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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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弗勒斯？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黑发青年回头望向他，翠绿的眸子蕴含着浅浅的笑意，弧度漂亮的下巴朝他微微抬了抬，毫不见外地指派道：“递个盘子，谢谢~”
空气中愉快的尾音还未消散的时候，仿佛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斯内普下意识地从旁边的碗柜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瓷盘，自然而然地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脸上露出一个少见的，仿佛浸润在幸福中的轻快的笑，又转身投入到了忙碌中去。
油锅滋滋的声响，满室浓郁的食物香气，透亮的玻璃窗外夕阳暖融融的余晖，还有那个忽然出现在蜘蛛尾巷，表情和语气都十分熟稔亲昵的青年，就这样诡异又和谐地拼凑在他眼前，美好得像个家一样。
假的。
斯内普冷眼看着，无比确定地想。
果然，正在小心给牛排翻面的青年微微低着头的背影水波一般晃动了一下，眨眼间消融在变得模糊的视野里。
他蓦然睁开眼，只能见到卧室熟悉的天花板，单调无趣，一片苍白。
霍格沃茨依旧吵闹，在脸色不佳的斯内普路过时，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很有眼色地压低了交谈的声音，直到那袭黑袍越过他们，坐在了教师席上，才又慢慢恢复了音量。
几个好奇的小家伙还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不知道一大早的，谁又把那位给惹毛了。
斯内普选了块熏肉，抬眸时手上忽然顿了顿，目光轻飘飘地扫向格兰芬多长桌，一头乱糟糟黑发的少年正打着哈欠，动作随意地将酱汁倒在盘子里的蘑菇上，年轻稚嫩的脸上全是昏昏欲睡的困意。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可笑的梦，也完全没办法想象，一个波特自然又亲密地称呼他教名的样子。
课堂上，斯内普一如既往地找格兰芬多麻烦，挑新鲜出炉的“救世之星”的刺，将他刚施展的防御魔法从读音到手势贬低得一文不值，就好像忘了那家伙才在不久前消灭掉一个常人连名字都不敢提的大魔头一样。
无奈，憋闷，愤怒，却又敢怒不敢言，看，这才是波特家的小崽子见到他时该有的神情。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他确信自己已经摆脱了那场荒诞的梦境带来的影响，直到沉沉的睡梦间，又一次落入某个陌生的场景。
天光大亮，是他不习惯的阳光之下，四周吵闹得仿佛开学日的火车站台，似乎全世界都飘荡着尖叫与大笑。
他此时正坐在一片翠绿的草坪上，面对的是波光粼粼的倒映着彩虹色摩天轮的青蓝色湖面，和一个枕在自己大腿上，神态悠然自得的波特。
好极了，一个波特。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想。
他这会儿才觉得脑袋上似乎有东西，伸手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皱起眉头一把薅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双黑色的猫咪耳朵。
黑色的，猫咪耳朵？！
梅林的蛋蛋这是什么见鬼的噩梦！！！就算是黑魔王都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好吗！！！
饶是冷静如他，此时的心态也是相当炸裂的，捏着那团毛茸茸的手都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一直静悄悄躺在那儿的黑发青年却开始吃吃发笑，笑得开心极了，见他脸色黑沉，便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凑上前在那张紧绷的脸颊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
“开个玩笑，”怀里的人仰头望着他，距离近到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鼻息，声音也刻意放软，撒娇一般问道，“真生气啦？”
言笑晏晏，有恃无恐，谁把这小子惯成这样的？
斯内普想要出口呵斥，他早该那样做，在这人乱糟糟的黑色脑袋挨着自己大腿打滚的时候，可是眼前的画面在开口时便骤然破裂，所有的湖光水色往来游人，连同那个甜蜜又讨好的笑容一起，消失在他的眼前，徒留一片空荡荡的黑暗。
为了梦中的波特无礼的冒犯，格兰芬多一大早就被扣掉了五十分，斯内普甚至连理由都懒得想，横竖那群小崽子就没一天不闯祸的。
他开始怀疑那并不是普通的梦境，毕竟，再疯狂的时候他都不可能幻想自己被人戴上两只猫咪耳朵——是的，即使过去好些天，斯内普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不像诅咒，也不是什么恶作剧魔法，能影响人梦境的魔药更是逃不脱他的探查，在各种可能都被推翻，什么法子都试过之后，依旧摆脱不了困境的斯内普，难得的陷入了对某件事束手无策的境况。
更叫人恼火的是，那个每天闯进他的梦里任意妄为的小子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每次碰面，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一声斯内普教授就匆忙离开，好像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他剁了熬煮成魔药一样。
与梦中爱给他捣乱又无比粘人的傻瓜波特完全不同。
可在持续不断的梦境中，斯内普渐渐也知道了许多波特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另一面，他厨艺很棒喜欢捣鼓些好吃的，他安静下来也能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窝上许久，他不紧张时在配置魔药上还算是有天赋，他也不是时时都表现出格兰芬多的担当，闯祸后也会撒娇卖萌企图耍赖……
在梦里，成年后的波特和他是一对实打实的情侣，斯内普对这种可能相当的抗拒，以至于在现实中几乎不愿意再见到那张脸，尤其是对方的态度如此大相径庭的时候。
他唯一没办法抗拒的，是那栋曾经充斥着黑暗、暴力与绝望的房子，在两人的努力下一点点变成了温馨明亮的家。
