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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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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谢改又听了一次故事——
沈家是民国的一个名门望族。
他们家曾经有一位教书先生姓孟。
孟先生高义,危难之时舍身救人,却没想到救的是一群人渣败类。
好熟悉啊。
和姜渊鱼讲述的如出一辙。
谢改迷惑地挠了挠耳后。
这是百余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
它为什么会成为密室玩法中的VIP主题?
大门破败掉漆,开了一道缝。
谢改看着那门缝好几眼,目光几乎挪不开,好似里头藏有什么危险又致命的东西。第六感告诉他——来活了,让他不由得全身心戒备。
曾漾喃喃道:“我第一次玩这个主题的时候,并不知道它其实是个致命的项目……”
谢改侧目:“你玩过几次?”
曾漾:“只有一次,差点丢了命。”她望着那扇半开半合的门,说:“是有人救了我。”
谢改走上前,伸手推门。
曾漾小跑几步,紧跟上来:“我给你讲讲……”
谢改头也不回,打断:“不必。”
曾漾一哽。
门开了。
下一秒,漫卷的黑雾从门内卷了出来,严密地裹住了两人。
谢改感觉自己一瞬间陷入了真空中。
四肢百骸的血都冻住了,没有丝毫知觉。
他屏住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才感到血液的重新流动。
身上像被一万个人锤过,酸麻胀痛的感觉杂糅在一起,折磨着他的肉/体。
曾漾不见了。
环顾自周,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仿若置于一座孤岛之上。
谢改按着太阳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孟先生之所以成为缚地灵,到底还是因为有执念未散去。
可惜,他对当年的事只有一知半解。
有点后悔晚餐时没多问几句搞清当年的始末。做人不能太佛系,好奇心该有还是要有的。
不过,问题不大。
谢改这些年接私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解决的净是这种不入流的烂摊子。
有的凶一些,有的则温和一些。
有的简单,有的复杂。
总之,万变不离其宗。
他原地坐下,闭上眼,进入冥想状态,灵台清明。
心干净了。
周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自然无所遁形。
有一个人,就在他脚下,匍匐着,浑身染着血,瘦骨嶙峋。
谢改以一种悲悯的姿态注视着他。
那家伙还在往谢改的方向爬,贴近了,抬起脸。
——五官完整,却是七窍出血,身上遍布刀窟窿,还在汨汨地向外冒着恶心黏腻的血,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嘴唇翕动,却嗓子嘶哑只能发出低沉的怪叫。
谢改读得懂唇语。
他在说——“救我,救救我。”
谢改很想告诉他,你求错人了。
在这种境况下。
谢改出手,后果只有一个,让他就地形神俱灭,还人间大地一个干净。
他的十指指尖费力地摸上谢改的衣服,深深地攥进手心里。
谢改忽然伸出右手食指,抵在那人的眉心。
在那人狼狈肮脏的衬托下,谢改的手指竟显得格外葱白好看。
谢改指尖轻抬,牵出了一缕煞气,黑幽幽地萦绕在他的指尖。
谢改终于开口,淡漠道:“你生前做过不少恶。”
他弹了弹手指,干脆利落地把那抹煞气打散:“而且你至今未赎清罪孽。”
谢改手指顺势下滑,勾开他的衣襟。
这人左心口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印记。
意味着有人锁住了他的魂,不许他轻易解脱。
谢改:“我救不了你。”
那人听了这句话,流露出些许绝望,安静了片刻之后,他生气了,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力,五指成钩就要朝谢改的脸抓。
谢改不躲不避。
任由那发黑骇人的手戳到近前,然后恶狠狠地穿过他的身体。
穿过去了。
但也仅仅是穿过去了而已。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痛不勘忍的表情。
就像穿过一道虚影一样。
就像双方在虚空中打了个照面。
谢改毫发无损。
那人淌着两行血泪,望着自己的手,陷入了迷茫。
谢改懒得理睬他。
抬起头望向四方的空间。
他此刻眼睛里的世界变了个样子,稍微有些缭乱。
如同无数个空间重叠在一次,虚虚实实,映在眼底全是重影。
他看到有女人披头散发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在连廊上游荡。
他看到有几个穿着仆从衣服的壮年男子在雨夜被屠戮。
他还看到走散的曾漾和她的母亲汇合到一起,缩在某一个空间的角落瑟瑟发抖。
谢改脱离了冥想状态,浑身绷紧的肌肉缓缓松懈下来,表情上露出了一丝笑,眉头舒展开,仔细辨别,还略带一些得意。
——“原来是个套娃局,贵宝地招待客人的的设计还怪有新意的。”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此处也没有人回答他。
但他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关窍。
他用“俄罗斯套娃”形容这个富有新意的玩法。
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空心木娃娃一个套一个。彼此之间看似是互相独立的,实际是时空的嵌套和叠加。
谢改像一颗钉子扎了进来,直接横向穿透了全部空间。
一时之间,所有怨毒的眼神都望向了谢改。
那些“人”或走或爬逐渐靠近。
谢改觉得不太行,正准备动作,忽见某个画面里闪进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进入的那一瞬间,立刻牢牢抓住了谢改的视线。
有个小娃娃改变了方向,在地上爬着靠过去。
谢改来不及辨别二者之间是否存在时空的误差。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动身形,把自己迁了过去。
他不顾后果的一动,所有的空间随之扭曲。
时空的安稳全部系于他一身,谢改身上承受着极限牵制,落地后,最靠近心脏的左手在忍不住的颤动。他把手往袖子里一卷,背在身后。
“你怎么又跟来了?”
