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欢》白暨豚

8、游戏

　　七八月份的北京还是很热的，江雪刚好是那种怕冷不怕热的体质，就没觉得太难受。
　　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花园，遗憾的是，常常会在路上碰到好多人。有两次碰到八贝勒，冲她笑笑，好似阳光都被他逼退了几尺。她忙避到一边行礼，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匆匆而去。
　　不解的目送那个古怪女子，胤禩有些恼怒。这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很多年没有过了，竟不交一语。皇阿玛离京。派他留守。诸事繁多，所以一两面过后，这个异乡来客就被他抛到脑后。
　　这天下午，一小太监匆匆来秉。说是几个小皇子小公主在江雪姑娘的园子里玩，玩的什么却说不清楚，只说怕担干洗，请八爷速去。
　　匆匆赶到，才一进门，只见两张桌子叠起，胤禑站在边缘，背朝着低下的一群人，向下便倒。
　　胤禩倒吸口气，飞速掠过去，伸手便抓。竭尽了全力，还是太远，堪堪停在了人堆外。见胤禑已被接住，不由一身冷汗惊喘未定。
　　江雪站在人群中，余光中只见一道青影闪动，接住胤禑转头一看，原来是铁青着脸的胤禩。
　　胤禩厉声喝道：“这是在做什么？”一时众人看清是谁，都不敢做声了。
　　原来，这天是个少有的有风的天气，想起了以前的故事会，呼朋唤友的又约了几个，一起来到了江雪的小跨院。呵！这一大群，除静怡，胤禑和胤禄外，还有三岁的十六公主、才一岁半的十七阿哥胤礼和十岁的十四阿哥胤祯。
　　孩子们不必说了，只这几个身边伺候的人，一屋子都坐不下。把主子们送到地儿，也不就走，用十五公主静怡的话说，就是想听这些猪啊、鹅啊、鸟们的故事。
　　把众人让到院子里，在树荫下放了桌子，摆上吃的喝的，孩子们点名要水果牛奶色拉，加上江雪在花园角落发现的种来观赏的番茄，榨成汁加上冰糖冰在井里。
　　故事会开播。
　　《七色花》、《小蝌蚪找额娘》、《拇指姑娘》、《 舒克和贝塔的故事》、《骄傲的老鹰》••••••
　　一片欢声笑语，下人们也不再拘束，江雪和离儿也很高兴。尤其是江雪，一时兴奋，竟想起幼儿园的时光。放下赖在怀里的胤禄，拍拍手叫道：“来，坐了这么久，来做个游戏吧。”
　　指挥大家搬开桌椅，空出地方，自己当母鸡，让离儿当老鹰，招呼大家纷纷到后面当小鸡。
　　游戏开始，不断有小鸡们被甩开捉住，也不断有别的下人们加入，尖叫的、惊笑的、抱着主子跑的、被扯开了腰带的。江雪一使眼色，离儿放慢了脚步。
　　第二轮胤祯要做老鹰，说离儿“母的捕猎到底不行，看小爷的”。后来，所有人都放开手脚，任这新鲜的快乐蔓延。一直到最后，各个笑的上不来气，横七竖八倒在桌边、椅上、靠着树的、瘫在地上。
　　静怡小公主伏在江雪的怀中，笑颜如花，气喘吁吁：“江雪姐姐，你没见小胤礼，抓住抱着他的太监，开始还笑的，一不留神被揪了袖子，吓得大叫，鼻涕都喷出来了，哈，哈哈，太好笑了！”
　　江雪笑着看去，太监正在抹着鼻涕安慰小阿哥：“没事主子，咱被抓住了，奴才替主子蹲墙角。”
　　“好了好了，来玩个温柔点儿游戏吧。”江雪建议。
　　丢手绢、拔萝卜、一起唱“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小孩子们对于角色扮演，拍手跺脚感到有趣，大的几个却直叫没劲。江雪灵机一动问道：“好吧，我们来玩一个既刺激又有趣的游戏。不过，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众人欢呼，叫嚷快问。
