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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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被疾驰的骏马强行拦下。玛丽卡认出带队的人，不由有些惊讶。她匆匆忙忙下了马车，弯腰行礼：“安德里大人，您怎么赶到这里来了？我听说您之前受到了袭击，昏迷不醒来着？”
………到底是谁在外面这么说！他的形象啊！安德里嘴角微微一抽，笑容愈发和煦：“当然是为了见沙利亚小姐一面，沙利亚家族与卡莱家族关系密切，时至今日，能够与您再见，真是意外之喜。”
他的目光在众多马车中转了几转：“同时，将军大人也拜托我向您问候。”
“…我可不知道，博莱大人还会对女性感兴趣。”
将军的不近女色在帝国都是出了名的，安德里面不改色。
“我也听说您的车队里最近新增了一位美丽的女性，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见上一面？”
“我也没听说过安德里大人喜好美色。”
安德里微笑，玛丽卡更是微笑。她答应了米娜会保护好这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她都不允许对方在自己的庇护下出事。更何况作为领队，她必须证明自己有庇护其他人的能力。在两人僵持许久，直到拉车的马都开始不安地打起响鼻。副官的眼睛闪了闪，还是耸了耸肩露出遗憾的神色，轻巧转移了话题：“那还真是可惜，对了，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他示意士兵们让开，金发女性淡淡看去，却不由错愕在原地：“米娜，你怎么在这！？”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这位米娜小姐，她似乎是偷跑出来的，所以我们带了她一程。”
“…十分感谢，米娜，你就这么向往你母亲的生活吗？”
玛丽卡怜爱地抚摸着少女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倔强真是和你母亲如出一辙。上车吧，第三辆。”
少女点了点头，乖巧得和鹌鹑一样，主动上了车。玛丽卡看向安德里，神色柔和了许多：“感谢您的帮助，她的母亲是我的姐妹，米娜就像是我的孩子。谢谢您，安德里大人。时间不早，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启程了。”
安德里配合地让属下让开，甚至护送了他们一段路。直到目送车队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充当背景板的下属才驱马向前：“为什么要放走他们？安德里大人。”
“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安德里答非所问。“她曾经是沙利亚家族的长女，未来的大公继承人。”
“沙利亚家族不是因为涉嫌谋反，被全部处死，剩下的人也都被押送成奴隶了吗？”
“她当然也不例外。但这个女人很快爬了出来，她的入幕之宾极多，别看现在她非常收敛，如果惹急了，说不定会埋下不得了的祸端。失去一次家的孤兽，就会对容身之所分外敏感。”
“那这辆车上，真的没有塞壬？”
“有，怎么没有。”副官转过头。“魔力检测器刚刚亮了吗？”
士兵摇了摇头，取出一个黯淡的水晶球。安德里随意扫了一眼：“没亮起来就证明这家伙没对这些人使用魔法，居然是依靠自己取得人类的信赖…有趣。走吧，一只塞壬而已，我们还得应付人鱼派来的使者呢。”
“那您怎么和将军解释？”
“解释什么？”
“关于他想见玛丽卡小姐的事情。”
“这用什么解释，反正你不会告诉他对吧……..呃，你那是什么表情，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不会吧？”
“……快给我说你不会啊喂！！”
……
奔驰的马车越过河流和原野，远离海洋后，路边逐渐出现小片的森林。他们所前往的城市是附近唯一没有水路连接的城镇，因此必须坐马车前往。在夏之盛时，这里草木葳蕤昌茂。建造已久的小路生出野草，又被车辙压出新鲜湿润的汁水。塞壬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纯粹以精神力构建的感官世界里，无数或大或小的光点正不断漂浮移动着。
魔力来源于生物。
传说创世神的第一口吐息化为了元素，它们进入生物的身体，流动不息，化为魔力。只有拥有强大精神力和卓越元素感知力的生物才能在冥想中感知到四周的元素。而根据生物的特性不同，其适合使用的魔法也不同。
“快下来，米亚艾丝。马上就要扎营了。”
少女清朗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塞壬应了一声。感知中漂浮的光点尤以绿色居多，繁盛的树木带来生机，让这里的木元素也愈发活跃。但它们无一例外，都在塞壬的精神力捕捉时纷纷逃走，显示出十足的排斥。以至于他冥想了一下午，所收获的魔力也寥寥可数。
但塞壬意外的并没有感到烦躁。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他们总会做出奇怪的举动，会被情感驱动行为，为了他人甚至会去损害自己的利益。
维斯克多很喜欢这一点，只需要一点点催化，他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其转化为对自己有用的帮助。在众多魔法中，心灵魔法与其他魔法不同，想要提升就必须与其他生物接触，通过操控他们的心灵来获得提升，因此也在历史上屡次被列为禁术，心灵魔法师们也被追杀。但只要不是人类，这些条条框框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撩起衣服的下摆，跳下马车。浩瀚美丽的星河伴随未尽的夜色降临，在少年的瞳孔中荡开一片细碎的波光。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马车被驱赶到了一处，围着拾来的木柴组成了栅栏。马儿们打着响鼻，大口咀嚼着萝卜和草料。作为引线的干草被火石擦燃，随后一簇火光落在干燥的木柴上。熊熊燃烧的火光将人们的脸照得红亮，在微醺的夜色下，在时不时响起木柴爆裂的细微声响。在头顶，黑天鹅绒般深邃的夜空高高悬挂一轮皎洁明月，吟游者们嬉笑的声音被风传得很远。
“你换衣服真慢。”
双胞胎女孩们手拉着手，另一只手则挎着篮子。篮中放着野菜与水果。米娜抱着柴火走在她们身边，看向塞壬的眼睛尽是温暖笑意。