是姜渊鱼。
姜渊鱼身上只披了一件黑色缎质的家居服,垂坠感十足。
谢改心里劈了个小岔,他似乎很喜欢穿着睡衣出街。
姜渊鱼看了一眼他的左手:“不是叫你子时之前必须离开?”
谢改把手又藏得深了一些,道:“我的朋友误闯进来了。”手指尖的麻劲还没过,目测还需要几分钟才能恢复知觉。
可地上的小鬼已经爬到近前了。
姜渊鱼漫不经心的,抬脚就是一踹。
小鬼咕噜咕向后滚去,一屁股蹲坐稳在地上,愣了一会,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姜渊鱼同一时刻抬手捂谢改的耳朵,可还是迟了。
嘤嘤的哭声音调虽然很轻。
却像一根针刺进了谢改的耳膜中。
疼,恶心,脑袋要炸了。
阴森的气息顺着后背向上爬。
下一秒。
姜渊鱼的手严丝合缝地覆了上来。
谢改得到喘息的时机,立刻封闭一半的五感六识。
那双手的体温明明很凉,谢改的耳廓却不由分说的烫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说:“好了。”
姜渊鱼的手离开他的耳畔。
谢改:“你怕冷么?”
姜渊鱼的目光还没从那小鬼身上挪开,表情还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乍一听见这与当下毫不相关的问题,他疑惑地看了谢改一眼,如实回答:“不,我怕热。”
哦——
谢改恍然。
难怪会穿着薄薄的睡衣在外面溜达,到了这个深秋时节,谢改的外套下都已经裹着毛衣了。
谢改:“能让这小鬼闭嘴么?”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要准备动手了。
姜渊鱼此时注意到另一空间里缩着的曾漾母女,他开口:“暴力破局不可取,你的朋友会受到影响。”
谢改一挑眉:“耽搁的时间越长,危险越大吧。”
姜渊鱼:“慢慢来,不急,你才是对这个局威胁最大的人,只要你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鱼饵,它们只会前赴后继地向你涌来,不会有闲暇去伤害其他人的。”
如同印证姜渊鱼的话。
在那小鬼哭声的引导下,谢改察觉到自己好像被包饺子。
……
谢改按了按脑门,果断拔掉了所有空间的衔接点。
眼前的画面回到了最原始的模样。
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
屋前的台阶上坐着那个小鬼,看身量,似乎才两岁多一点。
小鬼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渐渐止住了哭声,抬头幽怨地望了他们一眼,抽噎着开口:“喂,我妈妈呢?你们知道我妈妈埋在哪儿吗?”
姜渊鱼一拍谢改的肩膀:“题目有了,找找他妈埋在哪。”
他轻轻松松的语调,引来了谢改的侧目。
怎么找?
把这里的地全翻一遍?
谢改长这么大,是个货真价实的寡王。
他没接触过密室玩法,也无从经验可谈。
姜渊鱼奇怪道:“我以为你们年轻人玩这个会更拿手,你这些年都做什么了?”
谢改:“忙着自闭。”
……
依照密室的正常玩法,此间应该还有些其他线索。
但是谢改不想陪他玩无聊的游戏。
他在看地上,看了很久,一动不动。
小院地面可供人行走的地方铺着青石砖,前后左右延伸成十字形。石砖之间的缝隙稍大,填满了湿润的青苔。
姜渊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看到石缝之间缓缓流动的水迹。
水将会爬满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并向下渗进泥土里,为他寻找想要的线索。
姜渊鱼:“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与正常人不一样的?”
谢改一边注意着底下的情况,一边分心回答:“在那场大火之前。”
再精确一点,甚至可以追溯到小芒山那一战刚结束的时候。他有一次在游泳池里撒欢,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浸在水下呼吸。
所有的不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了,可他年纪太小,从未在意过。
谢改转头望着姜渊鱼,平静地问:“你是不是早就预见了后来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