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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秦瑛篇(三十二) ...

  •   陈语和相信他可以把秦瑛重新争回来,屈茜犀也相信这位正君一定能够马到成功,他在家里给陈语和尽心尽力地带小姐秦怡,专等陈语和的好消息。然而令屈茜犀根本想不到的是,陈语和一到了汤泉邑就被安澜连吓唬带敲打劝得没了脾气,乖乖地把白榆从敦义坊的小院子中接到了汤泉邑,一同侍奉秦瑛沐汤,等回京的时候一同回府。
      这也罢了,屈茜犀对于白榆早晚会进府是有心理准备的,哪个男儿愿意始终在外面做外室呢,必然是要进府的,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可是令他比较惊诧也难以接受的是,陈语和也不知道是为了落贤惠的名儿还是为了讨好秦瑛,竟然在圣驾还没回京的时候,先打发了人回来给白榆安排院子。

      那侍儿阿来和往儿连同管家捧剑奉着正君的令,把正院东边那个里头格局极为完美外观也极为漂亮的两层小楼装饰得焕然一新。不仅楼上楼下都摆放上崭新的花梨木家具,而且从工部的作坊中运来好些个华丽精美的瓷器玉器小漆器,把几个房间的博古架都摆得琳琅满目。这还不算,陈语和走前给他买的那些个金首饰,竟然也给白榆照原样买了一批,他看着白榆的那个老仆乐滋滋地收下那些金饰给白榆封在柜子里,只觉自己的这颗嫉妒之心快要冒出来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大概是觉得白榆好歹是新夫郎需要盖新被褥,陈语和还让阿来吩咐沈家绸缎庄给白榆新做了一套八铺八盖的细绫锦被细绫软褥,像平常大户人家娶正室一般给白榆铺在楼上新房中。

      这样的待遇,他屈茜犀当初都不曾享受过。他是当初陈语和有了身孕的时候被抬进府来替正君服侍侯主的,虽然陈语和也没亏待他,他的小院子里该有的陈设被褥,陈语和全都让人安排了。但当时陈语和初初有孕难免精力不济,事情多是让下人去做,陈语和又是世家公子,管家和下人唯恐委屈了正君,对他屈茜犀这个侧室自然就不怎么在意,属于那种不踩一下就算不错了,还能让他过得多舒服吗?他的小院子本就是秦瑛祖母一个不怎么得宠的侍夫的院子,所有的家具摆件,也都是从几个老侍君的屋子里挪凑出来的,除了被褥帷帐是新做的,其他物件再没有新置办的。

      屈茜犀羡慕得眼睛都要发红的时候,阿来和往儿开始给白榆挑选贴身侍儿了。每挑一个都要那老仆李伯过目,绝不挑那些个粗俗无礼的,更不挑那些个心术不正看人下菜碟的,四个侍儿,阿来和往儿两个人挑了大半天才挑出来。
      四个身姿板正的年轻小男儿往楼前一站,就能瞧出来人品与身姿一样正派,更得管家捧剑传正君的话,以天圆地方为名,赐名为天儿、圆儿、地儿、方儿,四个侍儿也都算做一等侍儿,与往儿领同样的月俸。

      屈茜犀在碧阑干这边瞧见,默默地咬住了唇。同样都是侍夫,凭什么他就只有两个贴身侍儿,而白榆有四个?侍儿比他的多一倍还不算,看样子,这老年仆人李伯也是要住在府里的,唔,白榆的仆侍一下子就比他多三个。
      倒不是说他身边两个侍儿不够用,秦府下人众多,他院子里的粗使侍儿足有五六个,只有那两个是得了赐名的一等贴身侍儿而已。
      可是后院就是这样,男儿们比拼的从来都不是实际上短不短缺不缺,而是面子上过不过得去,别说他屈茜犀只有七八个侍儿,就算是他有七八十个侍儿,只要白榆的一等侍儿比他多,他就理应生气。所谓先来后到,他屈茜犀比白榆早进府这么多年,凭什么比白榆的待遇差,就因为白榆正当宠吗?
      屈茜犀心头滴血,这晚他在入睡前翻来覆去地琢磨,怎么样才能够不被白榆压下去。琢磨了半天,他决定挑动白榆和陈语和继续斗下去,只有二虎相争,才有他这个小花猫的饭食,若是二虎相处和睦,那他这个小花猫怕是要饿肚子了。

      次日一早屈茜犀就趁着去正院带小姐秦怡的机会,抽个空儿同陈语和院子里的侍儿们说李伯的坏话:“听说是之前在淑王府当过差的老人儿,惯会挑唆主子欺压下人的,眼下他主子正当宠,你们可要当心点,别招惹他。”
      陈语和院子里的侍儿就没几个脑子瓜特别够用的,听屈茜犀这么说,有一个胖乎乎的短眉毛小男儿就很不服气,这小短眉朝着白榆的住所看了一眼,大声嚷道:“我们怕他一个糟老头儿不成?我们才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下人,他算哪门子歪货?不过是跟着主子过来蹭饭吃的,哪里轮得到他撒泼?!”

