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欲》宣酷玺

2、第2章 不说

　　夏末的阴雨天持续了一天一夜，老管家以最快的速度把裘德简葬在了森林深处，没有惊动庄园内剩余的仆人，更加没有自作主张突兀地跑去征询贝橘茴该如何安葬裘德，就算贝橘茴完全有资格提出任何建议、做最终决定，老管家也没有那样做。

　　绵绵阴雨总算消歇，平静的庄园却笼罩着浓浓的深深的悲伤。

　　贝橘茴略微低头跟随在老管家左右逐一巡视庄园各处，查看有无不妥的地方，老管家不说公事以外多余的闲话，也没有流露出一分一毫的情感，但心思敏感、细腻的贝橘茴仍然从老管家头上干枯的苍苍白发、布满血丝的眼球、憔悴的神色……种种细节中察觉到了老管家掩藏严密的巨大哀痛。

　　老管家是亲自照料并培养贝橘茴的师父，从贝橘茴四岁那年被裘德带回奥尔丁顿庄园，他对贝橘茴的教导虽不算严厉但十分严格，可谓是贝橘茴最熟悉的人，然而贝橘茴却依旧并不完全了解他。

　　但此时，贝橘茴能清晰地感受到老管家胸腔内呼啸奔腾的凄怆、沉痛。

　　老管家在早晨接到一通电话，告知他庄园的新主人将于三日后抵达，再次确认完所有的准备工作均无差错，老管家带贝橘茴去了平日里供贝橘茴上各种专业课程的房间。

　　老管家修长的身影岿立在一幅柑橘油画前静静端详半晌，才回过头瞟向树立在一旁的贝橘茴。

　　贝橘茴身上有裘德年轻时期的影子，也有自己少年时代的影子。

　　这个快满十六岁的少年，是裘德留在世上的唯一一条血脉，当他四岁时被裘德带回庄园，老管家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男孩的来历，他是阿黛尔和鲁本所生的孩子。

　　裘德把贝橘茴交给老管家，老管家心照不宣地为贝橘茴安排食宿，并尽心尽力将贝橘茴培养成为一名首屈一指、出色的高级管家。

　　十一年过去，贝橘茴学会了当一个高级管家的所有本领，具备高级管家的全部素质，并精通英、俄、中三国语言，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刺绣、缝纫，即使他从不缺少衣物，却极其热爱亲手缝制衣服来穿。

　　贝橘茴继承了奥尔丁顿家族出众的绝丽容貌和纤细、匀称、笔挺的形体，为了降低惹上麻烦的几率，他平时很少昂首挺胸地走路，而是经常低着头行走不引人注目。

　　他性格低调、沉敛，少言寡语，特别喜欢看书，领悟能力极强又极具钻研精神。

　　这么才色兼备又安静、内秀的徒弟无疑值得老管家发自内心地自豪。

　　自从奥尔丁顿庄园遭遇等同于致命打击的难关以来，为数不少的仆人纷纷请辞，老管家请示前庄园主人裘德的意见之后统统放行，如今愿意留在庄园的仆人寥寥无几，但就在这寥寥几人的行列中有老管家一丝不苟、言传身教培育出来的贝橘茴•奥尔丁顿。

　　贝橘茴也是裘德私下一直非常关照的一位特殊身份的人，即便裘德生前矢口否认他特别关照贝橘茴。

　　老管家却对一切来龙去脉、细枝末节都心若明镜，他对奥尔丁顿庄园几十载的风风雨雨了如指掌，自然包括贝橘茴隐匿的身世，但他从来缄而不言。没错，他并非不知道，只不过不说而已。

　　裘德在世时就不想他说出来，裘德与世长辞，他更没必要说出来。

　　见到贝橘茴自愿留下，老管家多少有些高兴，贝橘茴的留下给了他一点力量，说明他们在紧要关头站在同一阵线上。

　　影影绰绰的日光照射进散发着久古气味的房间里，虚幻出似曾相识的情景，只不过，如今是贝橘茴笔直地站立在老管家曾经的位置上。

　　老管家恍惚片刻，才娓娓启齿：“你知道奥尔丁顿庄园是老爷费尽一生的心血之作，不幸的是，庄园在这个夏天因为一次史无前例的虫害难以维持下去换了新的主人，老爷承受不了失去庄园的打击走上绝路……我把老爷葬在了附近的森林里……”

　　老管家的声音蓦然有点颤抖，却遏制住涌动的哀伤、悲痛的情绪，紧接着说：“三天后，新主人会造访庄园。举办完接待仪式，我会离开庄园回自己的故乡去。如果你不想留在庄园，又无处可去，可以跟我一起回我的故乡居住……”

　　贝橘茴为老管家突如其来的决定略感惊讶，没想到老管家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庄园，但数年历练出来的自制力令他没有泄露心底的情绪波动，用清澄的音质、淡淡然的语气，说：“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老管家会心地颔首，说：“事关你的人生，你当然可以也必须慎重、仔细地考虑清楚！你不用着急回答我，等你考虑好以后再答复我。”

　　贝橘茴微微抿了抿粉嫩的薄唇，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