　　“为什么感到快乐就要拍手、跺脚、转身？”
　　“我高兴是就想大叫。”胤禑回答。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是？”胤祯道。
　　“快乐时，就想和人一起高兴，是以拍手、跺脚。对吗？”静怡问。
　　“你们说的都没错。我们国家有句俗语，大家想想是不是这样。”江雪一字一字的说，“痛苦有人分担，痛苦就少了一半。快乐有人分享，快乐就多了一倍！”
　　看着一院子赞同的目光，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感动的温暖的情绪，江雪继续道：“当你快乐的时候，就告诉身边的人。当你感激的时候，给别人一个微笑，一句赞美，时不时给你的亲人朋友们一个拥抱。我们不就会更快乐吗？”
　　“真的吗？”离儿站起来笑着说，“我要试试。”江雪大笑着扑过去，抱着离儿转了一个圈，一时气氛沸腾起来。抱着小主子转悠的，兄弟姐妹互相拥抱的，孩子们抢着来抱离儿和江雪，江雪跑过去和每一个太监嬷嬷宫女拥抱，好像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亲如血脉，彼此无间。
　　好一会，江雪才接着说：“下面这个游戏叫做—信任背摔！”一起把两张桌子摞在一起，大概快一人的高度，讲给大家怎样组成臂床接住上面的人。她首先爬了上去，让一起上来的静怡把她的双手绑在胸前，避免落下时因为害怕抓伤别人。她站在桌边大叫：我是江雪，准备好了吗，我要下来了！”
　　大家照她教的齐声大叫：“江雪，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支持你，我们保护你！”
　　她闭着眼睛向后倒下，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转眼间被很多双温暖有力的手接住。躺在上面，江雪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信任和快乐。
　　第二个勇敢的竟然是文雅的静怡小公主。让江雪绑住双手，以一个完美的、笔直的动作落下。胤祯抱下她来，她抽泣着叫了声十四个哥，紧紧回抱。
　　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有不加思索的，有犹豫不决的，也有喜极而泣的。几个小点的孩子大叫着跳了一次又一次，还有人不敢跳哭着跑下来，大家拥抱着分享喜悦、分担痛苦、互相鼓励安慰。几番犹豫后终于跳下来的的小太监赫兹被江雪和静怡抱着，痛哭出声。
　　旁边胤禑又一次爬上桌子，双手交握大声说：“不用绑了，我不会乱抓的。我是胤禑，准备好了吗？”咯咯笑着便向后倒。
　　于是，便出现了急如闪电的八贝勒，一手抓空后的质问。见众人不敢做声，目光转向江雪，沉着脸只不做声，看她要怎样行事。
　　江雪有些不知所措，施礼说：八贝勒您好。我们，在玩游戏，叫做信任背摔。”
　　“信任背摔？”胤禩眼神闪烁，依旧一脸阴霾，“这可是姑娘的主意？”
　　“是的。是我的提议。我教大家玩的。”
　　“这一众的皇子公主，身份贵重，若有闪失，姑娘可曾想到后果？姑娘与一屋子的奴才们自认为承担得了？”
　　话音才落，胤禩心里有些异样。尖刻带刺的言语并不是自己一贯的方式啊？听说这个江雪敢为了自尊和皇阿玛巧妙地讨来只行常礼的恩典。还听过老十三一味的赞赏她的爽直有趣，弟弟们传言她的那些动物的故事，虽是浅显却着实新鲜。
　　怎么奇怪的是一遇到他就一言不发了。胤禩窃想，莫不是他长得像她前世的仇家？
