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42、第42章

　　天渐渐的冷了，我也不管这许多仍旧日复一日的在晚饭后去他书房外守着，不管他知不知道，只要那盏灯亮着，我就觉得自己还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也处理不好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我只能选择也只会用这种“蠢笨”的方式来表达我的真心。妍姐姐知道后频频问“值得吗？值得吗？”这种问题我想过太多遍也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不再去想。之于四爷和十三爷，我知道与他们也仅限于亦师亦友的关系，但源自于性格中那个叫做“长情”的东西让我无法割舍，因而在九爷与他们之间来回的徘徊，我明白这是我性格中的“缺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我白了十四爷一眼，说道：“这是首悼亡词，不合适。”
　　十四爷看着九爷=紧闭的门窗，说道：“但却极是应景，还准备在这等多久？”
　　“你怎么来了？”我避开问题不答。
　　“最近太清闲了些。”
　　“清闲？”
　　“他笑了笑，又问道：“你真就打算这样一直在这等着？”
　　“我这个人做事一直优柔寡断，割舍不了过去却又憧憬未来，这也算是报应吧。他若愿意见我，倒也罢了，若此生都不愿见我，那我便等，你不必管我。”
　　“见了你又当如何？你们仍旧会为十三哥的事而争吵，然后不是他这样默默地守着你就是你这样默默地守着他，与其如此，倒不如此生再不相见。”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嫂子，放手吧。”他轻叹一声，从我身边离开。
　　放手？怎么放？如果能放早就放了。

　　我哄南风睡觉时，她突然搂住我，在我耳边小声问道：“额娘，她们都说阿玛不要我了，是真的吗？”
　　我柔声说道：“别听她们胡说，额娘只是让阿玛伤心了，所以才不来看你。”
　　“您带我去找阿玛好吗？”
　　“我们先睡觉好吗？这么晚了，阿玛也一定休息了。”
　　“额娘，您今晚留下陪我好吗？”
　　“好。”我脱掉鞋子躺在南风身侧，她紧紧地搂着我说：“额娘，我今年六岁了。”
　　“我知道。”
　　“我已经明白很多事情了。”
　　我笑问：“你都明白什么了？”
　　“我知道葛生是一首悼亡词，也知道为什么有的福晋不喜欢我，也知道您每日都去阿玛的书房外守着。雅尔姑姑和夕姒姑姑知道您要面子，所以都装作不知，但是额娘您不该瞒着我的。”
　　我开始回忆六岁时的自己，那时的我在做什么，也像南风这般敏感早熟吗？似乎记不清了，虽不懂得太多大道理，但却也知道明辨善恶是非了，我一直不愿告诉南风太多是希望她可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依着年月的增长去明白那些道理，懂得人情世故，我不愿那个绑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也锁住南风，这不该是一个孩子来承受的。
　　“不告诉你自然有额娘的道理，快些睡觉吧。”我劝道。
　　“但是万一阿玛永远都不理我们了呢？”
　　“不会的。”人这一辈子才多长时间，又不是天人永隔再不得相见，怎么就会“永远”了呢？南风轻轻地唤了我几声，我闭着双眼恍若未闻，她当我是睡着了，也不再同我说话，乖乖睡去了。

　　我因心中烦闷，一夜无眠，第二日天不亮便醒来了，穿好鞋子便蹑手蹑脚的离开。雅尔和夕姒还没醒，我回到自己房里打水洗漱。自从九爷不来我这儿，大家的生物钟好像都往后延迟了一般，院子静的让人发慌。

　　“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姐姐好言劝道，“分明不关你的事，何必都朝自己身上揽？固然是九爷坑害了十三爷，但他对你却是付出了真心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是他的福晋，他做了错事，我却没有拦着他。”
　　姐姐说道：“你且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错？在你眼中，九爷是错的，但是在他眼中，你又何尝是对的呢？是非对错总是相对的，只因为他伤害了于你而言重要的人，所以你认为他是错的，但倘若今日被坑害的是九爷，你会认为十三爷是错的吗？”
　　我仔细的思考了这个问题，或许我会认为这就是命，是九爷的命也是我的命。从开始我的思维便被固定在“成功者是对的，失败者是错误的”这个模式上，因而不管九爷做什么事我都反对，四爷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因当，这对九爷确实不公平。
　　“你还准备去守着吗？”姐姐问道。
　　“去呀，必须去。”我斩钉截铁答道。
　　“一诺，不然你回来住吧，你这样多叫人心疼。”
　　“我只是想多看他一眼，再多陪他一会儿，没关系的。”明知往后会聚少离多，天人永隔，我又怎舍得真的不理他离他而去。院子里的那些福晋都以为我是为了挽回九爷的心，才使出的苦肉计，但是挽回一个男人的心何止这一种办法，我只是明白了要珍惜当下，与其失去了才知珍惜，何不如在拥有时便视若生命？一辈子那么短，为何要让自己活在“后悔”中。

　　我仍旧固执的守在书房外，从夏始春余守到漫天飞雪，从旧历年等到新年伊始。我从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耐心，但我知道这样会让我少留遗憾。
　　“吱呀”一声门开了，我连忙躲藏到墙后，此时已经下起了雪粒子，我呆呆地看着它们越下越密越下越疾，并未觉察到他已走到我身边。
　　“你还在这做什么？”九爷清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让我心里暖融融的，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似的，支支吾吾半天却没个下文。
　　“你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他转身欲走，我却鬼使神差般抓住他的风氅，“放手。”他冷冷的说道。
　　“就不放。”我死死的扯住他的风氅，“你别走，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
　　“别再等了，回去吧。”他解开风氅径自离开，似乎与我今生都再不相见，我紧紧地把风氅抱在怀里，那里尚有他留下的气息。
　　“格格，咱回去吧。”夕姒撑着伞寻了来。
　　“夕姒，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连挽回都不得？”
　　“他只是不想让您伤心而已。”
　　“但我现在很伤心。”
　　“长痛不如短痛。”
　　说的倒是简单，‘长痛不如短痛’但是哪有这么容易，纠纠缠缠吵吵闹闹的过了这么多年，难道真要缘尽于此？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