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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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倒映着江世孝的几分憔悴的面容，他嘴角带笑，仿佛回忆起自由的时光，声音沙哑而迟缓。
“那个时候，杜亦天同我都不过是普通的古惑仔，在很偶然的机会下跟了龙四，他没有儿子，所以一心一意想培养个接班人。我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第一次遇见Peter仔……”
——你知道在孤儿院生活的感觉么？钟Sir。我想你一定不知道，营养不良，挨饿，孤独，贫穷，寒冷，半夜里被人蒙在被子里打，当然这都不是最难过的，最难的是——遗弃感。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能这样下去，我一定要找到机会出去，我的人生不可能是这样的。
“我不知龙四是什么挑上他的，但是接他回家那天我陪着一起。资料上说他十岁，但看上去瘦小得多。喊龙四Daddy一点障碍都冇，哄得他几开心。好乖好听话，说话看着大人脸色行事永远，永远笑嘻嘻的，绝对不会让人不称心。你话这样的小孩，几可爱，……几可怕。”
——你知他们怎么训练我的么？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把我同一条狼狗关在一间屋里，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它的爪子在我的背后留下一道十几公分的疤。那时候门没有锁，但是我知道他们就坐在门外等着，如果我逃出去，一定会被丢回孤儿院，多么巧妙的选择题。
“不太记得他原名叫什么了。龙四一直叫他Peter，社团里大家也都这么叫，不过很少人会注意到他，毕竟他那么小，我的印象也不过是他时时刻刻跟着龙四，看他做事，做任何事。”
——钟Sir，你第一次握枪是在PTS？你知我在几岁，十四岁，那把枪还沾满着血，黏黏腻腻，还是热的，我补了那一枪。……钟Sir你没录音吧？……那就好。那个人是谁，做过什么，该不该死我统统都不记得，我只知道如果我一定要开枪。之后我昏迷了一天一夜，没人来看过我。
“江湖上传说龙四有很大一笔财产，几个揸Fit人一直觊觎着。当时地位低，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一时间相关人士死的死伤得伤失踪的失踪，好像一眨眼，有人故意要洗底，让龙四相关的人事都人间蒸发掉。随后龙四一家人包括Peter也离开了香港不知去向，那笔钱也下落不明了。之后江湖大乱，杜亦天才有机会出头，再后来没多久，我就进了台湾监狱。”
——每个人的命不同。就好比你的Friend李Sir喽，不是跟我长得几像么，他好不好？好，警界的明日之星嘛，前途一片光明。我呢？连钟Sir同我饮杯酒都怕被ME找去问话。但我不认命，老天不公平，我就亲自改变他。
李柏翘默默地听完江世孝那些泛黄的往事，蹙起眉头，一时间咬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江世孝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怎么，觉得闷？有听老年人说往事的感觉？”
“当然不是……”李柏翘总觉得有些疑惑，“龙四忽然消失是死了，还是想离开江湖恩怨呢？”
“当时你们警察都没查出来，问我？”
李柏翘自知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无谓地挑了下眉，迟疑了一下，问道，“下次要我带什么来？”
“我怕没什么可利用情报给你了，李Sir。”
“无所谓，我当做义工，挽救失足中年。”
“是失足老年了。”
江世孝的眼底满是自我调侃的笑意，李柏翘也跟着展眉莞尔，“下次再来看你。”
“对了，李Sir，”看到李柏翘起身离开，江世孝又出声道，“并不是两个人直接接触过才有可能犯罪，知不知道有一招叫作借刀杀人？”
“我不会同情你的。”
一直沉默的钟立文放下酒杯，终于扭过头来看着仿佛一直在自言自语的林彼得，后者有些愣，“嗯？我以为我在同空气说话。”
不理会Peter的调侃，钟立文酒后的眼神愈发清明，“我不会同情你，你说再多，都不能掩盖你犯罪的事实。”
“无所谓，”Peter笑得无比潇洒，然后勾起恶作剧似的笑容，欺身向前往钟Sir靠过去。
钟立文反应过大地往后一让，“你做咩？”
“你中意李柏翘？”
没兴趣对着林彼得袒露感情，承认或者否认都懒得表达，索性保持沉默，但是对方显然不想如此轻易放过他，眯起眼，流转着狡黠眼波，“不如考虑下我，反正你都话我们很像。”
“痴线啊你！！！”
钟立文对于这样的话一向没辙，即刻站起身来掏出钱币压在桌上就打算走人。