      屈茜犀抿起薄唇淡然一笑,继续轻轻巧巧地点火:“可不敢这么小瞧人,他之前一个人挡住了正君带去的所有人,拿根擀面杖把小花玲都给打下楼去了,你们几个哪里是他的对手呢?”
      那小花玲正是那日从窗户上进攻白榆住所,被李伯用擀面杖推下楼差点摔成残疾的小婢女,这小短眉平日里是很喜欢小花玲的,有心给这小花铃做夫侍,提起这小花玲的时候也不避忌,玲姐姐长玲姐姐短叫得可亲。屈茜犀日常是在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上多留心的,焉能不知这小短眉喜欢小花玲的事?此刻拿出来拱火,可谓轻松无比。

      那小短眉听了,果然更加暴怒,他冲着白榆的住所又是呲牙又是捏拳头,愤愤地道:“那是他们还在外头,眼下他们到了咱们这里,还能由着他们横行不成?侍君你也别说他们有多厉害的话,你瞧着,我必把这老糟货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们知道这府里是谁的天下谁的地盘!”
      这蹄子是个容易挑动的,屈茜犀很是满意,面上却是假装不满地轻声诫斥,“你瞧瞧你,激动什么?这府里是谁的天下谁的地盘,傻子也知道这是正君的天下正君的地盘!”
      这话无意于鼓动小短眉同李伯斗,暗示小短眉就算是闹大了也没关系,正君陈语和会给小短眉撑腰的,小短眉越发斗志满满,口中瞎喊乱嚷,什么“这个老糟货,怂恿他主子勾搭国公,还装正经人儿,跟我们说话,假模假样的,呸,老不要脸的,小爷我一定要他好看!”

      好巧不巧,李伯因白榆即将随着秦瑛一起回来了,恐白榆晚上住得不自在,想在白榆住的那个两层小楼与正院连通的过厅角门上加把门锁,打发了侍儿圆儿前来找阿来要铜锁。
      那侍儿圆儿把这小短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回去之后原原本本地学给了李伯。这圆儿自忖自己已经被分到了白榆的院子中,说话便向着李伯和白榆了,扬声评判那小短眉道:“他也不过是个侍儿,怎得就敢给李伯好看呢?还喊李伯老糟货,以我看他才是个糟货!”
      李伯心中有气,但当着几个侍儿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是懂得豪门内宅的争斗的,知道白榆乍入豪门,总是要有些争斗的。
      李伯虽然没有去找那小短眉的麻烦,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这两日就格外留心。他先是在次日用拉家常的方式同这传话风的小侍儿圆儿叙谈,问这圆儿多大年龄了,家里头还有父亲没有?得知这圆儿生父早就去世了,家中掌灶的是继父,他就同这小圆儿说得格外热络,又是把白榆送给他的金簪子给这小圆儿戴到头上,又是同着圆儿攀亲,“我老了,头发短,簪不住这簪子,给你用罢,我无儿你无父,以后咱们爷俩就互相照应。”
      那圆儿之前只在厨房里头做小侍儿,虽然秦府待下人不薄,但他一个进不了上房的小侍儿也没有动辄就得金簪子的待遇,何况这个簪子是白榆在秦瑛同陈语和闹过了之后才得的,彼时秦瑛已经可以调动银钱,出手与前面大为不同,这簪子的份量既足,花纹又是极为精致的,这小圆儿极为喜欢,高高兴兴地戴到头上,同着讲了一番如今跟了白侍君,以后事事向着白侍君的表忠心的话,“侍君得了好处,想来咱们做奴才的也会跟着沾光的。”
      李伯看这圆儿这般上道,也就十分放心地支使圆儿去打探消息,怕这圆儿头脑不够,他还教导圆儿道:“你不要让人瞧出来你跟我们同声共气,那就没人敢给你说真话了,你要显得很不忿,不愿意来伺候白公子,你越瞧不上我们,他们越敢同你掏心窝子。”

