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番外2 风月之约 ...
-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不是很好，于是一气之下，跑到了黑崖石。那是个安静的地方，也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然后我在那里看见了她，一身月黄色衣衫，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奋力的挥舞着。她的身影在月下那般孤清，我心中的烦乱突然平息下来。我就那样看着她，她好像在发泄着什么，也好像在证明着什么，她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一套动作，眼里分明是不甘心。
我没有现身，只是静静看着她，好像初入人间经历一场不平常遇见，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我们身上有一种相同的气息，因为我们是同类。
第二次注意她是在一年一度的四主聚会上。四主相聚，是为了下一届四主的成长，所以玄天宫每年都会有一个下一代四主的比拼。
四主都不愿意自己的接班人比别人差，所以都下了输了会重罚的命令。
那一次很不巧，正好是月输了。
其实月已经很努力了，只是玉箫一类的武器总是要比其他武器难掌握，那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练习。
依稀记得那一场是雪赢了，记得当时木夕月主的面色很难看，后来就听说陨月被罚在莫名崖禁食练武。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带了几个馒头去莫名崖，静静的放在一旁，然后离开。我不要求她感激我，但她从头到尾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有时候我们真的很像，不希望得到别人的怜悯。
第二天再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几个馒头没有动，我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小挫败。她依然无视我的存在，沉侵在自己世界里，她的身法越发的飘逸的，可是我却觉得有点悲哀。我默默离开，决定不再管她。可是在第三天传来了她又受重罚的消息。
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木夕月主发现了那几个馒头，于是问是谁带来的，结果陨月紧紧闭嘴一句话也不肯说，惹怒了月主，被罚面壁思过。我得知后心莫名的一跳，然后急急赶去找木夕月主。
木夕月主是个很好看的人，但听师傅说她感情受伤后，越发的愤世嫉俗了。我却觉得她其实很可怜，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失去了，那她还有什么呢？
我来到她面前跪了下来埋头道：“请月主息怒，看陨月的人是我，给陨月带馒头的人也是我。我知道这样坏了你的规矩，可是月没有错，所以请罚我吧。”
然后那夜，我和陨月一起面对天书壁，跪在莫名崖前。
她的脸上好像终于有了些细微的表情，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承认，我不说的原因很简单，你不懂吗？”
我说：“我不管，是我自作主张害了你，受罚是应该的。”
她看了我很久，终于说了那几个字，“谢谢你！”
我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太久没有笑过，我已经忘记了如何去笑，她看在眼里竟然也笑了，我却觉得万分久违，那不是僵硬的笑，却是穿过时空久远早已经遗失在过去的一抹单纯的笑。也许，月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无论如何，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我认真道。
她轻轻的抓住我的手，我手一颤，却紧紧握紧了。或许我们都不曾有过朋友，但是从相视而笑的牵手来看，我们两个孤独的灵魂好像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彼此。
后来喝酒的时候，我不停回忆这一段，自月离开之后很多年，我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朋友了。
*** **** ***
从那以后，月更加勤奋了，而黑崖石成了我们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总是异常的安静，远远的可以看见广阔无边的大海，海边偶尔会飞过几只越洋的大雁，飞到彼岸，享受它们无边的自由。
月总是说，生命生生不息，而我们也终会得到无边的自由。
我总是不明白月口中那些华丽而诡异的句子，但是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起，却觉得内心很安宁。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月时，木夕月主带回那个满身是血一直在发抖的孩子，当时我跟着师傅，一脸淡然。
木夕月主说，你背负血海深仇，注定一生不得忧欢，赐你陨神之名，袭我月主之位，此后你便叫陨月。
师傅说，陨月全家被灭，无意被木夕月主救下，看其骨骼优良才回玄天宫。
我不知道仇恨到底对月的影响有多大，但是之后我很少看见月脸上有别的表情。她的神情总是波澜不惊，我却知道那样的波澜不惊之后背负了怎样的辛苦和努力。
从月开始学习音魂之术开始，她便拿到了金鸣玉箫，她总是开始吹着那些哀婉的曲子，她说，以哀婉送神，从此安眠。
月说话这话的时候眼里总是无边的犀利和忧伤，而我看见的却是无边的无助与荒凉。
第一次杀人时，月回来后大哭了一场。我想她是压抑太久了。
她哽咽道：“我又看见那么多血了，全部都是红色，可是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是我……”我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道：“你要报仇，必须走的一步。我们要在这个江湖生存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我们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学会残忍。月，你还太小，虽然学会了仇恨却还是没学会狠心，这不怪你。放心，我以后都会在这里，无论什么如何也不会抛下你。”
月抬起泪眼，渐渐的不再害怕。她说：“风，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和我一起？”
我慢慢点了点头，“风月是不能离开的。”
月的眼里终于有了安宁。月松开抱住我的手，却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她说：“月真是个没用的人，谁也保护不了，杀了人还要风来安慰。”
