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少年》顾淮舟

3、第三章

　　又是三年。
　　顾北年登基，御驾亲征无数次，打下来一番天地。
　　而我早以铁血手腕逐颗拔出曾经深埋的钉子，收复失地，抢夺政权。
　　昔日公子年与公子卿平分秋色，如今国君卿与国君年各据一方、势不两立。
　　终究是要与你拔刀相向，我的阿年。
　　马背上，是那个武艺高强的王，他用曾经抚摸我腰身激起我不断战栗的手握住长枪，枪尖向我。
　　战车里，是那个心机深沉的王，我用曾经吻过那个少年的唇舌冷淡地吐出伤人的话，宣布开战。
　　鲜血飞溅，我冷眼旁观战局，却独独锁定了那一个人。
　　顾北年所向披靡，他是早已闻名的战神，他以一人之力抵御千军万马，逐渐向我靠近。
　　身旁的军官大惊失色，慌忙救驾:“陛下!!!”
　　我抬手下令放箭，流矢不断飞起又落下，个别划伤他的脸颊，那个我曾吻过的地方落下血痕。不管伤的多重，他仍然向前前行，双眼赤红，丝毫不顾身后的士兵，奔向我。
　　你一定很恨我吧。
　　我随手抽出副官的剑，飞身上马。
　　一剑刺穿那人的胸膛。
　　而长枪停在我的心脏。
　　他低头看看，闷闷的笑了，随后迅速拉近两匹马儿的距离，不管剑刺的更深，不管长枪早已放下。
　　顾北年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他咬住我的唇舌，不管不顾地留下自己的味道。
　　随着我松开握剑的手，他撞进我的怀里。
　　“我答应过你的。”
　　“江山为聘。”
　　那鲜衣怒马的少年人还是少年人，他沉睡在了我的怀中。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江山为聘的意思，我只觉得有些疼，闷闷的，咳有咳不出来。看着他熟悉的苍白面容，一阵腥甜涌上喉间，
　　我吐出了一大口血。
　　这场战争大获全胜。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失去了唯一的友人。
　　还是被我亲手斩杀的。

　　处理完一干事物，我疲惫的回到营地。
　　帐前早早的立了一位老人，就是当年随着我北往再跟随我回国的老太监。他似乎等了很久，雪在他肩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白。
　　见到我来了，他躬身行礼:“陛下，这是公子给您的物件。”
　　公子
　　“哪位公子。”
　　“北国公子年。”
　　我接过包裹，正欲将其打开。闻之手一顿，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安叔慎言，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子年。”
　　有的不过是一位已经身陨的国君。
　　公子年早已葬在了那个毫无音讯的冬天。
　　老人不语，只是沉默退下。
　　我将包裹放在桌上，盯着它放空思绪。手指终究是不听话的将其打开，里面陈列着一些小物件。
　　一包种子，几朵我从未见过的娇艳干花，还有一封泛黄的信。

　　“阿卿，展信安好。”
　　“很抱歉一直没有与你通信，我追赶胡人追到了一片我从未见过的地域，迷了路。通信不便，我偶然发现了这种漂亮的花，你别看它平平无奇，实则绽放时娇艳动人——当然，不如你。”
　　“请你原谅我的手艺不行，制作干花简直比打仗还难。”
　　“可一想到你收到这新奇玩意儿会露出好看的笑容，我就有了动力。”
　　“北国的冬天太冷，或许有鲜花陪着你会更好吧。”
　　“待我平定战乱，我就回去向父皇请旨赐婚于你我。”
　　“我答应过你的，待我成为国君，江山为聘。”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多喝热水。”
　　“望诸事顺宜。”
　　“想你的，阿年。”

　　我沉默的翻看着这陈年旧信，面上一片冰凉。我抚摸过那脆弱的干花，鲜红的、炽烈的，丝毫不输它存活时的色彩。指尖刚扶上微疼的眉心，却意外的划过面上的冰冷，这是……眼泪
　　我不敢置信的擦去泪痕，眼泪却是越来越多，由冰冷逐渐滚烫，一路烫到了我心底。水渍在信纸上晕染开来，我跌跌撞撞冲出营帐，丝毫不顾君王的风度。
　　阿年，我的阿年在哪里。
　　可是，我的阿年被我亲手所杀。
　　我甚至能记起长剑穿透胸膛的触感。
　　他的阿年在奔向他的那一刻是多么的紧张啊，迟来的书信有被心上人收到吗
　　等来的答案是刺破胸膛的利响，与爱人冰冷的眉眼。
　　心口涌上一阵密密麻麻的疼，这是什么感觉？
　　我捂住唇剧烈的咳嗽，鲜血溢满手掌。
　　这是爱吗。
　　这就是阿年所说的“心悦”
　　好疼。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在恍惚间看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舞着长枪，阳光都要逊色三分。
　　他察觉到了我在看他，回头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阿卿，我答应你，江山为聘。”

　　这个大傻子答应我江山为聘。
　　可我最后只收到了一株玫瑰。