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入画图》乐重余

57、第十九章 卿本佳人4

　　云宜跟着荀予佑手脚并用爬上湖边一座山峰，正不明所以，荀予佑忽指着远处的一片水域道：“你看那里。”

　　云宜举目望去，但见被夕阳染红的湖面一隅，三面环山一处狭窄，风水吞吐与外相接。就在这仿佛天然的港湾里，桅杆如林，战船列阵，不觉惊呼：“你上哪儿弄来这许多船？”

　　荀予佑笑而不答。他还没到洪都，便派人向江西境内未被叛军占领的抚州、临江、吉安、丰城等地征调战船。这几日忙得天昏地暗，就是为了安置已陆续而来的船只装备。

　　云宜觉得这些战船简直是从天而降，望着他吃惊不已。

　　“军情机要，不可泄露。”荀予佑说，“不过今日，倒是能和云姑娘聊一聊。”他拣了略是平坦之处席地而坐，对着她道，“你也累了，坐下歇歇。”

　　云宜大病初愈，久不外出，一路驱驰攀登早就心气虚浮、双腿酸痛，遂也安坐其上，抬手去擦脸上的汗。

　　“这里风大，小心着凉。”荀予佑展开替她拿着的披风，往她身上披去。

　　云宜心中感激，用手紧了披风，望着远处的战船，问：“你真的要在这鄱阳湖上水战叛军？”

　　荀予佑点头：“荀瞻濠回撤洪都，必经长江入鄱阳湖。但愿一役功成，尽快平叛，让天下百姓能继续过安稳的日子。”

　　云宜闻言，心底豪情油然而生：“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这场仗也算我一份。”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说得真好！”荀予佑赞叹，“只你是女子，打仗的事就算了吧。”

　　“女子怎么了？”云宜不服，“我水里的功夫可不比你那些兵士差。”俄而又道，“可惜你给我的那柄剑沉在河底了……要不，我去把它捞上来。”

　　荀予佑看她一眼，目中含了警告。人没沉在河底已属万幸，那日之事，他至今思之后怕。

　　云宜会意，半晌嗫嚅：“那天……你是为了我驾炮攻城的吗？”

　　荀予佑想她怎能体会他当时紧张、急迫、难过、甚至恐惧的心情，嘴上却道：“围魏救赵、围点打援总要做出些样子，否则荀瞻濠怎会赶着回来？”

　　云宜“哦”了一声，低下头去。

　　荀予佑说：“云姑娘，有一件事我也想问问你。”

　　“什么事？”

　　“你到了赣王府中，有没有听闻关于令尊的消息？”

　　云宜摇头：“我问过祁珏，他并不知家父失踪。你的意思是……”

　　荀予佑沉吟：“我担心先生已落在荀瞻濠手中。”

　　“你是说荀瞻濠派人抓了我父亲？”云宜惊愕，继而疑惑，“家父一介平民，与人无尤，荀瞻濠抓他做什么？”

　　“得士心者，得守天下。”荀予佑道，“先生正气清流，高才卓绝，是江南士子的翘楚领袖，难免不在其网罗之中。”

　　“所以荀瞻濠几次三番相邀，其实并不是为了画什么美人图，而是希望我们成为他广揽天下士人的一块活招牌。那么，他让祁珏做郡马，也有这个原因了？”云宜恍然大悟。

　　“先生应该早有察觉，所以……”

　　“所以才离开云庐，避居洞穴，将我托付给你？”

　　终于前后贯通。

　　荀予佑点头。

　　“可父亲避居之地，只有我、薛师兄和祁珏知道。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唉，难道，难道……”云宜想起祁珏一回来就迫切要见云康，没多久两人便一起失踪，而如今他是荀瞻濠的乘龙快婿。

　　“若无证据亦不可妄加猜测。”荀予佑说。

　　云宜也不相信云康失踪会和祁珏有关，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回来之后出了事呢？

　　她远眺湖山，见峰峦隐隐，烟波渺渺，更觉人心易变，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