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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阴鸷小奴不受控制(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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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陈姨和乔乐天在一个院里住了十八年,定是发现了明显且难以解释的差异。
司命叮嘱过,他的身份绝不可让任何人发现,再者,若陈姨知道心疼了十八年的小少爷已命归黄泉,恐怕当真要气急攻心,一命呜呼了。
“我是。”季青霄重重地说,顿了顿,理出一套尚能接受的说辞,“那日我落马后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却不过须臾。不可思议的是,须臾间南柯一梦中,得神仙指点,教授了我许多,他还医好了我的伤。”
陈姨打量季青霄,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此话的真伪。
季青霄倒不心虚,毕竟心无恶意,即使谎言也撒得坦荡:“我真是乐天。你还记得我五岁时,救下了第一只宠物——一只受伤的小黑猫,那时父亲说黑猫不吉利,我把它偷藏起来,还是你替我隐瞒,只是小黑猫伤重,没几天就死了。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陈姨的眼神终于放松下来,他相信了季青霄,乔家人菩萨心肠,救过她和小姐,小少爷得神仙相助,那也是应当。小少爷救兽人族,给她治风痹……人显得懂事精明了,但这份善心从来都没有变,她之前怎么会鬼迷心窍地怀疑呢。
“小少爷,你长大了。”陈姨重重眨了眨眼,泪水含在眼眶中,“万幸,你长大了。”否则今日乔家之难,两位小姐只懂商道,大姑爷又是外姓,她简直不知该托付于谁。
陈姨猛烈地咳嗽起来,季青霄喂了她几口温水,缓了缓气,她从衣襟最里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个拳头大的布包。
展开严密的两层厚布,里头是一块雕工精细的黄玉夔龙佩,不管是黄玉还是夔龙图样,都是皇室才能使用的。
她握着玉佩,忆起往事:“我与小姐都是驭兽师一族,小姐一出生我便服侍她。十九年前,驭兽师以异能得先皇青睐,入驻皇宫,并恶意打压兽人族,小姐反对族人暴行,被视为反叛者。我们奔逃出京,走投无路之时,被你父亲所救。小姐过世时,我承诺过,会帮她守护好这个家。是我没用……”
陈姨自责地捶了捶胸口,又猛咳起来,季青霄忙替她顺气:“陈姨,这不怪你。”
“新茶没了,货单已上报朝廷,交不出货物,便是欺君之罪。”陈姨忽而重重把玉佩按在季青霄手心,“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带着这个去找当朝摄政王,求他救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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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的火来得蹊跷,先是从乔乐天院墙外烧起来,紧接着没多久库房就起火了,前边的火像是特意转移乔家人的注意力,好让库房这面来不及施救,烧得更彻底。
乔乐天院门还被从外锁上了,显然要治里头的人于死地。
季青霄和澜峻回到烧毁的院落。云散了,月光再次洒下,把废墟照得泛着白惨惨的光,宠物们被关到几间大笼子里,安置在院落不远处,能听到它们受惊后啊呜喵呜的低鸣声,更衬得这夜悲戚。
季青霄沿着院落外墙走,砖墙不易燃,还矗立着,他发现有好几处被烧得特别黑,摸了摸,似乎是炭化的草屑。
“这世上真有神仙?”澜峻忽然发问,鼻子轻轻一嗅,微微拧眉。
“自然有。”季青霄将指尖凑到鼻前,有股火油的臭味,看来果然是纵火。
澜峻瞧着他专注的模样:“哪路神仙进了你的南柯梦?”
“战神。”季青霄想也不想回答,“去库房看看。”
黎明将至,两人踏着最深沉的阑珊夜色,向另一处废墟而去。
“哦?战神?他如何?”澜峻很不痛快,想把小少爷的南柯梦扒出来,好好看看里头的战神有什么稀罕之处。
“你竟不知战神?”季青霄诧异,在他心目中,战神大人灭魔族守神界,丰功伟绩,大名鼎鼎,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转念一想,此方世界乃是话本,司命没有描绘战神虽没眼色,却也情有可原,便颇有耐心道,“战神是天界的矛,斩杀一切妖邪,也是三界的盾,守护众生。他修为举世无双,性情嫉恶如仇,样貌无与伦比,品性岳峙渊渟,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存在。”
澜峻见季青霄微扬下颔,看着远天的崇敬模样,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他的狼后怎么能用这种姿态,谈论另一个男人,就算是神也不行。
季青霄的向往被这声“哼”强行打断:“你不信神?”
