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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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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祺冷着脸往楼下走,不期然被人拉住。
“刚刚去哪了?”也不知道邵连从哪冒出来的。
“这重要吗?”谢祺一眼望见他身后不远处抱臂站着的许迟,顺理成章垮下脸。
他手往回一抽,却没抽出来。
“别闹,我带你去逛逛——”
“我不想在这里看这些东西。”
谢祺懒得再假装温顺,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语气逐渐刻薄:
“我怕再看就要吐了。”
他才刚刚把画丢掉,再不想看到任何相关的痕迹。
许迟的挑衅虽然直白到拙劣,却着实有效。
尤其是俞一承才对他冷眼相向,他心情一差,一点假作情深的心思都没了。
原身终究不是他,他最讨厌受气。
这回邵连居然面不改色,没有一点不耐。
反倒不厌其烦地再次拉回谢祺的手,还低声妥协:“那我们去二楼,三楼。”
真是稀奇。
谢祺斜着眼打量他好几眼。
对他百依百顺的不珍惜,对他横眉冷眼他反倒低声下气。
实在可笑。
“怎么了?”不知邵连是不是吃错药了,站在那儿,一直仔细望着谢祺的表情,现下居然有几分手足无措。
“难得见你这样。”他硬生生把嘴边的讥讽咽了下去,吐出不冷不热一句话。
“我……我刚刚一直在找你。”
邵连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方才眼见谢祺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竟然一直难以回神。
连后来许迟在他身边不断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清。
尤其是,这回见着了谢祺,谢祺再也没像往日一样温顺。
他从前虽然对谢祺不上心,却也能肯定,以前的谢祺身上从没出现过这种神态。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旁人。
谢祺……谢祺不是这样的。
不管是谁,哪怕是对他恶语相向的人,谢祺顶多也就是皱一皱眉。
从前他看不上这样的怯懦软弱,如今却分外想念谢祺温温柔柔靠在他身上的样子。
想必是气狠了。
他知道谢祺一直很在意许迟,却也从没安抚过谢祺。
……虽然许迟很重要,可是他没想过因此和谢祺分手。
对,就是这样。
刚刚在台上望着谢祺离开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
他不想要谢祺离开自己。
他习惯了谢祺一直守在身边的日子。
好在谢祺喜欢他,只要他放低姿态就一定会心软。
他对这一点向来深信不疑。
直到望着谢祺盯着他的眼神,他才觉得一时不安。
这种莫名的不安甚至盖过了他平日里的脾气。
“你不用找我。”谢祺把他的手扯开,力道并不强硬,却不容拒绝。
不,不能叫他说下去。
邵连下意识开口:“之前我和你说的俞家——”
“我们分手吧。”
邵连眼都不眨:“我带你去见见俞家的继承人,他在业内地位很高——”
“你聋了吗?”谢祺偏过头,很无所谓似的,一字一句念出来:
“我说,我们分手吧。”
“……”
邵连怔在原地,愣愣望着他。
好像一个半成品雕塑,僵在那里,浑身都透着不自然。
还挺滑稽。
不合时宜地,谢祺有点想笑。
“别这样,”邵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语速越来越快,“你还在置气是不是?前几天许迟是老毛病犯了,他刚回国没有几个熟人,我就是去照看一下——”
“你非要这样粉饰太平吗?”
这下,谢祺反倒脸色温和、轻言细语起来。
只话语本身却相当刺耳。
“邵连,话说三遍就没意思了。”
邵连再有千言万语也堵在了喉咙口。
他望着眼前人淡漠的眉眼,忽然觉得一切都如此陌生。
这几天隐约显现的怪异感卷土重来。
就好像……就好像眼前的谢祺已经换了一个人。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被这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得好笑。
他只是……不适应谢祺这样待他。
从前他仗着谢祺性子好胡作非为,可谢祺毕竟也是人,知道冷暖。
这点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忽略了而已。如今谢祺情绪上来要闹脾气,也正常。
邵连一边觉得理当如此,一边觉得不该如此。
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不行。”他呼吸急促起来,“我不同意——”
“你不是一直烦我么?如今我想想开了。”谢祺不欲纠缠,冷笑,“你身后许迟还在等你呢。”
“他只是在等我讨论比赛的事——”邵连想都没想就和盘托出,话出口才觉得不对,“谢祺,我不是——”
“那正好,我已经退赛了,不打扰你们。”
他一挑眉,居然还笑了。
——他甚至没有生气,好像对此事已经毫不在意。
这种豁然只让邵连觉得无端的心慌。
他不想承认为时已晚,下意识想跳过这一话题:
“起码让我带你去这里逛逛,我答应过你的——俞哥!”