我淡淡道：“月是这天下最让人心疼的女子，固执又坚强的相信着，却总是会被人所伤。”
月没有说话。那夜的月格外的圆，从海潮里生出来，照亮了月冷冽决绝的脸庞，我们坐在黑崖石上，月光在我们身后投下了两个人相依相靠长长的身影。
第二天在公众场合下，月又恢复成了那个冷冷清清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子了，眼里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粹着，坦然的接受木夕月主给她的任务，只是杀完人后又回到我的身边哭。我在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月变的那么脆弱了，那是只给我一个人看的脆弱，无助而绝望。她的内心受着仇恨和道德的挣扎，那么难过，我却狠心的告诉她，挺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而挺过这一段时间的月，终于变得彻底冷血了，她在决定他人生命时，不再有任何犹豫。她开始真正成长了，变得异常的狠心决绝。我想我的心真的可能太硬了，竟然忍心看着月变成那个样子，大家都对她越发的疏离了，而我知道月没有变的是跟我在一起时那份宁静。
当尊主逝世，少尊继位的时候，我们作为新的四主正式开始管理玄天宫，我的师傅无间风主最后给我一次告诫就是，不要执迷于凡尘。他是个挺拔的男子，有着好看的凌角。我点头记下，他对我最后一次微笑，然后转身离去。他可能有自己新的生活，他可能遇见新的人，但是这段记忆他也会慢慢忘记，而我们正在风云变幻之际，开始了漫漫征途。
之前进行了最后一次四主角逐，在劳累的车轮战中，月终于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少尊开始注意到这个不喜欢说话的女子。
在往后的日子里，因为月沉默和稳重的性格，获得了少尊绝对的信任，于是寻找月天珠的任务就交给了月，而所有人都相信月能做好。但是一年之后陨月归来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份觞，我问月怎么了？月说：“难道所有人都只相信自己眼里所见到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但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因为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难道还相信别人口里说的吗？但是我却愿意相信月。”
月苦涩的笑了，“也许，我这样的人就不应该有人去爱。他说我太薄凉，不应该相信。”
此后月去黑崖石的时间越发的多了，吹出的曲子也越发凄凉。
我问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不肯说，月只说，“茫茫红尘都是劫。”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后来，月得到月天珠的消息又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在人前还是一样的清冽，在黑崖石看见她的时候眼里却全是破碎。
她断断续续的吹着一支曲子，却终于吹不下去，呜咽了起来。这是自五年前她渡过心结之后我再次看见她哭。
“怎么了？”我走到她身旁。
她却强忍着说：“没事，我继续。”然后拿起玉箫，她的手在抖，眼睛狠狠闭下，泪却蜂拥而出。
我的心莫名其妙搅成一团，拦道：“别吹了，想哭就哭吧。”
月一下扑在我肩上，闷声道：“风，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坚定道：“是。除非月先离开我。”
月呜咽道：“难道世间男子都如师傅所说，那般负心绝情吗？”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说我心头闪过一丝不快。我冷道：“伤害月的究竟是何人？要我替月好好教训他一顿。”
月摇了摇头道：“世间本无对错，你不用为我做什么，陪在我身边即可。”
我微微动容，却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月停止哭泣，自嘲道：“如果世人知道平时那个冷断决绝的狠心妖女私下竟然是如此脆弱爱哭的一个人会怎么想？”
我道：“谁说月是妖女，月是这世上最最纯洁的女子。”
月笑了，我第一次发现她笑起来那么好看，月说：“可是世人都说玄天宫的月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我摇摇头道：“在我眼中，月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我要一直守护月。”
月说：“好。这是你我定下的约定，从此不离不弃。”
我嘴角也扬起了一丝笑容，重复道：“风月之约，不离不弃。”
*** **** ***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还是会想起她当时的笑容。她是唯一一个进入我生命中的女子，也只有她才能把我的心搅的支离破碎。
从月夺得月天珠掉落悬崖开始，到月再次被带回少尊身边，月就完全变了，她不再是我认识的月。她对我没有以前的依赖，对少尊异常大胆，开始我真的以为她是失忆后性格大变，却不知道此后有一个惊天的变故。我开始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劝诫自己。
月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月天珠，甚至在后来我才知道她失去了武功，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去还是坚持去帮少尊拿回月天珠，那份执着真的像极了月。
我不停安慰自己，月一定会好起来的，一起会的。所以我不能变，我答应过她要对她不离不弃。
可是等待却是痛苦的，于是我爱上了喝酒，很多时候我想大醉一场可是总是越喝越清醒，最后我终于释然了。我想月就是月吧，无论如何，我们有过承诺，如果她忘了我，那我就默默守候她。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喝酒了。直到从月手里拿过月天珠以后，再次收到金鸣玉箫的召唤。我本以为我再也没机会听到金鸣玉箫熟悉的召唤了，谁知道我准备接月一起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这只是一个圈套，拿箫的人不是月，而是一个眼神阴鸷的男子。等我想走的时候却已经迟了，我被他以奇异手法用金针封了六识。
我以为这样忘怀整个尘世也是好的，于是下意识不愿醒来，因为醒来心就会痛。
也许风月之约早因为一场变故莫名其妙的毁了，而我一直不愿相信。我宁愿一直等下去，无论天荒地老。因为相信，于是我好好的活着，只因为那个让人心疼的冷冽女子——月。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番外2 风月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