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你让人成瘾,又百害而无一利,但戒断你很难,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成功,但我起码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火车站门口,我们一人捧着一块烤红薯蹲在马路牙子上,烤红薯外面因为糖分过高烤出了焦糖色,内里是很诱人的橙红,我沉默地吃着,内心古怪,欢喜与忧愁各占一半不分上下,好半天才说:“岑会,你还去考央美吗?”
你也回我以沉默,好半天才说:“去,准备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去。”
“那除了央美,你还会报其他学校吗?我听他们说,南方也有很多不错的美院。”
“我没考虑过别的选择。”
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生气,语气加重说:“那你现在还可以考虑考虑。”
“钟意,归根结底,这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愣在那儿,然后起身离开,头也不回。
我自尊心很旺盛,因为这一点吃过不少苦,可是如果要我放弃它,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够自保的武器,尤其是在你面前。
关于楼桉的离开,校园里不少风言风语,他们说楼桉和理科班的一个男生恋爱被人撞见,男生家长知道了来学校大闹了一通,学校为了避免不良影响才开除了楼桉,那个理科班的男生也转了学。
你显然不相信这个传言。这不难理解,你那样炽热又努力地追求楼桉,她也没有答应你,却和一个你的同龄人谈起了恋爱还因此丢了工作,这于你而言是莫大的讽刺,你的骄傲不允许你相信。
其实我也不相信那个传言,但我和你的理由不同:我想不通怎么有人会在拥有你的喜欢后还能置若罔闻去喜欢上别人,更何况我认识那个叫赵祯奇的理科班男生,不觉得他能及得上你一半,楼桉的做法让我很是匪夷所思。但我反思自己时又想,或许是爱情让人偏听偏信,你根本没有我想得那么好,只是我自以为是地这么觉得。
但后来的事我们都已经明了:你确实很好这一点,楼桉也知道,所以她选择离开你。
第二天放学,你站在离校门口不远的胡同口拿着瓶营养快线很别扭地示好,我装作没看见想直接就走,却被你拉住袖子。
“钟意,来一瓶营养快线吧,早上来一瓶,精神一上午。”
我看着头顶脸盘大的月亮,再看看你,没好气地说:“还是你喝吧,补补脑。”
“钟意你是不是傻。”你一本正经地纠正我,“经常用脑,应该多喝六个核桃。”
我当时在想:如果你小时候能少看点电视,那么现在脑子会不会灵光一点。
磕磕绊绊,我们还是和好了,自那之后,我们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就是再也不提有关楼桉的一切。
你还是考上了央美,也算不辜负你校考前每天的不眠不休。而我也来到了北京上大学,我们见面的时间比之前少,而我在日益减少的联络里感受到了巨大的惶恐和不安。
你有了新的同学,新的生活,新的天地,以和我完全不同的速度向前疾驰,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遇见第二个楼桉,但我沉闷又封闭固执,不会愿意再喜欢第二个岑会了。
我开始频繁地联系你,逼着自己迈出舒适圈去认识你的朋友,打进你的圈子,让你的生活里处处都能找到我的影子。你周围的人都会起哄我和你,你怕我难堪时常笑骂着敷衍过去。但你不知道,你朋友向我试探过我对你的想法,他们的起哄撮合,都经过我的默许甚至推波助澜。
我说过了,你对我了解实在有限。
我也知道你来北京后一直在找楼桉,但我不想打破我们之间的默契,只是佯装不知,持之以恒地在你面前刷存在感,直到迟钝到令人发指的你有一天突然问我。
“钟意,你是不是在追求我?”
问话的时候你坐在我们学校食堂,吃的是二楼最出名的水煮鱼。我听完你的问话,仔细思考你放下筷子落荒而逃的可能性。
“怎么,不行吗?”
“这……”你结结巴巴,“不合适吧,我们这么好的朋友。”
“好上加好不好吗?”