“钟立文，你真的很有趣。”Peter靠在沙发上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被人拒绝的沮丧，笑如春花。
“你点解要说这些话给我知？点解要偷走领养资料？点解会选中你？”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Peter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表情缓缓荡出来，“下次，下次话给你知。”
恭贺林叔泉返工的饭局定在酒楼的包厢，还没打开门就已经听到里面震天响的吵闹声。
深呼吸，才推门而入，果不其然，一干人哪里还有半点身为警察的自觉性，拼酒的拼酒，斗嘴的斗嘴，唱K的唱K，杯盘狼藉，乱作一团，惨不忍赌。
李柏翘恨不得倒带退回去，却已经被舞龙一把拉住，“柏翘，来来来，喝酒，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泉叔立刻拿着酒瓶过来，“就是，立文那小子一问三不知，打你电话又没人听。”
“抱歉，出门之后才发现没电了。”
显然道歉是没用的，一入席就被很久没有闹那么疯的一群人撺着喝酒不然就是没诚意，只能苦笑着一杯又一杯接受这种所谓的惩罚，到后来实在不行，只能讨饶，“求求你们放过我，今天的主角是泉叔好不好？”
在平日里遇到这样的窘境，钟立文会第一个跳出来道，“你们这些人没人性啊，不要欺负我们家柏翘酒量不好！”
“酒场无父子，何况是兄弟。”这种口号喊得分外响亮，“断背Friend舍不得啊？”
“来来，废话这么多，我替他！”
“等等等等！不用，多谢你。你喝醉了又是我受苦帮你收拾，不如我自己醉了更好。”
“哗诶！没良心啊，李Sir看不出你这么攻心计的喔。”
“那就两个一起饮啦！”
到最后，又是一阵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谁为谁红过脸，谁为谁挡过酒都已经不再重要。
只是此时，那个人只是默默坐在圆桌的另一端自顾自夹菜，眼神漂移却未曾往这边看过一眼，注意力似乎已经不在这里。
明明处在同一个时空，明明不过相隔几米的距离，却感觉如此遥不可及。
李柏翘望着他的眼神无比沉静，连伤痛都已经感觉不到。
一心想着要回到过去，等到回首时才发现，早就找不到来时的路。
热闹都是别人的，与己无关。
一顿饭下来，如同嚼蜡，只听到钟立文又张罗着喊道，“一个都不准溜，说好帮我回屋企整理东西的。”
所有人也在等这个机会，可以撺掇这两个不在吵架胜似超级的好兄弟和好，于是一股脑儿都应了下来，想总有机会开口劝导。
只是李柏翘放下筷子，默默站起来道，“我下午还有事，锁匙可以等东西都搬清楚了再给我，不急的。”
一片沉默。
“很高兴你回到O记，我走先。”
拍了拍泉叔的肩膀，李柏翘绕过半张桌打开包厢门走出去。
“你最近的情况又恶化了。”
Kenneth坐在沙发躺椅旁的长凳上，合上资料夹，揉了揉眉心后，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李柏翘半躺着，双手放松放在腹部，垂下眼眸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柏翘，你这样我很难在最后的报告上写合格两个字。”
有些赌气地挥手，李柏翘佯装抱怨，“KT你好啰嗦，明知我是想来你这边睡一会儿，你还这么吵。这样我当然情况更糟糕。”
“好好好，你睡吧。”
Kenneth站起身，走到墙边把灯光调暗，然后轻声地走回办公桌前，整理起电脑里的数据资料。时不时会侧过头望一眼另一边躺在沙发躺椅上的李柏翘，观察一下他的情况。
时间静谧地流淌过去。
李柏翘猛地睁开眼，不知梦见了什么，又是一头汗地挣扎着醒过来，惊魂未定地撑着身体微喘着气。Kenneth见状立刻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梦到药煲了，别担心，醒返就没事了。”反过来安慰Kenneth，李柏翘深呼吸了几次，“我睡了多久？”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个小时多点。”
“嗯，我该走了。”李柏翘跨下躺椅，整了整衣服，却看到Kenneth一脸忧虑的样子，不禁笑道，“Dr. Mok你这样我会以为我得绝症，或者你可以给我开点药，比如……镇定剂？”
“这是送你去死！”Kenneth有些恼。
偶然调戏一下严肃认真的心理医生，也能让心情舒畅点，李柏翘找到更好的开解途径，“开玩笑的嘛。”
临走关门之前，李柏翘手搭在门把上，微侧过脸，对坐在办公桌前的Kenneth说道，“我知现在的问题在哪里，给我一点时间一定能跨过去。我都不想成为你失败的病例。”
我更不想。
Kenneth Mok在心里翻白眼。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CH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