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精确度》湖玄

2、天降豪宅

　　夜晚的烧烤摊上，齐梦槐和他的两个舍友正一起吃着烤串。

　　坐在他对面的是尹宗弦，有着好看的麦黄肤色，脸上总是挂着贱兮兮的笑容。他的另一旁坐着方橙，天真的娃娃脸上隐约透出孩子般的狡猾，几缕略长的黑发贴在后颈两侧，轻柔得像没有重量。与他们相比，齐梦槐就像一个冷漠的古希腊雕塑。

　　“你知道你这个事让我想到了什么吗？”尹宗弦故作神秘地问。

　　齐梦槐喝了口雪碧然后附和道：“想到什么？骗局？中彩？如愿以偿？”

　　尹宗弦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他拍桌道：“害，都不是！没文化呀真可怕，克苏鲁都不知道。突然塞你手里的东西，一般说来，都是一系列怪事的开始，尤其是那种给房子让你住的，最渗人！”

　　“你还是少看点上世纪的玩意吧，”方橙说，“还克苏鲁？你怎么不说如今的网文？送你一个房子怎么了，送你十个亿都不奇怪。这就是给你爽的，就是方便你以后虐菜和追妹子的，懂？”

　　齐梦槐看着认真争执的两人，想起上个周末。

　　那天天气很好，他叫上了方橙和尹宗弦，一起去看那个完全不认识的齐礼荃叔叔暂时借给他用的房子。

　　那是科教小区17栋3单元602号的楼房，地段很不错，离宏开大学只有两个公交车站的距离，旁边临近宏开市二中。

　　他还记得，当他们找到那个屋子时，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方橙和宗弦脸上是何等羡慕的表情。

　　这屋子少说也有四五百平米。跃层式户型，另带一个巨大的天台。就算他们三个人全住进来也是绰绰有余。只可惜那两人脸皮太薄，竟然拒绝了这种被他包养的生活。

　　屋里家具很齐全，虽然都已经老旧，而且经久未用导致它们被蒙上一层薄灰，但是看起来品质仍然很好。

　　三人一起抽空把第一层的房间全部打扫了一番，并把齐梦槐的行李统统从宿舍搬了过来。

　　作为答谢，在收工的这一晚，齐梦槐请他们吃了这顿烧烤。

　　思绪回到眼前，齐梦槐扫了一眼桌上所剩无几的烤串，起身说道：“我再去叫点吃的，你们想吃什么？”

　　“给我来个砂锅方便面。”

　　“我也一样。”

　　于是齐梦槐去取餐窗口端了两份方便面出来。

　　这时，一个匆匆迎面而来的女生突然撞上了他一侧的手臂，让他手中的一份方便面撒了一地。女生慌忙道歉道：“对不起，你看看这……我该怎么赔你？”

　　齐梦槐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他顺口说道：“那你就赔我一碗吧。”

　　听到此话，少女顿时浑身一激灵。她气鼓鼓地甩了他一巴掌，骂道：“臭流氓！”

　　这一巴掌倒是被他躲了过去，只是，手上的第二份方便面又撒了一地。

　　齐梦槐有些无奈地说道：“好了，叶芝，现在你得赔我两碗面了。”

　　叶芝见对方叫出了他的名字，不由得大吃一惊，赶紧捂住胸前的校牌。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似乎误解了对方之前的那句话。

　　她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芝羞红了耳尖，低下头轻声嘀咕道：“都怪你这人不好好说话！说什么陪一晚，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面我赔你就是了……”然后给他重新叫了两份砂锅方便面。

　　“啧啧，如今的小屁孩。”尹宗弦伸长耳朵听完了整个经过，然后叹道，“怎么就那么懂，还那么自信。”

　　“可能不是颜控型的。”方橙笑道。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将午夜蒙上了一层梦幻的光纱。齐梦槐独自回到空旷的跃式住宅里，关上屋门还能听见轻微的回声。

　　这屋子毕竟还是太大了点。

　　回到卧室，他从书柜中拿出从尹宗弦那里借的《克苏鲁神话全集》，随手翻到了一个短篇故事。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新来学校报道的学生在图书馆发现了一本怪书的事情。故事里所描述的怪书引起了齐梦槐十分的兴趣。它有着诡异的黑色封皮，封皮上长满鼓包，内页采用罕见的语言进行注音，一旦吟诵书中的句子，内心深处的黑暗欲望就会被实现。

　　齐梦槐专心沉浸于书本中的故事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入户的夜风有什么异样。他下意识地将指间半伸到纸页之下，轻轻拨转，翻到了下一篇故事。

　　这篇故事讲的是一个可怜的年轻人，他突然获得了一套豪华的旧宅——那是他的家族曾经住过的一处地方。在那个诡异的旧宅里，他和他的伙伴们遭遇了一系列恐怖怪事。

　　这提醒齐梦槐想起了房屋出租。

　　他打开自己的微星gp75——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然后上网登了一则出租广告：

　　“出租科教小区17栋3单元602号跃层式户型公寓的二层房间，含卧室一个，书房一个，独立卫浴一套，家具齐全，需做轻微打扫。租户可共用天台、客厅和厨房。月付2000，水电气网另算。要求合租者为男性，在夜里10点到早上6点之间的时间段内能自觉保持安静。有意请联系xxx xxxx xxxx。”

