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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翩翩浊世“佳”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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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沈悦并不在铺子里,免了相见的尴尬。
说到成衣,除却沈悦送的那件女装,君兰从没有穿过现成的衣服,也不知该怎么挑选。好在苏訸一向有耐心。她先是陪着君兰量了尺寸,又拿着一块块的布料在君兰身上比划搭配。
君兰感觉到她的手隔着布料若有若无地搭在腰间,酥酥麻麻的,脸上一阵发烫。
苏訸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甜甜地笑了笑。阳光绕过她英挺健美的身躯,洒下柔和的光晕……
直至天将傍晚,苏訸从款式到袖扣一一帮着君兰选好,又付了定钱,两人才出了成衣铺。
君兰回望了一眼那人流渐疏的门市上,高高悬挂的匾额,隐约灯光描摹着三个清晰的大字——“兰之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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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做好了,是沈老板亲自送到。类似的款式,不同的颜色,统共做了三套,还配了两双大码的绣鞋,一双矮靴。苏大人虽然尽心,可沈老板毕竟是行家。她另外给君兰加做的两身衣服,面料舒坦,颜色也亮,配君兰的脸色,不会那么暗淡,因此格外精神。
君兰将新衣换好,沈悦上前帮他立直领子,又搂了他,埋头到怀里吸了吸鼻子,“真好!”也不知说的是人还是衣服。
君兰任她抱着,许是怕她弄褶了衣襟,心里竟生出些微的抗拒。
两人分开,沈悦又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亲,“原本苏家定衣,铺子里都是差裁缝上门去,难为苏大人费心,陪着你亲自到店里,兰一定要去谢谢人家。”说着塞到君兰手里两张银票,“也无需什么贵重东西,买些新鲜的点心、烧卖,表表心意。”
君兰攥着银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沈悦故作大方,让自己去接近苏訸,指不定哪天,也就像送朗星给睿王一样,把自己送去了苏家。
心里虽这么想着,情理上还是要照办,下午的时候,君兰便到苏家递了拜贴。苏訸尚未大婚,住在苏府东跨院,帖子经过相府门房,就再没了音信。也怪沈悦没有交代清,苏相每日接到的拜帖多如牛毛,哪会一一细看。那大额的银票本就不是给苏訸买零嘴儿的,而是给门房儿买瓜子儿的。
君兰等了半天不见回音,便踱到门边的大树荫底下。两乘小轿先后停在他身边。轿帘挑开,下来两位年纪相仿、衣着光鲜的小公子。想必是一同外出回来,在此处道别。头前一位,细细高高的,瓜子脸,皮肤白嫩,水汪汪的大眼,举止十分讲究。后头一位,中等身材,但面容生得好,宁静端方,就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男菩萨,说起话来也温润如玉,“可儿回吧,今天一定累了,早点歇着。”
那被唤作可儿的高个子公子回话,“嗯,佳哥哥,你也辛苦了。回去早点歇着。”
“嗯。代我问苏伯母、苏伯父好。”“佳哥哥”语气亲近好听,让人羡慕。
妓子平日也学仪态、练声,好让客人喜欢。但参照这位“佳哥哥”,君兰觉得自己练上一辈子,也到不了这个份上。
那可儿公子仍十分不舍,又再拽住“佳哥哥”的袍袖,小声说,“我姐姐说那位沈小姐性情温柔,很是不错。我见过她的画像,从容隽秀是个人物。她既出身商贾,却能与王孙相女同当雍京三大才女,自是有过人的地方,比那些宫闱里生出来的酒囊饭桶强上百倍!”
君兰也觉得这小公子说得很有道理,不想那佳哥哥却道,“我听说她流连烟花之地,与一个妓子夹缠不清。如此风流任性,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
难道他说的是沈悦?君兰侧了侧身,将自己隐进树木的阴影里。
那可儿公子看来认准了沈家小姐是好人,仍为她说话,“女人都是三夫四侍的,她去那种地方,不过是生意上的应酬,不会娶进门来。好过你还未过门,就勾搭一帮子乱七八糟的男人。你看,我二爹原就是通房的使唤奴才,五爹还不知是哪家的鳏夫。”
那“佳哥哥”连忙掩住他的嘴,“好了,好了,知道了。左右依了你就是!瞧你急的,可不是要跟我一块儿嫁过去?”