此时此景,只随便来个什么人打破僵局,都像是他的救命稻草。
“我正要找你。”
俞一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祺方才还带着点笑意的脸立刻冷了下来。
不过他背对着俞一承,只有邵连瞧见。
“正好,我还想和你介绍一下——这是谢祺,是我男朋——”
“已经不是了。”
谢祺淡声开口,不多发一言。
邵连还想说些什么,俞一承点点头,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看起来是有公事要说。
俞一承和他虽然是亲戚,但来往不多,也很少插手他负责的支系公司业务。
但他的这位远方表叔依然很有威信。
属于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就分量千钧的那种。
虽然他叫对方俞哥,但内心终究还是把他当成长辈来看。
倒不是因为家族原本的辈分,而是因为俞一承的行事已经明明白白彰显出了和同龄小辈的不同。
邵家虽然在本市很有影响力,但比起根系庞大的俞家,只能算是一节繁茂的枝叶。
他犹豫了一会,终究把谢祺放在一边,跟着俞一承走过去。
谢祺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
没等片刻,他就看到邵连从角落走出,又径直向许迟走去。
两人站得极近。
这个男人,刚刚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一遇到什么事,就又跑到许迟那去了。
还能有什么,俞家和邵家关系不错,俞一承和邵连接触必然带来好处。
嘴上说得不舍,一有好处就往许迟那送。
原身的执着还真是喂了狗。
他撇了撇嘴,低头,打算收包离开。
“谢祺。”
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是他方才还觉得好听的声音。
他抬眼向俞一承望去,皮笑肉不笑:
“俞先生有何贵干?”
也不知俞一承找他做什么。
刚刚才冷言拒绝他,总不可能现在就回心转意了吧。
“我来向你道歉。”
“嗯?”难不成太阳真从西边出来?
“关于比赛的事。”俞一承解释说,“这个比赛一直是我们俞家集团发起,交予邵家主办的。”
还有这一出?
听他的意思,大概是说,平日里邵家虽然对比赛话语权很大,但俞家才是最终的决策者
这次比赛有失公正,他已经着手修正。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您多虑了。”谢祺语气平淡,毫无波动,“比赛的事都是我自愿的,您还是去忙其他的吧。”
刚刚还眼含秋波蠢蠢欲动,这下就用上敬语了。
俞一承盯着眼前兴致缺缺的青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是邵连让他这么低落吗?
“如果您是因为我和邵连的关系才亲自道歉,那也不至于,”谢祺耸耸肩,“我们已经分手了。”
按理来说俞一承根本不必跑这一趟。
就算他要拨乱反正,这种细枝末节的事自有专人和自己对接。
何况以前也没听说俞一承和邵连有多熟络,就算他们两家交好,俞一承也犯不着为了邵连的徇私而道歉。
闲的,管得真宽。
谢祺心情正坏着,心里想的没一句好话。
“之前的退赛申请已经被退回,你随时可以提交你的作品。”俞一承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张画纸来,“还有……之前你的画掉了,被我捡到了。”
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俞一承心想着,并没有思考自己当时为何鬼使神差捡起这幅画。
……他捡起了自己的画?
自己明明把他扔在废纸篓边上了。
谢祺盯了他一会,神色变幻,忽而轻笑:
“不用了,俞先生,谢谢你。”
“之前的参赛作品我已经扔了,这幅画——也是我丢掉的,可能没扔好,飘到地上了。”
“丢过的画我就不要了,劳烦俞先生替我再扔一回。”
“谢祺。”俞一承皱眉,略过有关这幅画的话题,“比赛的事,你想清楚了?”
眼前的青年还是年轻,太情绪化,意气用事,为了邵连放弃比赛,就真的不肯重来。
他不知道这场比赛的分量吗?
还有那副画……看起来也是用了心的,说丢就丢。
好像暗示着,早上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一番别有用意的话,也可以随时是过耳云烟,不过玩笑罢了。
轻浮。
俞一承心底不悦。
却没有细思,他的不悦到底是来源于比赛不能回到正轨,还是他手里捏着的这幅画。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谢祺却不理会他的神色,只语气止不住地轻快起来,“我晚上还要去酒吧兼职。”
直到他走出展馆,嘴边的笑意都没有消失。
很好。
真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