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约会（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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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看清了王座上青年的样貌。
披散着一头深栗色长发的人也许被称为少年更合适一些，看上去和恐山觉年纪相仿，挂着慵懒微笑的年轻脸庞和高专资料上的麻仓花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手肘撑在王座扶手之上，歪斜着脑袋看着不请自来的二人——应该说是在看恐山觉，他只赏给了夏油杰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没有再关注过他，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少女走到王座之前，将装满甜品的盘子放在了王座的另一边扶手上。
“抱歉，临时决定要来找你，没来得及准备供品。”
长发少年被‘供品’这个说法噎住，过了两秒才无奈地摆了摆手，但还是接受了她的上供。
“可别把我当成叶那家伙啊，这种甜食是只有小孩才喜欢吃的吧。”
虽然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少年接过恐山觉手中的甜品叉，坐直身子，仪态懒散却不失优雅地进食起了蛋糕。
一只身上有着老虎斑纹的短毛猫咪突然从王座后跳出，亲昵地在恐山觉脚边绕了两圈，最后蹭蹭她露在凉鞋外的脚背，呼噜着躺倒了下来。
恐山觉盯着祂那身通体奶黄的皮毛，眨了两下眼后突然温和地笑了起来，蹲下身熟稔地一下一下顺着毛流给祂挠着痒痒。
祂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猫，在猫咪最需要营养支撑的那些成长时间里大概也没能得到细心的照顾，奶黄的毛发分叉又粗糙，挠的少女细嫩的掌心有些微微发红。
“这个力度还合适吗？”
对上强大诅咒师的紧张感在进入纯白空间后随着夏油杰的咒力一同消散，少女的嗓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放松，让夏油杰、长发少年甚至翻着肚皮的猫咪都觉得像林中清风般清丽悦耳。
“喵～”
猫咪翻个身伸起了懒腰，主动抬起下巴递到恐山觉手中，惬意的动作在少女樱粉唇瓣吐出下一句话时骤然停了下来。
“我是没有问题啦，但有人好像要生气了哦，股宗。”
在恐山觉叫出这个名字后，身形干瘦的猫咪口中缓缓叹出了一口气。
夏油杰眼睁睁看着一只猫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祂仅用后脚掌的黑色软垫就支撑起了整个身子，翻身站了起来，但脊背佝偻得厉害，活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夏油杰看着猫咪的身上凭空变出了一身全套和服，还搭配上了帽子和二齿木屐，皮毛也变得光滑油润了起来，身后摇摆着两根细长的尾巴。
那软软的爪垫中夹着一只颇有年代感的老式烟斗，烟斗的一端还吊着烟叶袋子，看起来像名大正时期的老学究。
像人类一样用后肢站起来后，祂一时间还没褪去猫的习性，下意识用粗粝的猫舌舔了两下爪子上的被毛。
“小生上一次与你见面，你还是个连门都不敢出的胆小鬼……这么久过去了，虽然还是个小鬼头，胆子倒是变大了嘛。”
恐山觉对自己被称呼为小鬼头这件事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怜爱地伸手去揉猫又的耳朵：“安娜的事情我还没有找到机会谢谢你。”
猫又股宗用烟斗敲了敲恐山觉的手背，她顿时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缩了回手。
没有用上灵力的敲打力度和被猫打了差不多，但她的手才被夏油杰用死力桎梏过，就算骨头没有错位也免不了肌肉拉伤。
她自欺欺人地甩甩手，试图用失重感代替疼痛。
王座上的少年捉住了她的手，让恐山觉感到极其亲近的灵力灌入了经脉，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骨骼、皮肉在一丝一毫地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俊秀的少男少女，加上一只老神在在的猫妖，他们之间自然无比的相处在夏油杰看来就像是久别重逢的一家人一般自然，他们就好像在商城里偶然遇见的邻居主妇一样聊起了天来，完全忽视掉了夏油杰这个‘第四者’。
巧的是，夏油杰并不是那种甘于被忽视的人。
“——恐山君。”
即使在别人的领域中无法使用咒术，但夏油杰的体术在人类中也是不可小觑的。
“不为我们相互引荐一番吗？”
恐山觉还在想着该怎样向非通灵人的夏油杰介绍面前的少年时，猫又股宗就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端着烟斗冲了上去，属于猫科动物的健硕腿肌发力，轻轻松松地跃上了夏油杰的肩头。
“咒术师，想清楚再说话。”
不同于对待恐山觉那样的小心翼翼，此时的烟斗附着上了诅咒师看不见的灵力在他后脑上来了一下，诅咒师高大的身子晃了晃，竟被猫妖看似轻飘飘的一击打得头晕目眩，轰然单膝跪在了地上。
夏油杰捂着后脑，感受到指尖传来了鲜血浸在发丝里的濡湿感，脸上非但没有痛苦，相反还露出了狂热的神情：“你们身上没有咒灵的臭味……是妖怪吗？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啊，这就是你的底牌吗，恐山君。”
“算了，股宗。”
少年挥挥手将祂召回身边，威风凛凛的猫又退去灵力的外装，又变回那只骨瘦如柴的虎纹猫咪，对着夏油杰龇牙咧嘴好一阵后才乖乖跳回了主人的膝头。
猫又股宗，从平安京时期就跟随在某位大阴阳师身边的野猫，在寿命耗尽后得到了大阴阳师赠予的灵力，以幽灵的形态存在世间千年之久。