　　挂完广告，他心满意足地合上电脑，躺到了床上。他盘算着如果能顺利地把二层租出去的话，不仅省得他上去亲自动手打扫，而且以后每月都会获得一笔不错的租金收入。

　　这一晚，齐梦槐终于久违地睡了个安稳觉。

　　接下来的几天，电话联系他租房的人非常多，多得有点超乎他的想象。齐梦槐渐渐意识到，他可能把租金设低了。

　　想来租房的人主要是大学生，其次还有考研党，另外还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教师。正当他犹豫该选择谁的时候，有一个人亲自过来了。

　　这天又是一个周末，齐梦槐正在自己卧室里看书。阳光被窗户裁成几条金色的流苏，斜斜一排，挂在白如新雪的墙上。书桌旁边，新买的落地扇慢悠悠地吹着。

　　客厅回荡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起身打开门一看，眼前站着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小家伙，一顶浅色牛仔鸭舌帽之下是短短的黑发，身上穿着白色印花T恤和灰蓝拼接的工装裤。乍一看就像个男孩子，但是她一开口，就发出了他熟悉的声音：“请问是这个房有出租吗？”

　　“但是我不租给女生。”齐梦槐直言道。

　　“我是男生。”

　　齐梦槐扶额叹气道：“……你怎么不说你是花木兰啊，叶芝。”

　　他伸手把她的帽子和假发轻轻拽下，顿时，她的长发就像小瀑布一样跌落回了脖颈两侧。

　　“啊，我最近怎么老是穿帮？”叶芝眨巴着小鹿一样无辜的大眼睛说，“咦？你认识我？”

　　“天啊，”他无奈地笑出了声，“我们都见过三次了，你是属鱼的吗？记忆只有七秒？”

　　“哦，”她挠了挠头，“原来是熟人啊……那就没问题了。你把房租给我吧，正好我们也知根知底。”

　　谁跟你知根知底了？他差点没把这句话喊出口来。

　　“不行，我不想租给女生。”

　　“你这是性别歧视！”

　　齐梦槐被这话气得呼吸都差点岔了气，他忍住内心的吐槽，解释道：“你一个女孩子，跟不认识的男生住到一起，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别人又不会知道。”

　　“你没有一点危机感的吗？”

　　“但是我们是熟人啊。”

　　“……再怎么说，男生女生住在一起，那也不方便啊。你想想看，还得共用一个洗衣机……”

　　“你介意这个的话，我的衣服我可以手洗，我在学校都是手洗的。”

　　“……重点不在这里。我说你啊，你们高中生不是应该在学校寄宿吗？”

　　听到齐梦槐这么说，叶芝忽然就泪眼婆娑地哭了起来：“我……我……我这不也是为了更加努力地学习嘛……”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成绩不好，学校里的寄宿制又把每天的学习时间卡得很死，早上七点半才开始早自习，晚上十点就得回宿舍睡觉。如果更早地起来，或者学到更晚，都会影响宿舍其他人休息。就算想多学一点时间，也根本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搬出来。”

　　他听她谈到宿舍问题，心里不禁想起了李明哲。对啊，宿舍就是这样，不能打扰别人。李明哲要是有她一半的觉悟就好了。

　　想到李明哲，齐梦槐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那你去租别人的房不是也行吗，这个小区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出租。女生和女生住一起才正常吧。”

　　“二中附近的出租广告我全都看过了。你写的价格是最低的，而且还是套间。其他的都是三四千起步的单间，我根本租不起。”叶芝还在吧嗒吧嗒掉眼泪，齐梦槐只好给她拿来些抽纸。

　　诚然，她说的没错。二中太过于靠近宏开大学，附近很多考研党常年盘踞在此，加上这片地本来就是市中心，所以租金被抬得相当的不菲。

　　“那你家长知道你出来租房的事吗？”

　　“知道呀，不然我哪来的钱？虽然是一笔非常有限的钱……”她说着，又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样子，“高考对我的人生很重要，求求你收留一下可怜的穷孩子吧。等我将来考上名校了，我一定会提着肯德基全家桶来报答你的！”

　　齐梦槐满头黑线地看着她，终于还是心软了。他暗暗劝慰自己：不如就当是做善事了。而且，相比于大学生而言，高中生的作息也更规律，不至于三更半夜聚会轰趴。

　　他还是比较看重清净。

　　于是齐梦槐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我说一下我的要求——租房按月续。二楼归你，一楼归我。厨房、客厅、天台，这三个是共用的。还有，平时不能收留其他人进来住。最重要的是，晚上必须保持安静。”

　　“没问题。”叶芝说，“对了熟人，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齐梦槐看着眼前这个活宝，不由得再次叹气。这家伙，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开口闭口都是“熟人熟人”的，叫得这么热情。迟早会一不小心就被人拐走吧。

　　“我叫齐梦槐，整齐的齐，梦想的梦，槐树的槐。”

　　“哦，那我就叫你槐哥啦。你可以叫我叶子，我同学都这么叫，听起来亲近。”叶芝说，“对了，槐哥，租金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