在无人的郊外，塞壬终于得以换下衣裙。他身穿一件黑色束腿长裤，上面是便于行动的灰色短衫，下摆扎进了裤腰。鹿皮靴刚到小腿，腰间则扎着一根黑布带。他伸手接过米娜抱着的木柴，一言不发地送到火边。玛丽卡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欢笑的少女们，面纱后的脸带着一丝温柔。
“米娜和她母亲一样。那时候，我刚刚沦为游女。她是长我几岁的姐姐，一直很照顾我。”
那是一位温柔爽朗的女性，无论何时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军区的军女支非常辛苦，尤其是新来的被贬贵族，素来是被发泄的对象。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或许名叫玛丽卡的女人，早就死在肮脏的营帐中了。
“每次看到米娜，我都会想起她的母亲。你知道吗？帝国越往北走，气候越是寒冷。在最北端，甚至会下雪。那是一种雪白剔透的晶体，只有在最冷的时候才会从天而降。它很美，但是习惯温暖的帝国人很难适应，每年冬天都会死很多人。”
她长长地呵出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仿佛还身处落雪成冰的军营中，身边是和她窃窃私语的姐妹。她暖棕色的头发上跳跃着火光，在漆黑幽暗的夜晚是如此温暖：“但是在下雪后，夜空就会变得十分清朗。雪后的夜晚像是镶嵌了万千钻石般闪耀。据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人的灵魂。在她去世的那一天，我在门外呆了一整晚，想要寻找哪一颗流星是她。”
塞壬沉默地聆听着。他听到夜风轻柔地吹过树梢，枝叶摇晃的声音不断彼此拍击着。鸟的鸣叫从树梢滴落，少女们载歌载舞。不知道谁拿出了自己的乐鼓，欢快的乐点围绕着篝火旋转。女孩们大胆地跳起舞蹈。双胞胎姑娘站在人群中，手牵手唱起嘹亮高昂的民歌。带着浓厚口音的民调飘扬，各式各样的裙摆和长靴从他的眼前飞过，像是深海中旋转的水母群。在缓慢燃烧的篝火声中，女性的声音悠远如枝头振落的骊歌。
“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少年侧眼看她，蔚蓝眼瞳如镜面般倒映出她的身影。玛丽卡抿唇一笑：“我没有阻止你们的意思，在这个世界上，爱是多么美好啊。让人奋不顾身、让人陷入险境，让人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父母之爱、朋友之爱、还有爱情——”
她看着塞壬，像是怀念着一抹影子。
“尽管生命中有如此多艰难，人们却总是为爱无怨无悔。”
“你有为爱付出一切的决心吗？我相信，你的故事绝不止爱丽丝她们告诉我的那些。”
被询问者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本能想要回以微笑。但女性的目光温厚而沉重，将他的伪装牢固钉死在原地。深海的捕猎者居然从对方身上感到一种淡淡的威压感，这绝不是普通人类会有的气势。他心思转动，后背却突然微微一痒。
“...？”
少年有些困惑地回过头，米娜正站在他身上，带着香味的长发顺着肩头垂落下来，问他的声音像是一缕细小的风：“你怎么不来跳舞？”
这样说着，米娜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并不细腻，生有干活磨出来的茧。掌心有些汗津津的，在微凉的夜风中显得更加清晰。塞壬犹豫了下，站起来反握住对方的手指。少女将眼睛不由弯成了月牙，对玛丽卡乖巧地说了一声，拉着他就往人群里跑。
“我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玛丽卡姐姐。”
随风传来的微弱声音让塞壬一愣，他有些意外地看过去。少女的侧脸映入眼中，她看起来十分紧张。说着要一起去跳舞，却只是拉着塞壬在帐篷的阴影下坐好，下巴搭在膝盖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你可别说漏嘴了。”
“……为什么帮助我？”
“为什么…因，因为，你是个好人啊。”
塞壬眨了眨眼睛。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像是被热带鱼轻轻地磨蹭着掌心。如果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帮助他，那么她迟早会后悔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塞壬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就离开。跟着人群走，我们一定会被追上的。我们要换装、改变身份，就像是小说里一样，逃得越远越好。”
“还有还有，我听说只要不主动变成人类，就没人能够认出塞壬，这是真的吗？”
“嗯，现在的人类没有那种技术。”
“真厉害...我听说塞壬会很多魔法，身体力量也很强悍？”
“水魔法和精神魔法是种族天赋，一般会以其中一种为主，另一种辅助。”
“你是哪一种为主，哪一种为辅？”
“水魔法。”
这一点也是银发中的异类。他是因为无法流畅操纵自己的精神力，才会使用水魔法的。米娜却显得很高兴：
“那样的话，只要你以后不露出尾巴，就没人会发现你是塞壬。水魔法有很多人都在用，伪装成水魔法师或者骑士都没问题。讨厌大海的话就离开大海、想要看哪里就去哪里。维斯克多先生！”
她鼓起勇气，大声地说。
“你一定会取得自由的！”
塞壬愣了一下。他今晚好像总在发愣，但随后，浅浅的笑容在他的唇角绽放。他对于自由并没有实感，但或许是今晚的风十分温柔，放眼望去，树木婆娑地晃动着。那些枝影间投下茭白的月光碎片，落在他们面前，就像是星星一样。他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嗯，会的。”
“你们在那里说什么呢！快来跳舞呀！”
“知道啦——维斯克多先生，我们来跳舞吧！”
米娜拍了拍裙子上的土，笑着对他伸出手。塞壬将掌心搭了上去，心里突然一动。在热闹的篝火声中，他弯下腰，连少女都没听清地飞快说道：“等到了国都，我就放你自由。”
米娜困惑地歪头，只看到塞壬垂下的眉眼。她想了想，大胆地伸手摸摸他的脸。
哇，好软。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自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