而如今与祂共同生活在这纯白的无垢空间中，站在神明的角度观察着人类的，自然是祂最愧疚、最信任，同时也是最爱的‘饲主’，曾经的大阴阳师麻仓好。
“咒术师也好，诅咒师也罢……”少年动作缓慢地给猫妖顺着毛，眼睛直直看向夏油杰——明明是一双清澈非常的眼瞳，夏油杰的内心却在对方看过来的瞬间萌生出了退意。
“太渺小了啊，咒术师。”
从麻仓好的语气间听不出他对夏油杰的喜恶，就像一位随性行动的顽皮神明，轻描淡写之间宣告了对他的死刑。
“要创造一个没有普通人的世界，你还不够格。”
诅咒师肉眼无法观测、大脑无法理解、身体无法抵抗的灵力如渺茫星空一般压得夏油杰动弹不得，对两人实力差距的认知瞬间夺走了他所有的自信。
诅咒师那颗鲜少低垂着的头颅被麻仓好的灵力压制着向下，双眼只能看见一片虚无的白色。
恐山觉松了一口气，既然神明大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她也不用费心把来龙去脉梳理一遍了。
“……你不会一直在看着我吧？”
“我才没有。”麻仓好想都不想立马接话，“我是在看花君——顺便关照一下你，不然你要是在咒术师的世界出了什么事，安娜大概会直接杀过来，揪着我的领子让我复活你吧。”
神明的表情有些心有余悸，看来麻仓安娜在某个时间点确实对他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这个咒术师怎么办？”麻仓好注意到的少女若有所思地盯着诅咒师看，于是也饶有兴致地托着头等待她的答案，“我现在可不会随便吞噬灵魂了哦。”
夏油杰听见轻盈的脚步由远及近地靠了过来，眼球能够捕捉到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少女珠玉般白润小巧的双足，她在诅咒师身边蹲下，漆黑的裙摆落在了无瑕的纯白地面上，布料褶皱开出曼陀罗般的花朵。
“我也没有让你杀掉他的意思……你不要用灵力这么锁着他，我觉得夏油先生快要不能呼吸了。”恐山觉伸手探向诅咒师的颈侧，食指按在动脉上确认对方还能正常喘气后才放下了心。
麻仓好没有说话，但夏油杰确实感觉浑身的桎梏松了几分，甚至能有余力让他抬起头来。
“如果你能让夏油先生放弃这个念头，那就再好不过了。”她轻声哝哝着，“就连你也放下了千年的仇恨不是吗？”
“我可没有从来没有放弃过创造只有通灵人的世界啊。”神明轻笑着调侃道，“只是和叶约定好了，我倒要看看凭你们渺小的力量，能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如果夏油先生在你们的约定实现前就毁灭了世界，就算是好也会很苦恼吧。”
“没大没小的丫头，是安娜教你面对长辈直呼其名的吗？”麻仓好再次缩回了王座里，双脚赤着踩在冰凉的石质底座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畏寒之意。
恐山觉笑了笑，拍拍裙角在神明的王座旁席地而坐，她抱着膝盖看向领域中空无一物的天空，涣散的双瞳逐渐回神。
在麻仓好的领域中她感受到了难得的放松。
吸收了从自然中诞生的五大精灵，最终与伟大意志融为一体的麻仓好，是在这个世界上最接近根源的存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纯白空间就是其领域，而星之领域中充盈着的每一丝灵力都与恐山觉同源。
麻仓好抬起手，莹白的光点像追逐太阳的群星般环绕在他身边，最后汇聚成涓流倾倒向王座边的少女。
维持着少年身形的神明无可奈可地答应了下来：“就让这家伙留下来吧，只此一次。”
家里的小孩可不能总是惯着，有求必应的话不仅不像个神明，小孩也永远不会长大。
脸上带着相似笑容的两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诅咒师之后的去处，夏油杰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猫又股宗一脚踩在了爪子下。
麻仓好瞟了一眼吵吵嚷嚷的诅咒师和猫妖持有灵，又轻飘飘地看了回来：“你等的人快要回来了。”
“那麻烦你把我送回进来的那个时间吧？不然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会引起恐慌的。”
“……你把我当成什么时间机器了吗，而且这个咒术师不是要留下来吗？消失一个人就足够引起恐慌了吧。”
恐山觉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啊……原来不行吗？”
星之领域中的时间是停止流动的，就算恐山觉不提出这样的请求，在路人眼中她也就只是动作停顿了一瞬间而已。
麻仓好此刻也再次感觉到恐山两姐妹生来就是自己的克星。
但麻仓好还是在恐山觉转身离开前忍不住叫住了她：“我上次问的那个问题，直到现在还有效哦。”
少女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如瀑金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了两下，星之领域中被她吸引而来的灵力光点也随之抖落满地。
啊……果然是这样。
他对少女说了谎，他从端坐星之领域开始就关注着他们——叶、花、安娜，还有恐山觉。她从根源的漩涡中重塑肉身后，麻仓好甚至是第一个发现她重返现世的人。
他想看看这个神似麻之叶的女孩，在被人类伤害后能走到哪一步。
“是吗。”虽然心存遗憾，但神明却丝毫不惊讶，他歪歪头，俊俏的脸上浮现了与骨肉兄弟如出一辙的悠哉笑容，“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带甜食了。”
恐山觉一口应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约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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