽然每夜还是不可避免地发作毒痛,白天则比较安生,还有余力自己在书架边帮千羽找书看,千羽随着他的指点一起拿书整理,千寻报着刀在高处放哨。此处依然是三不管地带,谈不上非常安全,夏泠甚至没有让南煦方面的人来帮助他们。
夏泠到后来连书也懒得找了,让千寻将他推到胡杨树下,晒晒太阳,喝喝雪水,随便拿了几册自己感兴趣的闲书看着。
他的所谓闲书,也就是《千方棋谭》、《洪山志》之类艰深难懂的棋谱、山水志之类的典籍——他也不怕看着费脑子。
赵十七就在胡杨林里钻来钻去找兔子,有时候两个人一起抬起头,正好隔着千层绿染,万波翠枝,看到彼此各忙各的。
关九郎何许人也,略过了数十日,便被他追查到了岂兰崖。当他一身灰衣出现在胡杨树下,夏泠正看书看厌了,一个人在摆棋谱玩儿。
大漠上的夏季只有一个月,胡杨叶开始纷纷褪落青翠色的衣衫,一片片带着些许鹅黄,盘旋落下来。
关九郎看着夏泠白衣黑椅,点点叶片落在他的衣衫发丝间,也不拂去,夏泠从万叶飘零中抬起头看他:“关大人?”
关九郎抱一抱拳:“夏公子,你为何不回岚京?很多人来信寻你。”
夏泠拈着一粒黑棋正被一个角子的纠结看住了,脱口道:“懒得跟他们去应酬。”关九郎有点被他堵了,夏泠便换上一张笑脸:“你坐,难得来,陪我下局棋。关大人的棋力我只听说,还没机会讨教呢。”
“你这里当真什么都不缺吗?”关九郎看看这荒漠之处。
“不缺。”夏泠自己弯腰摆放着棋子,千羽还在石洞中翻书,千寻正在高处放哨。
关九郎便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一摸那满罐的棋子:“云子?”他疑惑地看看夏泠,他这里居然有百川谷百尺碧水下的云石所做的云子棋?
夏泠道:“我说此处东西很全吧?”
关九郎观察着远处岂兰山崖的万仞绝壁。
夏泠说:“我答应这里的主人不说出这里,你既然已经查到了,可要替我护密周全。”
两人摆开棋势,夏泠找了星点落棋:“我执黑,我怕输。”关九郎在他的棋边围点:“是赵十七?”
夏泠笑,真人面前果然说不得假话的。
一步一步棋走着,关九郎也将漠北如今的局势一点一滴地告诉他。
这个春夏之际,漠北的形势因为春天的一战,又由于各方势力的不同作用,不停发生着变化。
路朗出兵边境夺重宝,被北祁方面猜疑为欲在漠北自屯兵力;他让羌零人损失草场,被认为蚕食草原力量以求独大;漠山屯会议中,夏泠令那些北祁官员相信,路将军已与他暗有协议,才会在岂兰崖战而无果,种种如此,北祁王廷展开了激烈的廷辩,最终决定不能养虎为患,将路将军凌迟处死。
——可叹南北两朝的两位天骄将军,一个死于谋杀,一个殁于政斗,那轰轰烈烈的铁血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羌零部落本就不稳定。
恩波的亲兄弟格萨里某日夜晚接待了一名神秘来客,第二天一早便与恩波发生了一场火并,将恩波逐出水草丰美的库勒尔草原,当上了新一任的羌零王。
一向与世无争、实力平平的且先部,也开始进入众人的视线,人们发现,这个部落虽然势力一般,但长期休生养息,财力比较雄厚。
而且苍木小王生得英俊勇敢,还精通多国语言,兆至部落的皎皎公主爱上了他。春去夏来,大漠上最美丽的两个月之后,他们两人便进入了热恋期。
兆至部落的实力仅次于恩波、萨格里两个部落,而这位公主不仅美貌多情,还是兆至小王唯一的独生女。
关九郎还说了一个令夏泠都感到意外的消息:之蓝国那位跟迟丹有绯闻的绯颜公主,已经谈妥于明年春夏之交,被南煦明帝纳入宫中。
“这位公主也能嫁入宫中?”
关九郎颇有意味地点点头,夏泠此时无心多管这些事,只垂着眼睛玩棋。
一切事态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两人将棋局完全摆开了。
千羽发现关九郎来了,便捧了一杯茶过来待客。看一眼夏泠下棋,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西方求败,逢局必要输给旁人才会高兴。前一段时间在盛云城之时,由于姜逖他们棋艺不精,令他输得不漂亮,还就此罢了棋。
关九郎与他百战百结,终于险胜了一目棋,夏泠见棋局输得很是过瘾,果然神清气爽了起来,还重新布子研究了一番。
等夏泠揣摩够了,两人又再次开局。
不知不觉小半天过去了,秋后的漠北日头短。
关九郎问道:“你们如今吃什么?要不要我组织人手给你们送东西?”
“十七习惯荒漠生活,这个季节饿不到我们。”夏泠对自己逮到的这个女长工很满意。
关九郎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事情,看夏泠一付将赵十七拿捏在手中的笃定模样,眼珠微转:“她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