“不信。”澜峻斩钉截铁,“我只信我自己。”
这确实是大狼的性子,季青霄没再提及战神。
又走了几步,澜峻接道:“还有你。”
季青霄不自觉微微一笑,然而一到库房,看到周围面如土色的众人,想到陈姨说的欺君之罪,便笑不出来了。
家丁们在乔怡悦的指挥下收拾残局,乔家两姐妹双眼通红,片刻不放松地盯着残骸,指望能从里头翻找出完好的货物,哪怕几铢都好。
季青霄挤不出眼泪,生怕自己的表现镇定得像个局外人,惹人非议或怀疑,又不想把对着陈姨扯的谎再对别人重复,便和澜峻一道绕道库房后头,人较少的一面。
果然,周围也有被纵火的痕迹。
乔家乃商贾世家,因利益冲突,有同行嫉妒也是正常,但平州城及周边只有他们一家大户茶商,给皇宫供货的其他商家也都远离此处,不太可能千里迢迢来纵火,也没必要烧乔乐天的屋子。
而乔乐天的仇人……
季青霄继承了乔乐天的所有记忆,确信他绝没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仇人。
那么便是他来之后招惹上的,不是兽戏班,就是驭兽监。来者显然暗中踩过点,才能烧得那么精准,又深知兽人族习性,五感灵敏,没有直接翻墙进院子纵火,而且除了烧屋,还烧库房以做后手,确保即使他逃出生天,也难逃欺君之罪。如此丧心病狂,又有这能力的,只能是驭兽监。
乔怡悦不知何时绕了过来,见季青霄,立时拉了如意,眼中含泪,对她耳语几句。
如意小跑过来:“少爷,大小姐让你们赶紧走,回南方老家去,这儿的事,她会处理。”
“乔家儿女荣辱与共,我不会走的。”季青霄佯装纨绔的语调,显出几分稚气却有担当的模样,“大姐,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担着,况且离出货不是还有几日,大不了我们再赶制一批。”
乔怡悦眼泪涌出来:“还有五日就要出货了,这么大的量,就算乔家所有人不眠不休赶工,也至少要炒制三四日,而且……”她越哭越止不住,已然绝望了:“而且茶园在南方,送货过来就算商船顺风,也要三日,还要差人去报信,采茶需要时间,采了茶还要晾晒大半日,根本赶不上。况且这四季茶最好的一批嫩芽,都在这儿了。”
乔家本居于南方,曾为给曾祖母治病寻医,居家搬迁至此,也是因此与乔乐天的母亲结缘,只是考虑到周围没有适合栽种四季茶的场所,茶园便仍在南方,雇人打理,定期前往查看。
季青霄心中不免唏嘘,凡人躯壳无力至此,若他有修为,御剑往来只需几刻钟,幸而有陈姨给的玉佩,希望能助乔家渡过难关。
第一缕天光划破天际,照耀大地,这个漫长且沉痛的夜终于到了尽头。
一名家丁捧着一抔黑漆漆的灰跑了过来:“大小姐,还有一些没烧坏,我们再挖一挖,兴许下头还有完好的。”
黑灰般的粉末环绕中,有十来片边角泛黑的茶叶,正中丨央两片完好无损,想必就算真找出完好的,数量也微乎其微。
大家心里都明白,却都没有点明,仿佛只要不说出来,就会有一线希望。
澜峻鼻子一吸,忽然扭头看向那抔碎茶叶,拣起一片端详片刻,嗅了嗅:“就是这个?”
众人点点头,季青霄狐疑地看着他。
“跟我走。”澜峻牵起季青霄就外跑,迈了几步,想起小少爷跟不上,便捞过他打横抱起,如箭般射了出去,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觑。
乔怡悦一时连哭都忘了,倒是如意最先反应过来:“大小姐,他们一定是想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