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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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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树清看着离去时还是孱弱少年,如今已经成为翩翩佳公子,俊美非常的沈淮问道:“你怎知我会中埋伏?”
“你来京都,不会有人坐视不理的。郑永刚落马,首辅的位置当然要自家人顶上,可皇兄选了你,这帮人怎么能轻易放过,就算不能杀了你,敲打一下也是好的。”
“还是这么会算计?”
“老师也知,我是怎样的活着,不提也罢。多年不见,家中都还好?”
齐树清是沈淮的启蒙授业恩师,对于这位老师他一贯尊敬。
“都好,只不过你师娘多年前去了。”
“那,她呢?可订了亲?”
“她?你是说,洛儿?”
沈淮点点头。
“也是,我都忘记你们小时候交好了,只是她如今未必记得你。从你师娘走以后,她生了一场大病,烧得糊涂,把幼年许多事情都忘记,如今还未定亲。”
沈淮看着齐树清,疑惑问道:“老师是说,她忘了我?”
齐树清道:“不是说一定忘记,若是她见到你,说不定她能够想起你。”
沈淮道:“如果他真的忘了我,那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我是谁才好,否则她想起自己失忆的过往也是徒增痛苦。”
齐树清觉得沈淮这话在理,遂点点头。
提到齐洛,沈淮好像又回到八年前,那个夏天,那个让他生死一线的时候。
沈淮从小体弱多病,从生下就开始吃药,早就失去竟储资格的他,并不得先帝宠爱。
那一年梁国在与赵国盟约当中,提出需要质子前去,先帝毫不犹豫地派了沈淮。尽管他还需要每日服用汤药续命,尽管他各个方面都很出色,甚至比其他皇子都要好。可先帝还是舍了他。
沈淮在赵国当了三年的质子,其中九死一生。后从赵国逃出,至永州境内,赵国皇帝派来杀手暗杀,逼得他从悬崖落到一处湍急的河水当中,而后他失去意识,随着河水漂到了齐树清经常钓鱼的一片水域。
那日天朗气清,齐树清带着八岁的齐洛来钓鱼,父女二人正在岸边专心致志地钓着鱼,齐树清时不时给齐洛讲解一下钓鱼的技巧,齐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齐洛刚刚学会钓鱼,小小的身子盯着鱼竿一动不动,等着上鱼。
忽然发现,自己的钓竿好像就如刚才父亲讲得那般,是钓到鱼的表现。
小小的身子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手上,使劲地抬起自己的鱼竿,果真沉甸甸,齐洛兴奋地朝着齐树清大喊:“老爹,我钓到鱼啦。”
齐树清看着齐洛的鱼竿弯得不成样子,果真是中鱼的表现,兴奋地来到她身边,一起帮着钓鱼。
只不过拉近鱼竿一看,好家伙,这哪是什么鱼,而是一个人呀。
为什么看上去那个人有点眼熟呢?那不是他的学生六皇子沈淮么,他怎么在这?
父女二人把人救上了岸,齐树清探探沈淮的脉搏,还有一丝微弱的跳动,再耽搁下去,人就没了。
齐树清背上沈淮,小齐洛慌乱收了钓具,二人火速回到家中,并请了郎中来为沈淮诊治。
沈淮开始了在齐家的养病时光,齐树清听到沈淮的遭遇,十分同情,两人又有师生情谊,沈淮身子孱弱在齐家养了一年的病才好。
沈淮总能想到,齐洛救他的时候还那样小,他似乎是刚从水面上来,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一双灵气的双眼,如阳光一般温热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倍感温暖。
真好,这一世他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人,是齐洛。是的,沈淮重生了,前世他死在了梁国与赵国交战的战场,这一世他重生在齐树清父女二人的施救之下,前世,有那么多不甘与遗憾,他终于有机会在这一世满足。
沈淮身体在齐家经过近一年的调养终于慢慢恢复。
这日出来散步的时候,恰巧看齐洛正爬在后花园当中的一棵桃树上,够那挂在枝头的纸鸢。
时值初春,满树桃花盛放,她穿着水绿的襦裙像是树间的精灵一般。
沈淮轻咳一声,抬头含笑看着齐洛在树上小心翼翼地挪动。
被沈淮的咳嗽声惊到,齐洛看了树下,一看是沈淮便说道:“你待着别动,等我够到纸鸢,再来找你。”
“你要小心。”他叮嘱。
“放心啦。”
齐洛越慢慢爬向那树枝,因枝头太细,好像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枝头下压。齐洛在树上觉得有些慌乱,沈淮还在树下等着,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纸鸢,她心一横,大胆往前爬去。
“啪!”的一声裂响,桃枝即将断裂,齐洛再也无法掌握平衡,眼看就要掉下去。齐洛闭着眼,等着疼痛的来袭,没有所预见的疼痛,却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那怀抱陌生而清冷,一股似有若无的菊香传来,沈淮看着她,少年的身躯纤瘦却有力。
齐洛还带着一些婴儿肥,脸部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可见,皮肤白皙如瓷娃娃一般,眼中竟是如水般灵动,浓密的睫毛如羽扇一样。
一时间,让沈淮看的心驰神往。
齐洛还小,对男女之时并未有太多设防,沈淮就如他哥哥一样,亲密自然。甚至在掉入沈淮怀抱中的时候,她一度觉得沈淮是一个很好的人肉垫子。
她从沈淮的怀里挣脱出来,齐洛觉得他的人肉垫子好像还不错,以后自己爬树,他都在下面接着她也挺好。
这一世沈淮只觉得,年小的齐洛,那般的灵动与可爱,她遗传了齐树清俊美与师娘的灵气。走到哪里都是如阳光般甜香馥郁,长大后的她定能迷倒众人。
沈淮怎么也想不清楚,前一世她与他怎就走到那般的地步。到底是怨自己太无情,还是因世事无常,他也在想如果在那个大雪天,他接受她,是不是所有的结局就不一样了。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他死去地那般的不甘,老天可怜他才会有今世的重生。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想把她宠在手心里才对。
齐洛看着那依然挂在枝头的纸鸢,气道:“我就差一点就够到了,就一点。”
沈淮看着齐洛的侧颜,微笑道:“这有何难,我来帮你。”
“你来帮我?”齐洛看到一个飞旋的身影,跃上枝头,轻轻一摘,连桃枝上的桃花都未伤到,那纸鸢便好好的攥在沈淮的手心里。
她爬了半天的树未能够到,对沈淮来说却是那么容易。
小姑娘的心,纵然心生敬佩。她看着他把那纸鸢递到她的手心里,笑了起来:“阿淮,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够到,我还去爬什么树?”