斯内普自认不是一个软弱到会沉溺在虚假的温情中的人，可那些梦太美了，它们更像是一种通往幸福的未来的可能，仿佛真的伸手就能碰触。
“指望我为这些就认输，也太可笑了。”
他低哼了一声，顺手将抹好果酱的三明治递到了一旁托腮等待的黑发青年手里。
“你最近怎么怪怪的，老是自言自语。”
对方又含着食物说话，他也懒得再去纠正，格兰芬多乖巧听训又屡教不改的脾气，这些年他可是看得够够的了。
“在烦恼些什么呢？说说看——”
那人又挨了过来，清澈的眼里带着些明显的担忧，斯内普却只低头盯着他唇角沾着的一点点碍眼的果酱，有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呼吸交融，触感温热，轻微的喟叹消失在不知由谁主动的吻里，斯内普按着对方那头从未驯服的黑发，拼尽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哪管它真实还是虚幻，仿佛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般投入。
认输又怎样，谁能见证，他们的小救世主是怎样热切又主动地回应他的吻呢？
他从旖旎的梦境中醒来，望着单调如一的天花板，紧紧抿了抿唇，眸光幽暗，怅然若失。
斯内普再三警告过自己，要分清现实与虚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投向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少年，所幸没人能透过精妙的大脑封闭术，看透他深藏在心底的翻涌的情绪。
可有些东西，是根本没办法掩饰的。
哈利摆脱不了那种被人时时关注如芒在背的异样的感觉，谨慎地观察身边的人，能给他带来这么大压迫感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
战争结束后，斯内普原本是唯一一个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偶尔还会比之过去更为恶劣的人。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
就像那天在走廊上，一次平平无奇的擦肩，看起来有些走神的斯内普因为他们嬉笑打闹，毫不客气地扣了格兰芬多二十分，一边却又微微弯下腰正了正他歪了的领带，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完全没注意所有人的瞠目结舌就这么自顾自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大伙儿古怪的目光下窘迫到无以复加。
还有一次在黑魔法防御术课堂上，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对练，当他被马尔福一个刁钻的魔法击飞时，没有摔在那堆事先铺好的软垫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浸染着魔药气息的怀抱里，过于急切的救助让原本得意洋洋的斯莱特林收了笑，意味深长地挑高了眉。
前些天流感肆虐他不幸中招，在医务室正巧碰上了去送药剂的斯内普，对方仿佛十分嫌弃地讥讽他咳得软趴趴的模样，挑拣出几个水晶瓶却没直接交给他，而是打开了盖子递到了他唇边，一副打算喂他喝的样子，他和庞弗雷夫人的表情当场就凝固住了，仿佛给人生生塞了一嘴的鼻涕虫。
如此种种，流言快过流感，在霍格沃茨迅速传播，连罗恩和赫敏都直白地表示，不理解但尊重祝福所以别掩饰了，而他根本没办法和朋友们解释斯内普所有反常的举动。
这时候就能看出，做一个人人畏惧的教授有多好，他百口莫辩，应付那些好奇满满的同学应付得头都大了，却没人敢问到斯内普跟前去。
哈利有些气闷，他承认，自己对那人也有过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全都在见证过那份回忆后悄悄收了起来，斯内普明明喜欢的是他妈妈，这会儿又做出那么多叫人误会的举动，主动撩拨人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顺带扣了格兰芬多那么多分（划重点！）。
呸！渣男！
哈利气哼哼地向前走着，在下楼时，被一个拉文克劳拦住了去路。
“波特学长，我，”那个小学弟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一个劲地揪着自己的长袍，只望着他的眼神一直热切坚定，“我是，嗯，我是希克斯·格林，我想说，呃……”
他偷偷捏了捏手心汗津津的纸条，像是要汲取一点勇气，“我喜欢，嗯，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您，希望，希望可以，追求呃……”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阴沉到极点的眼神成功阻止了小家伙磕磕巴巴的表白。
哈利正待回头，已经被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揽住了肩，来人居高临下地瞪视着眼前胆敢撬他墙角的小崽子，表情臭得像是已经给人抢走了老婆一样。
“真巧，”斯内普微微倾身，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平静的微笑，“我也在追求他，公平竞争吧——”
见可怜的拉文克劳小学弟都要给人吓哭了，哈利沉默了片刻，低声对他说道：“很感谢你的喜欢，格林，抱歉——”
情敌含泪败退后，斯内普没来得及得意，手下一松，黑发少年已经甩开他，自顾自地迈下了楼梯。
“波特，”他跟了上去，刚才见对方被表白头脑一热就站了出来，这会儿反倒是有些词穷，“我是真的，预备正式地追求你——你怎么看？”
追求什么啊，霍格沃茨至少有一半的人坚信我们早在一起了。
哈利的唇角翘了翘，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哦，不怎么看——你先追着吧！”
他几步跳下楼梯，迈入了洒满阳光的走廊，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黑发男人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紧跟其后，黑曜石般的眸子一如过去许多年间那样，远远注视着他。
他怔愣了一下，印象中少有对方沐浴在阳光下的场景，一时间心底有些难言的酸涩。
最糟糕的过去都已经过去，美好的未来或许就在未来等着，黑发少年站在盛夏的光影里，对充满不确定的前路，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小心翼翼的向往。
它通往幸福吗？
也许吧，总要走走看嘛。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