　　如此刻薄的话让江雪一怔，看着侧身对着她一脸蔑视的胤禩，她说不出这个游戏的安全性被无数次的证明过，也说不出今天也证明了它的安全的话。
　　半晌，只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早已打叠了无数言语准备她的狡辩，却只有一句认错，坦率的直视着他，她只是一脸的无奈。
　　“哼！若不是胤禑身边的小太监来报信，皇阿玛与太后俱不在宫中，若有闪失，我怎样与阿玛交代。来啊-----” 胤禩大喝一声，“把这些个太监嬷嬷拉下去，男的二十，女的十五，打完回报。来报信的，赏二十两！”
　　院里众人低头服罪，竟没一个讨饶哭泣。江雪大吃一惊：“不要！”转到胤禑身前，张开双手求道，“我说了都是我错，请别迁怒别人好吗，打我一个人吧！”
　　“迁怒？愚蠢！你负的起着许多天潢贵胄的责任吗？你够这样的身份吗？主子任性，奴才们不劝就是罪过。离儿原是永和宫出来的，拉出去一并责罚！”
　　“八哥且慢！”胤祯走来一脸笑容劝道：“若说危险，我也玩了，倒是没什么，看在今天我兄弟姊妹们都开心的份上，不如就只罚首恶，可行？”
　　江雪心中燃起了希望，她从没有这样害怕过，从没有这样后悔过，这样真切的感受权势的恐惧和强大。急切的哀求道：“是的，请惩罚我一个人，无论怎样，我都心甘情愿，并且感激您。请你，请求你•••”焦急恐惧的感觉逼出了泪水。
　　“首恶？”胤禩还没开口说，旁边一脸不服气的胤禑叫道：“八哥，我们都好高兴啊，有没有事，八哥别罚了吧。”
　　“是啊，八哥。江雪姐姐讲有趣的故事，还有很有意义的道理，玩这个游戏，我们都懂得了好多道理。不奖反罚，是为不公啊！”是静怡。
　　胤禩神情莫测，面无表情。
　　胤祯想了想，又道：“江雪是皇阿玛亲喻为客的，弟以为，罚也不好打板子了事，不如用她最怕的罚她可好？”
　　胤禩心中一动，看了一眼一脸急切的望着他的江雪。她最怕的？眼光不由得一扫她的腿，心中想起一事。
　　江雪一直紧张的观察胤禩的表情，看他像是对十四阿哥的提议心动了的样子，又扫了一眼自己，心中已经知道，什么都顾不得了，猛咬下唇，冲上前去，矮身便跪。
　　胤禩本能的一把架住她，吃惊的看着她唇上深深的齿印，鲜红的血顺着毫无血色的嘴角流下。手中握紧的胳膊皮肤滚烫，不住战栗着。
　　还没想明白，腿被撞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十六胤禄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的说：“八哥，你为什么要罚江雪姐姐啊？你不高兴是吧？我抱抱你，让十四哥也抱抱你，江雪，你也抱抱八哥吗。你不是说，痛苦有人分担，痛苦就少了一半。快乐有人分享，快乐就多了一倍！我把我的快乐给八哥一半，你和十四哥分担分担他的痛苦吧。快呀！”
　　胤禩听了这话，心中一软，犹豫着。还未想明白，就感觉面前较小的身影一晃，就被拥入一个柔软的怀抱，自己的肩膀被她的手臂紧紧环绕，耳边一个坚定的声音说道：“皇子殿下，我很快乐，也很感激，因为您的仁慈和宽容。我们都觉得安全、温暖。您知道吗？现在的您也是安全的，强大的。谢谢您！”
　　瞬间，他被强烈的震撼了。不记得多久前被人这样抱着过。是幼年的自己？脆弱无力，无奈委屈。还是童年伤痛满身时？不，不是，想不起来了。耳边的声音还是那样坚定“现在的你，是强大的、安全的！你是安全的！”
　　那双明显不够长的细瘦手臂紧紧环住他。他竟觉得，这一刻，他真的是安全的！
　　孩子们看到此景，一拥而上，欢笑着围住胤禩，又笑又说。
　　下人们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