      圆儿也是久在后宅打混的男儿,又得了李伯的指点,还有什么打听不出来的,没半天就帮李伯探听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以进儿和小短眉为首的秦府侍儿们都在摩拳擦掌,憋着一口气,想等白榆进府那天好好地戏弄一番白榆,给白榆一个下马威。

      李伯听了,大皱眉头,他知道这进府礼是正经规矩,是不能够说免就免的。
      论理,白榆之前在外面住没有同秦瑛举行正式的成亲礼,此时便应当行进府礼,让陈语和连同屈茜犀一道饮了进府茶,才算是正式进府,然而这进府礼却是很容易被人做手脚的。以前凰朝世家豪门的后院中,有正君故意刁难新人,不肯接茶,致使新人被热茶烫红了手背的,也有正君装作手抖把热茶泼了新人一脸还要嘲笑新人太呆不懂得躲闪的。更有正君指使豪奴在那新人奉茶的地方洒上一层碎石子,等那新人跪着奉茶的时候,碎石子磨得膝盖发痛,那茶杯端不稳泼了洒了,正君趁机斥责新人藐视正室忤逆尊上,罚跪一两个时辰都是少的,以此为由头逼着新人重新学规矩,学上一两个月的也不是没有过。
      李伯越想越怕,唯恐白榆被算计,拿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护住白榆,便是拼着自己被打个半死,也决不能让白榆吃亏。
      到得二十六日白榆随着陈语和回府,车子进了府门直奔仪门,到得仪门前下车,仆侍们全都围上去,迎接正君和新来的白侍君。
      当阿来刚同陈语和说起何时让新人行进门礼的时候,李伯就站在人群里高声插话道:“论理,这话不该老奴讲,可是今个儿正君刚从外头回来,人困马乏,国公又忙着衙门里的事情,也不得空,不如改日等国公得闲了,再行这进门礼。”
      他这意思很明显,是想等秦瑛在场的时候让白榆行礼,有秦瑛护着,再怎么样,陈语和也不敢太放肆。
      岂料陈语和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扬脸吩咐阿来道:“把仆侍们都喊到大厅来,叩见侧君,等侧君放了赏,晚膳与小姐一同用,就算是把礼数走完了,不必另行进门礼。”
      这话简直语出惊人,全场的仆侍下人们都愣住了,那个小短眉震撼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几个有头脸的仆侍像阿来、往儿、进儿也都面露惊异之色。大家惊异的地方有两个,一是白榆什么时候成了侧君?豪门大宅,能被尊称一声侧君的侧室男儿,那得是正儿八经的侧夫,可是能做侧夫的有几个?屈茜犀进门多年,还只是个侍夫,可是陈语和亲口喊的侧君,这还能有假的吗?二是连每个侧室入门必须经历的进门礼都不用行,可见这白榆得宠到什么程度了。
      因为惊异,就没人敢轻易接话,大伙都赔笑着看着陈语和,等着他的进一步指示,。
      陈语和看着众人全都愣怔着不动弹,深觉白榆刚进门,下面的人就这么懒怠,很没面子,他颇有些愠怒地质问阿来:“一个个杵着做什么呢?没听见本正君的话吗?还不赶紧去传唤人!”
      “奴才这就去”,阿来抹了一把汗,亲自去前头给他妻主管家捧剑传话。

      陈语和这才舒坦了些,在往儿、进儿几个的围护之下,当先迈步往正厅走。他没有喊白榆跟上,可是白榆一点都不畏缩,自己带着李伯迈起款款整整的步子不紧不慢地随在陈语和后面,神气矜严地往正厅走。
      白榆本就生得极为好看,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紫织绣球花的云锦华服,头上戴着四寸高的新式纯金小发冠,脖子上是带有红宝石吊坠的纯金项链,腕子上是金镯子,手指上是金戒指,脚下踩了一双三寸高的彩缎木底鞋,衬得他身材秀拔如美树,却又能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端的是华妙严整,风神超越,艳姿旷世,逸态绝伦。
      那个圆儿也是个机灵的,见这情形,连忙带着天、地、方三个侍儿一同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小小的阵仗,护着白榆往前走,虽说比不过前方陈语和的气派,但也绝对不显寒酸。

      倒是跟着侍儿们一起出来迎接陈语和的屈茜犀,虽说今个儿也穿得很漂亮,但他只有两个贴身侍儿,又只有一个同着他过来,此刻与陈语和和白榆的阵势相比,就明显不像样。
      屈茜犀再次咬紧了唇。他深深地感觉到,他在这个家,快要没有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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