可儿公子扭捏了下,“人家就是舍不得你,我想去央了娘,与你学‘娥皇女英’,永不分开!”
……
说话间,一阵马蹄踢踏,带起微风,“可儿,怎么站在外头不进去?”苏訸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迎出门来的下人。
“这位是?”
“是刘佳哥哥!”
“奴刘氏,见过苏大人”
“原来是刘公子,在下唐突了!舍弟礼数不周,先进屋说话吧。”说着把两位公子往院门里让。
刘公子连忙推却,“天不早了,母亲还惦记着,奴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说着款移莲步,走向小轿。
苏訸点头行礼,“恕不远送。”
刘公子回眸一笑。轿奴掀起轿帘,扶他蹬上轿子。可儿公子嘟了下嘴,跑进院去,苏訸目送小轿渐行渐远。
原来刘公子是这么好的人,苏家的公子还要与他同嫁!君兰用力地扣住树干,恨不得与拉长的树影融成一体。
“兰,你怎么在这儿?”
君兰晃了晃神,木然提起拎了一个下午的点心,“沈小姐让我来谢谢您。”
苏訸回望了一眼门房,心中了然。客客气气地接过点心,“清安也真是的,这么客气做什么!走吧,先进去。”
君兰也想说,“天不早了,鸨爹还惦记着,奴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但觉着自己这个身份,未免太造作。点点头,跟着苏訸从偏门进了苏府。
毕竟一朝国宰,苏府之内亭台遥应,廊榭成趣。
绕到东跨院,就见比蒂迎了出来,“大人回来了!” 看到后面跟着君兰,更是兴奋:“兰兰,你赎身了吗?太好了!我们住在一起吧?”
苏訸粗鲁地把他拎到一边,“兰公子只是来串个门儿!饭好了吗?去端过来。” 比蒂狐疑地扫了他们一眼,乖乖去准备膳食。
君兰有点儿后悔了,果然不该跟着进来,这么晚了,还在人家的饭点儿,也难怪比蒂误会。
仆从端了水盆进来,苏訸随意地净了手。打开君兰拿来的点心,掰了一块,尝了尝,“嗯,好吃!兰,你的手艺赶上“桂香斋”了!好吃。”
君兰汗颜,这哪里是“赶上”,这明明“就是”桂香斋买的点心。不过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说破,于是沉默。
“来,你也吃。”苏訸把掰下来的另外半块点心递给君兰,还不忘嘱咐,“不过,不要吃太多,留着点肚子,等下吃饭。”
君兰细细咀嚼,慢慢咽下,跟本尝不出香甜,只有酸涩。“桂香斋”的点心,沈悦也爱吃。君兰嫌贵,自己在厨房里和面做了,端给她。她舌头刁,一下子便尝出不同来,当下便不吃了,还跟君兰说,“做点心有做点心的店铺,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做这些东西!”他一个妓子还能干什么?卖身?接客?
苏訸吃完了,见晚饭还没备好,起身掸了掸手,进屋拿了个镶金钿的小盒子出来:“兰,这个给你。你送我点心,这是我的回礼。”
君兰连忙起身接了,看了看,小心打开来。钿盒里是一块黄绿相间的玉佩,配着颜色,雕了一株彩观音。君兰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黄绿相间的是玉中翡翠,别看这小小一块,却也价值百金。他连忙将盒子扣上交回,“这,太贵重了!兰不能收。”
“诶?”苏訸拉住他,仍把盒子交到他手里,拿出玉佩,示意背面刻的一个“訸”字,“你没个信物,怎么好见我。这是我父亲给的,苏府的人都认得,把这个拿给门房看看,他们自然让你进来。若是日后有什么事,要苏府的人帮衬,也可拿出它来,凡人当敬你一份。”
权当信物的话,日后也可交还。君兰想了想,未再推拒。苏訸轻撩衣襟,弯腰将玉佩挂在他腰带上,退一步看了看,笑容得意。又走近了,一把把君兰抱在怀里。
君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拒,那人轻叹一声,幽幽吐息,“只一下,让我抱一下就好!”
苏訸力气大,君兰一时挣脱不开,门廊处有脚步走过,君兰怕人看到,不敢出声,便由着苏訸抱了一会儿。
她放开他时,撅了撅嘴,“你心里只有清安!我给你再好的,也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