我手心冷汗都出来了,面上却要一派强势,做出一副“你逃不了的”王霸之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实话实说:“好久之前了。”
你开始变得很沉默,直到我送你到校门口,你都没有说一句话。我从身后叫住要离开的你,你也没有回头看我,只是停下了脚步。
“岑会,今天发生的事你可以不回应,但不能装作不记得,也不能玩消失不理我。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找人在你们宿舍楼下拉告白横幅,旁边还有舞狮团载歌载舞,我说到做到。”
我说这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因为我既知道那么做会惹你讨厌给你带来麻烦,也知道这么说实在是有些胡搅蛮缠。但我已经做了先告白的那个,早就没有了主动权可言,有的只有不值一提的勇气。
你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转头就消失在喧杂的人潮里。
我后来向周围认识不多的朋友询问过这种情况该怎么补救,他们中大多数的方法都不适用于你,只有赵安然说了个不算建议的建议。
我给你介绍过赵安然,你知道的,她这个姑娘隐约有些愣劲和轴劲,玩魔方生气了会暴力破解,做排列组合做不出结果就穷举,排队碰见插队的能把人拉出队列讲半个小时道理。
她这么和我建议:“横竖你现在没有退路了,表白也表白了,干脆再接再厉呗。山不来就你,你去就山不就行了,反正是你先喜欢人家的,拿出追求的诚意来,钟意。”
她鼓励我的时候语气十分激昂,让我联想起健身房教练和我说“再来一组”时的情形。
但也多亏了她,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我确实是处在追求者的身份,这时计较谁是关系里的上位者本身就十分矫情,类似于欲擒故纵这种迂回作战方式不适合相识许久的你我,速战速决紧追不放才可能有效果。
但实操起来还是顾虑良多,我做不到每天去你学校死缠烂打,每天给你送花和礼物对于囊中羞涩的我又太不可持续。至于邀请你出来,从那天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就不冷不热,估计你也不会答应。
所以我开始一天三次给你发短信,那时候短信还不便宜,我每个月都要支付不少的话费。短信内容通常是以“吃了吗”“晚安”“早安”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开头,接着就是我从书上摘抄的一些情诗。
坦白说,那些话都很酸牙,我一个字一个字打进去的时候也会觉得脸红,但因为是别人写的,我也没那么难为情,只当是借花献佛了。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你出现在了女生宿舍门口。我看见你的时候,觉得时间和高中你等我放学那晚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我一步一步走向你,因为抄了很多情诗而变得敏感多情的心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我在走向我的命运。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为自己的措辞感到肉麻。但没有关系,我还是会写完它,现在这个时候,比起肉麻,我更讨厌不说真话。
我在你面前装厉害,装无所谓,装大度。但起码在这封信里,我要完完全全的对你坦诚,对自己诚实。
你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很别扭,很新奇的是,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窘迫,不知所措的时候。
“钟意,你接下来有课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那吃完饭以后呢?”
你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钟意,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你的警惕和谨慎非常好笑,好像自从我向你告白以后,我在你的眼里就成为了危险的代名词。
“我想跟你谈恋爱。”
你的脸飞速地变红,慌张地说:“我之前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人。正经点儿,钟意!能不能按照正常进度来!”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什么开始?”
“就先从普通朋友开始做起。”
“可我们已经做了三年的普通朋友了。”
你沉思了一会儿,好像下了很大决心:“那……要不然……我们先试试?”
我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你对楼桉的回来不抱希望;还是因为我每天持之以恒的短信轰炸;又或者是因为你实在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但我并不想去深究,只觉得那天是我生命里为数不多闪光的时刻。
我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平静,直到走到饭馆门口的时候你才跟我说。
“钟意,你能不能压一下你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其实我也能够理解,还很羡慕你,起点这么高,第一段恋爱就是和我这样的人谈,应该很有压力吧。”
我不想迎合你的臭屁,仰起头很傲慢地轻点:“还好吧,毕竟我也不差。”
和你谈恋爱之前,我对男女关系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电视剧和言情小说。我原以为恋爱之后我们两个的关系会有不同,没想到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想你可能答应我之前并不了解恋爱意味着什么,或者压根没把我当成异性,也不觉得我们是在谈恋爱。
我说服自己这些都是暂时的,以后总会好的,我们总需要时间来过渡。但我终究不是能沉静等待的人,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
“岑会,你觉得我们这样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吗?”
“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我觉得没有正不正常这种分别。非要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我们这样就很正常。”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就是问题,我很想和你吵一架,但找不到一个出口,也找不到一个理由。
我想,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呢?可能是因为我见过你真正陷入爱情的样子,我知道你在面对楼桉是是什么样子的。
是小心翼翼,是喜形于色,是无畏无惧。
我见过你给她画的速写,也知道你曾经和那个叫赵桢奇男生打过一架,也看见过你提起楼桉时的满足和深情。有时我觉得你或许就是我的一面镜子,折射出我喜欢你时的笨拙傻气。
但时间是无坚不摧的利器,我不相信会有不变的东西,更何况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楼桉迟早会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
我们在咖啡厅用一根耳机线看《初恋50次》,一开始我是把它当成爆米花爱情电影看的,可后来却真情实感地对影片结尾有了一点怀疑。
“每天都要面对一个陌生男人自称是你的丈夫,这样的事难道不是恐怖悬疑电影吗,怎么可能看了一段影像就对自己的处境接受良好?”
你确实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或许因为感情有时是可以不受时间影响的。即便相见会觉得陌生,但心会按图索骥,知道面前的人对自己的意义吧。”
你那时无心的一句话却被我记在心里,后来你碰见楼桉时的反应正好印证了你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