她叫他“阿淮”,童稚的嗓音,如黄莺出谷。让沈淮有些恍惚,前世齐洛也这样叫过他,记忆当中好像只有一次。
重生的身体虽只有十六岁,可是他前世死时已经二十六岁,许是因前世对齐洛的遗憾而让他今世对着只有八岁的齐洛动心思?
沈淮收起不该有的想法,对着齐洛温柔道:“那下次,你带我一起放纸鸢,等它落了的时候我帮你捡。”
齐洛笑着对他摆摆手:“好呀,我走喽。”
沈淮原地负手看着齐洛在阳光下离去。
齐荣匆忙来到,对着沈淮说道:“公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沈淮点点头,随着齐荣来到书房。
一进书房,齐树清便对着他说道:“京中来报,皇上驾崩,三皇子沈煜继位。”
沈淮愣了一下,随即对着齐树清平静道:“也好,皇兄仁厚,定是明君。”
齐树清起身,拍了拍沈淮的肩膀,示意沈淮节哀。
沈淮道:“他并不爱我,但我也不爱他,无爱亦无恨,又怎会伤心。”
只是他担心他的母亲,前世,他的母亲就是在先帝驾崩不久后去的,这一次他要早早地回去护她才是,他不想再任人宰割,不想在被迫放弃自己的一切,不想身不由己。
这一世他要护家人无忧,老师官途顺遂,他要护齐洛幸福。
他要权势。
沈淮后退一步,向着齐树清郑重地做了一揖,示意拜别。
齐树清道:“去吧,你早该回去了。”
沈淮道:“还是要感谢老师这一年的收留之恩。”
齐树清道:“你我师徒,何必计较这些,得了权势记得把身体养好,我可不想你早早挂掉。”
沈淮道:“老师请放心。”
沈淮去了后花园,看着正带着齐岳齐婉放纸鸢的齐洛,她阳光下肆意奔跑着,宛如风一样的女子。
他心中道,“齐洛,再见。”
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间他辅佐沈煜,大梁初显盛世,他收复一众心腹,建立自己的情报网,为大梁监察百官,成为低调却权势滔天的静王,他深得梁帝信任。
他把娘亲早早接到身边,细心地奉养,他把所有的权利牢牢地握在手中不可撼动,他早就不是上一世那个听之任之不受宠的皇子,归来的只有深不可测的静王。
这一路走来,沈淮的心早就已经霜冷如冰,若是还有什么能让他羁绊,怕也只有前世对齐洛的遗憾,只是料想不到,他满怀希望来寻她时,齐洛竟然忘了他。
沈淮真的没有把握,齐洛这一世能够再一次爱上他,如果她爱上别人,只要能够看着他幸福,他亦无悔。
渐渐停住地马车,把沈淮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来。早有他身边的属下提前来到驿站安排好住店事宜。
齐家的车队在驿站中停下,齐洛从马车一步步下来,带着白纱围帽,而后又掺着齐母入了店,早有小二在前面引路。
齐洛在即将入店的时候,看向齐树清的马车,正巧看到那白衣公子下车,她隔着围帽看不清楚他的面容,而后便入了驿站当中。
齐家一行人舟车劳顿,时值入夏,炎热异常,众人都分配好屋子,齐树清命小二把饭食都送到各个屋子里去用餐,用餐后众人直接在屋中休息。
晚间之时,燥热难耐,齐洛想到绿豆汤可以解暑,便在驿站的厨房与白芷煮了一大锅绿豆汤给众人。
齐洛端着一碗汤,上了楼,来到齐树清的房间敲了敲门道:“老爹,洛儿给您送了绿豆汤解暑。”
门吱呀的一声打开,齐洛看到的是,白日那位救了她的白衣公子。
沈淮心中叹道,十年了,洛洛,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